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曜那時候?qū)Ω赣H的職業(yè)認(rèn)知還較為模糊，只知道爸爸是英雄，還去百度搜索過原向陽的名字。

    什么也搜不到。

    后來，原曜逐漸明白，這就是大多藏在暗處的“英雄”的一生。

    原向陽還發(fā)過一次朋友圈，說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國不會忘記我。原曜對這句話的印象很深刻。

    傷痕、死亡、犧牲和日復(fù)一日的勞累，都只能化為只言片語，像雪花，落在功勛章和肩章上。

    同事在追捕過程中犧牲、在臥底過程中犧牲，這些事都沒有動搖過原向陽朝叢林深處奔跑的腳步，前人用鮮血開拓道路，后人則需要不怕死的信念。

    直到那年原曜被綁架，他才往回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是好幾年，再后來，一道命令又將他召回了前線。

    原曜還記得，原向陽臨走的那一天，還把他們二十年戰(zhàn)友聚會的合照拿出來指給原曜看，說這個人是因為什么犧牲的，這個人又是烈士，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還說戰(zhàn)必召，召必回。

    原曜又去百度搜，搜出來下一句是：戰(zhàn)必勝。

    他把這三個字埋在心底，一埋又是小半年匆匆而過，在邊境的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但許愿不一樣，那根煙是在不正規(guī)酒吧里由陌生人遞來的，他居然不對陌生人有半點防備。原曜想過，是不是許愿被保護得太好，大部分事物在他眼里看來都是清澈的。

    原曜仔細(xì)想了一會兒，想邱寧這個人，從高一入學(xué)到現(xiàn)在，幾乎沒跟自己說過什么話，但畢竟同級，免不了在走廊上碰見，邱寧總是拿吊稍的眉眼睨人，不太看得慣他，屬于比較傲氣的那一型，偶爾來往也就是借個球、用個投影什么的，沒怎么和一班的人深交過。

    還好，邱寧似乎已經(jīng)沒把興趣放在許愿身上了。

    *

    許衛(wèi)東和于嵐貞這一回來，整個家屬區(qū)都知道，許家有大人了。

    對面單元樓住一樓的嬸嬸就說，天天在家里看著這單元樓里兩個半大的孩子一進一出的，有時候下著雨還淋著回家、走夜路，還怪擔(dān)心的。

    嬸嬸還拉住于嵐貞，講嵐貞呀，好幾次看見你們家愿愿一邊穿校服一邊往樓外跑，嘴里還叼著個包子，準(zhǔn)是貪懶起晚了不吃早飯，又說長身體的孩子呢，早飯還是要吃的。

    她一講，飯館老板娘剛好也在，連忙說，沒呢，小原經(jīng)常早上來買面。

    嬸嬸馬上說，孩子天天早上吃那么油哪兒能受得了呀？

    于嵐貞倒沒有cao心該吃什么不該吃這么，抓住了老板娘話里的盲點，問，都是我們家小原來打包的？

    老板娘眼睛一瞇，笑著說是呀，小原模樣長得可俊了，還特禮貌。

    于嵐貞也笑，感覺跟自己親兒子被夸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許愿為此被于嵐貞訓(xùn)了個狗血淋頭，直接扯到以后老了得胃病怎么辦，還說怎么天天讓小原去買早飯，你有手有腳的不知道幫忙??？

    “媽，我……”許愿愧疚心有了，“我倆是分工不一樣?！?/br>
    “分什么工，你干什么了？”

    “我掃地了呢，家里地都是我掃的?！?/br>
    “怪不得，”于嵐貞笑一下，看得許愿瘆得慌，“我說家里怎么跟沒干的水泥地似的，一腳下去一個坑?！?/br>
    “哪有嘛?！痹S愿撇撇嘴，拿勺子不停地攪和碗里的白米。

    原曜在旁邊一邊喝粥一邊聽，想樂又不敢笑，差點憋出內(nèi)傷，又被許愿看出來了，倒沒有再在桌子底下蹭他小腿，直接踩了一腳。

    原曜停下筷子，沖許愿揚眉挑釁，穿個拖鞋你踩我又不疼。

    許愿為此小聲嘀咕了句“得意什么”，被于嵐貞瞟到了，一巴掌輕輕敲在后腦勺上，“嘰嘰咕咕什么？”

