天臺見 第51節(jié)
今晚,他們第二次頂著寒風進家門。 許愿打了個哆嗦,準備去沖個熱水澡。這一天過得太豐盛了,又看紀錄片又打群架又逃課又出去買藥的,折騰得他腰酸背痛。 許愿還是想先把藥給原曜涂好。 他獻寶似的把藥從兜里拿出來,正準備開口,原曜卻已經頭也不回地進臥室了。 門關上還沒一秒,原曜又打開門露個帥頭出來,語調十分高冷,“水溫調過了,別洗太熱。我睡了。” 言下之意,別洗太熱別洗太久,等會兒暈死在衛(wèi)生間里可沒人管你。 “……” 許愿握住衣兜里快被自己手掌心焐熱的瓷瓶,嘆了口氣。 劉星說得對,愛一個男人還不如愛一只被烤熟的母雞。 許愿扯過抱枕抱在懷里,順貓毛似的弄抱枕的流蘇,發(fā)愁了。 不對啊,今天都并肩作戰(zhàn)了,怎么對我沒興趣呢。 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他一定是在克制。 他在沙發(fā)上躺著發(fā)呆。 家屬院的探照燈又在凌晨亮起來了,照得花壇和院兒里的樹冠也明晰。許愿用手心枕著腦袋,在想現在的自己一定臉色慘白得很嚇人。 就像剛才在門崗“撿”到自己的原曜一樣。 “土狗狗……該給你改個備注了。”許愿瞥一眼在努力充電的手機,長嘆一聲,逆子啊。 改個什么呢,曜曜?曜? 許愿想到顧遠航天天在那“劍來劍來”的小學生樣子,把這個備注給否認了。 要不然改成高考倒計時天數吧,少一天改一次。 不行不行,這樣都不想和原曜說話了。 許愿想累了。 他舔舔嘴唇,突然口渴,打算喝杯白開水就去洗洗睡。 打開手機淘*寶,他想看一下網購的一件可口可樂到了沒有,卻意外發(fā)現首頁給他推了生日禮物分類里的一本書,是手冊。 叫,《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cao。 淘寶真是我的心肝小蛔蟲。 我很需要??! * 當天夜里,原曜又做了不好的夢。 他夢到自己在滿是迷霧的洞xue中找什么人。洞xue盡頭有一束光順洞口傾瀉而入,光照耀在一個人的背影上。 于是背影也鑲嵌上金邊,像螢火蟲落降落在裸露的巖石上。 但是距離太遠,他走好久也走不過去。 夢里的他似乎認為那些迷霧有毒,不敢呼吸。但洞xue里的路途實在太長,他體力不支,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 潛意識里,原曜還在想,停下來不繼續(xù)往前走就可以休息了。這一定是夢,但怎么做夢也那么累? 可他一休息,一團團灰黑色的霧氣直直被吸入肺腔。霧氣圍繞在身側,逐漸堆積成人形,掐住他的脖子不放。 “啊……” 原曜啞著嗓子喊出來。 他雙膝跪地,雙手交疊在胸前,手掌心全是汗,周圍的空氣慢慢稀薄。 叫出來,叫出來,叫出來就輕松了。 身邊那些黑霧化成人形,揪著他的耳朵如是說。 原曜被揪得疼了,又呼吸不過來,他抓著纏繞住脖頸的物體,軟綿綿的,迷迷糊糊間他知道那是被子,卻又睜眼像看見黑乎乎的人影。 脖頸間的束縛越收越緊,像巨人的虎口,使勁把他控制住。 原曜從喉嚨里憋出一股氣,掙扎著想要脫開鉗制,“誰……” 突然有一只溫熱的手落到他臉上。 他不動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想要睜開眼睛。 那只手在他臉上拍了拍。 在夢中的原曜尚且還殘存思考的能力,這只手給他很熟悉的感覺。 他喘著氣,在洞xue的泥地上往前爬了幾步,跌坐在地上,一把拽過撫摸自己面龐的手,像忽然拉扯過來一個人影。 他抬頭往洞xue的盡頭看,最開始看見的那個人影消失了。 原曜垂著眼,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望著自己抓住的這只手,卻看不見這只手的主人。 只有一個淺淡的黑影佇立在跟前。 原曜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他醒不過來,只得努力伸手去拉扯這個黑影,直到把人影拉得絆了一跤,雙雙倒在洞xue的墻壁上。 耳邊喘*息聲不止。 臥室里不停走動的秒鐘聲也滴滴答答,清晰可聞。 外面下雨了,冰涼又有滲透性的風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 原曜睜開眼。 