    “我媽今天真美，美不勝收，”許愿喝了一口果汁，“我媽在家真好，好生之德。”

    “你爸呢？”許衛(wèi)東在門口穿鞋，準(zhǔn)備去局里了。

    他申請了一個多月的休息，任務(wù)少點兒了，但每天還是得去上班，于嵐貞干脆把年假給休了，說得花點兒心思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身體再上崗。她這一休息，就準(zhǔn)備每天換著花樣給倆孩子做早餐，但許愿覺得他媽是拿他倆練手，做的飯還沒他爸做得一半好吃。

    許愿笑得很假：“我爸在家有如如虎添翼。”

    “行，晚上放學(xué)早點兒回來啊?！痹S衛(wèi)東在關(guān)上大門前說。

    “說得跟你不加班似的……”許愿小聲道。

    “人小原成績好，特別是理綜，愿愿你理綜差，多向小原討教討教?！庇趰关懣催@兩人還是不太熟的樣子，難免多提醒幾句，“家里打掃衛(wèi)生的事，你們兩個要高考的人就別管啦。我打算每個周末請保潔員過來，你們抽點時間在家里看著就行。”

    原曜正想開口說什么，沒想到許愿那雙勾人的亮眼睛一眨，手臂搭在桌沿，給于嵐貞夾一只水晶蝦餃。

    “沒啊，媽。其實原曜人特別好，經(jīng)常給我講題，我不會的題他還幫我寫解析，我們還坐前后桌。是不是？”他說完，雙眼含笑，簡直看不出來是演的。

    “嗯，許愿人也好?！痹自陂L輩面前終于摒棄了人冷嘴毒的人設(shè)，語調(diào)溫溫柔柔的，倒像是真話。

    許愿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原曜，也給他夾了一只水晶蝦餃。

    “小心點兒燙。”許愿說。

    “謝謝?！痹滓舱f。

    他們兩個人忽然兄友弟恭的樣子的確把于嵐貞給驚到了，開始琢磨自家兒子是不是生活費又不夠花了。她一邊想一邊低頭吃蝦餃，在想這個牌子的蝦餃還真挺好吃，下次去商場得再多買點。

    她在吃飯，自然就沒往兩個孩子那邊看。

    原曜夾著蝦餃往嘴里送，一邊嚼，一邊看許愿吃，看得許愿一下子就吃不下了，把伸出去的腿往凳子下縮了縮，怕原曜踩他。

    塑料室友，夾個餃子還那么瞪人，是餡兒太小了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飯桌下的秘密233333

    更新穩(wěn)定，不坑，感謝大家的喜歡和包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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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檸檬茶 就是從小玩兒到大嘛。

    今天是霜降。

    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個節(jié)氣, 是一年之中晝夜溫差最大的一段時間。隨著冷空氣的南下，深秋景象明顯, 單件的校服已經(jīng)穿不住了。

    許愿在校服里邊把短袖換成了長袖，還加了雙襪子，于嵐貞早上出門買菜前還囑咐他，記得把家里的厚被子給原曜找出來。

    于嵐貞還說了，霜降蘿卜，立冬白菜, 今晚夜宵就弄個白蘿卜燉排骨吧。

    從北郊到六中的那一條主干道上，城市綠化帶都種上了明黃的菊花，李淳還帶了柿子來教室里分給同學(xué)吃，舒京儀笑他, 說霜降的柿子都是硬的。

    許愿不挑這些, 一邊啃柿子一邊翻書, 還覺得挺甜。

    快要入冬, 天氣涼，cao場上玩兒球的學(xué)生明顯少了許多，許愿也不跟著邱寧去鬧了, 大部分時間都縮在教室里刷題。邱寧還勸他, 說你要勞逸結(jié)合, 許愿皺著眉看自己的成績單，說成績不允許他結(jié)合。

    沖刺百天，我起碼得考個重本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較真兒，他甚至有點害怕原曜會考一個比自己好很多的學(xué)校，兩個人的距離一旦拉遠(yuǎn), 說不定就真的等不到原曜發(fā)燒的那一天了。

    所以, 原曜在前面跑, 他得在后面笨鳥先飛。

    上午，邱寧因為和高二的學(xué)生在校外打架，教導(dǎo)處主任氣勢洶洶地去三班抓人，結(jié)果因為太生氣，走錯了教室，直接沖進一班大門。

    那會兒許愿還在講臺上寫今日作業(yè)，沒看清進來的是誰，也沒提醒，結(jié)果主任站上講臺，一拍桌子就問，你們班邱寧呢，給我站出來！

    全班一陣沉默，所有人都坐著，眼神齊刷刷地往講臺上看，只有許愿一個人傻站在那兒，手里的粉筆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許愿當(dāng)時語氣非常誠懇，輕聲說，老師我叫許愿。

    大人的面子比千足金還貴重，主任意識到走錯教室后，臉上掛不住，撂下一句“你等會兒和邱寧一起來我辦公室”，又氣沖沖地走了。

    大課間，許愿乖乖站在一臉不服的邱寧身邊，一聲不吭，整張臉寫滿了倒霉。

    許愿好欺負(fù)，但也沒這么好欺負(fù)，班主任前來解圍，許愿一下子就跟小公雞有了鐵喙似的，連噴了好幾句，說我沒犯錯，您不該這樣把我叫來。

    主任一聽，臉色更綠了，這正要發(fā)作，辦公室門被敲響，是來交高三上個月cao行分的舒京儀，身后跟著原曜。

    一看到好學(xué)生，主任態(tài)度緩和了點，更何況是這兩個也許可以為學(xué)校沖一沖清北的人才，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只聽原曜道，主任，這我哥，家里來電話說有點事，您讓我跟他聊聊。

    他這話一說完，邱寧瞬間瞪大眼睛看向許愿，還掐他校服袖口，臥槽這就是你弟弟？！

    “……”

    許愿心虛，觸電似的一下收回手，就當(dāng)沒聽見似的。

    主任扶了扶眼鏡，心想沒聽說原曜有個哥哥啊，他只得把目光投向班主任，后者連忙點頭，說就是啊這兩孩子形影不離的，感情好得很。

    邱寧更呆了，形影不離？沒見著原曜多親近許愿啊！

    主任也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不再一時下不來臺階，趕緊揮揮手，讓原曜把許愿給帶走了。

    一出辦公室大門，原曜拎許愿就跟拎個袋子一樣，直接把人拽到了走廊上，許愿還在想感謝的措辭，原曜也不聽他的，把人往前推了推，說快回班里去。

    許愿才不樂意自己回去，把原曜的胳膊一攬，“做戲要做全，我們一起回去。你的第三條算是作廢了？能一起上下學(xué)了吧，為了慶祝，我明天早上給你買蛋撻去……”

    把胳膊抽出來，原曜往旁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能，我也不吃甜的。”

    *

    爸媽的出現(xiàn)是許愿的救星，他終于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放學(xué)再也別去玩兒了，要早點回家。

    一連著幾天，任由邱寧怎么纏著他，怎么約他去上網(wǎng)、打球，許愿都不去。

    邱寧因為打架的事還被記了處分，他完全沒當(dāng)回事，但還是乖了一段時間，每天準(zhǔn)時準(zhǔn)點出現(xiàn)在班級門口，絕不再犯錯誤。

    晚上放學(xué)后，許愿在校外不遠(yuǎn)的街球場看見了練投球的原曜。

    他一直以為原曜是不打球的。

    當(dāng)時邱寧正在拉他去買果茶，許愿說不喝，話才說完，就聽見旁邊的球場有熟人說話的聲音，他一扭頭，就看見白條領(lǐng)著校游泳隊一群人站在一個籃筐下，球在原曜手上。

    原曜很少打球，只是一入冬了，沒辦法，游泳項目只能換成籃球。他個高臂長，還靈活，手里拿個球，微微踮腳，投球，球從籃網(wǎng)穿空心而墜。

    邱寧拉著看呆的許愿，笑得不行，說你怎么看個男的打球都那么起勁？

    許愿正欣賞，突然被打斷了，瞪他一眼，說男的怎么就不能看了，都是我們班的。

    說完，許愿還特別神氣地補充一句：“我看我弟，不行？”

    “行行行，”邱寧皺眉，還是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原曜是你弟？原曜怎么能是你弟呢，你倆怎么看也不像啊。重組家庭？”

    “表弟?！?/br>
    許愿可嘚瑟了，“我倆從小比到大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