眼前的確有個人。 自己的確還在許家次臥的大床上,脖頸和腰身裹了一層棉被。 棉被宛如想要了他的命似的,一層又一層地絞在身上,光看都知道剛才他與棉被發(fā)生了多么激烈的搏斗。 于嵐貞心細,知道原曜塊頭大,最開始挑床選了張一米八的,想到方便孩子晚上睡前靠在床頭閱讀,還專門買了軟包的皮床。 現下,許愿靠在皮質的床頭上,整個背微微陷了進去。 他身上的睡衣被扯得皺了,碎發(fā)凌亂地搭在鬢角,驚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大半夜被喜歡的人一把拖到床上,他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不過他都想好了,如果等下原曜夢游打拳擊,他也會賞回去一記左勾拳。 許愿在買家秀看《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看到凌晨,困得不行了才洗了澡準備睡下,還沒躺夠十分鐘,聽見隔壁有喊聲,他才下床過來看,碰巧今天原曜心神不寧,沒鎖門,許愿敲門沒人應答,便自作主張地進來了。 進來后,原曜在床上緊皺著眉心,被子全部蓋在頭部,纏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他估計若是晚進來個十分鐘,原曜就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然后,許愿被原曜莫名其妙地拽到床上又壓上床頭,嚇得魂都不剩一匹,以為是擅自進房間要挨打了。 他見原曜睜眼,總算松一口氣,又不確定這人到底是在夢游還是真醒了,小聲道:“原,原曜你醒了沒……你怎么做夢都在收拾我……” 原曜低聲道:“醒了?!?/br> 許愿拉了拉被扯亂的睡衣,問他:“你做噩夢了?” 他現在很脆弱,快趁機征服他?。?/br> 許愿眼前冒星星,好像有好幾個小火柴人正舉著那本書對他蹦跶。 “嗯?!痹讖谋乔焕飻D出一個音。 “……” 他以為原曜會僵著張臭臉說沒有啊怎么可能,結果原曜目光黯淡,承認了。 大笑話,原曜居然會因為做噩夢把自己差點悶死,居然會因為做噩夢嚇得一身汗。這樣的原曜更像大街上流浪的土狗了,還是被冬雨淋得毛毛全部滴水的那種。 許愿決定不改備注了。 他們的身體只間隔不到十厘米的距離,再多進一寸能吻到眉心。 原曜一腦門汗,呼吸熱得燙人,身體卻像施了定身法,不往后退也不靠前去。 盡管是漫長無盡的冬夜,夏天才有的血液跳動感也在此刻發(fā)生。原曜的掌心緊攥著被子,感覺有一股氣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他第一次覺得許愿身上很香,有一股梔子花被陽光曬過的味道。 干凈得讓人想冒瀆。 他是面朝許愿坐著的,剛驚醒,還在微微喘氣,窗外路燈的光線落在他的鼻梁上,看得許愿又出了神。 許愿大方地張開手臂摟了摟他,安慰地哄道:“沒事沒事,我在呢。好點了沒?” 原曜像是累了,額頭靠在許愿的肩膀上。 睡衣上也有很好聞的氣味,仿若月光在擁抱他。 “你怎么在我床上?”原曜坐直身子,沒有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他抬眼看人的時候,眼角會上揚,長相自帶的侵略性在黑暗中更加凸顯。 “你半夜三更喊那么一聲,我以為有小偷,就過來看看……”許愿說著,覺得這關心室友的原因些許蹩腳,家屬院怎么會有小偷呢。 “我又看你快被悶死了,幫你弄了弄被角,結果你一下把我拽到床上。你可能正要揍我吧,就醒了。你是不是夢到什么拳擊賽擂臺了?” 許愿本來還想揶揄他一句,是不是還挺后悔醒那么快的? 但突然有一把刀,從天而降,直接砍斷了言語。 這把刀是…… 許愿不敢動了。 他還正納悶怎么原曜被噩夢嚇醒了都跟個悶葫蘆似的,還好都是男人,他這下子就明白為什么原曜不吭聲了。 臥槽。 我要不要往后面挪挪??! 于是許愿動了動屁股,發(fā)現背后是床頭,往后靠也沒路了。他只得硬著頭皮說,“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十八禁的夢?!?/br> “我沒有做十八禁的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