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龍懿軒夜訪櫳翠庵
鳳姐和平兒正說著,只聽見小丫頭從后面嚷著,氣喘吁吁的直跑到院子里來。平兒見這動靜便走出去看,還有幾個丫頭們,咕咕唧唧的說話。 鳳姐在里面問道:“她們說什么呢?” 平兒道:“小丫頭子有些膽怯,說鬼話?!?/br> “是哪一個?” 一時那個小丫頭被叫進來。鳳姐問她道:“什么鬼話?” 那丫頭回道:“我剛才到后邊去叫打雜的添煤,只聽得三間空屋子里‘嘩喇嘩喇’的響,我還道是貓兒耗子。后來又聽得‘噯’的一聲,竟像是個人出氣兒的似的。我害怕,就跑回來了?!?/br> 鳳姐鳳眉頓斂,冷聲呵斥道:“胡說,我這里斷不興說神說鬼的。你也不要胡亂嚷嚷,沒影的事兒,我從來不信這些個話,快滾出去罷!”那小丫頭嚇的低頭出去了。 鳳姐便叫彩明將一天零碎日用賬對過一遍。時已將近二更,大家又歇了一回,略說些閑話,遂叫各人安歇。鳳姐也睡下了。 將近三更,鳳姐似睡不睡,覺得身上寒毛一乍,自己驚醒了,越躺著越發(fā)起磣來,因而叫來平兒作伴。 今見鳳姐不受用,平兒端上茶來,“奶奶身體可是又不舒服了?趕天亮了還是叫太醫(yī)來看看?!?/br> 鳳姐喝了一口,道:“沒什么事兒,用不著叫太醫(yī)。難為你,睡去罷?!币幻嬲f,睡下沒多久便入夢去了。平兒看見鳳姐已睡,遠遠的雞聲叫了,方穿著衣裳略躺了一躺。 話說妙玉晚間,她坐下,把《禪門日誦》念了一遍。吃了飯,點上香,又拜了菩薩,便命道婆子自去歇著。 自己的禪床靠背俱已整齊,屏息垂簾。坐到三更以后,聽得房上嗗的一片響聲。妙玉睜開眼睛,下了禪床,出到前軒,意欲查看。 但見云影橫空,月華如水。天氣不是很熱,妙玉便獨自一個人憑欄站了一會兒,忽聽房上兩個貓兒一遞一聲嘶叫。 忽然由遠及近的飛來一個人,因為天黑又遠,妙玉并不能看清是誰,于是便暗暗提防著。 待看清來人,妙玉甚覺奇怪,看向來人問道:“這大晚上的來此,不知明王有何要事?” 正如她所言,來著是身著一身暗青色便衣的龍懿軒。聽到妙玉冷清清的問話,龍懿軒在她面前落下,笑道:“多日不見,王姐可還好?” “事到如今,還做什么稱呼王姐?我已經是出家之人,那些個俗禮就免了罷!” 龍懿軒輕笑:“王姐仇怨未了,即便是入了空門,也還是未曾放下,何不早日還俗出來?這樣一家也可得聚,亦少去溶王兄的幾分牽掛?!?/br> “你今日來難道就是為了閑聊?”妙玉神色不變。 “自然是有事請王姐幫忙?!?/br> 妙玉嘆了口氣,“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么就直說罷。既然你開了口,我必是要答應的?!碑吘钩械乃亩髑?。 “這兩日,黛兒依舊還是留住在這里,只是龍靖與薛家那里有了異動,雖我派了暗衛(wèi)秘密守在瀟湘館院外,但還是放心不下,望王姐這兩日可以走動留心一下?!饼堒曹幷f著,便向妙玉施了一禮。 妙玉想了想,道:“你放心,我心里明白。這兩****便幫你守著,安心回去罷?!?/br> “多謝王姐。”見妙玉答應了,龍懿軒緊繃的心才略略松了松。 天色已晚,龍懿軒告了辭便飛身離去。 妙玉望著遠去的背影,想到被他捧在掌心里的黛玉,竟隱隱的生出了一絲羨慕之意。 搖了搖腦袋,就如龍懿軒說的,那塵俗未了,六根不凈,卻借機入庵里到了賈家。待大仇了了,不知她龍妙玉是不是會被佛祖怪罪,下十八層地獄? 第二日,鳳姐起身沒多久,小丫頭子在院里問道:“平姑娘在屋里么?”平兒答應了一聲。那小丫頭掀起簾子進來,卻是邢夫人打發(fā)過來來找賈璉,說:“外頭有人回要緊的官事。老爺才出了門,大太太叫快請二爺過去呢。” 鳳姐道:“大太太還說了什么沒有?” “回奶奶,并沒有,只叫二爺快過去?!?/br> 鳳姐道:“你回去回大太太,就說二爺昨日晚上有事沒有回來,打發(fā)人先回珍大爺去罷。”那丫頭答應著去了。 一時賈珍過來見了工部里的人,問明了。進來見了邢夫人回道:“部中來報:昨日總河奏到,河南一帶決了河口,湮沒了幾府州縣。又要開銷國帑,修理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里特來報知老爺的?!闭f完便退出了。 及賈政回家來,賈珍回明。因為升了工部主事,賈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門里。 鳳姐見賈璉又是一夜未歸,定是又出去廝混了。想起那麻煩的秋桐和尤二姐,便吩咐小丫頭去將她們二人叫來。 也不給她們上茶,鳳姐便將手里的一些園子里的零索小事交給兩人去辦。秋桐接的是晚上替鳳姐帶著幾個婆子在園子里巡夜,這吃力又不討好的事兒,秋桐自然不肯接,但卻推脫不過。 一出鳳姐門子,秋桐眼睛一轉,心里有了主意,看向尤二姐,“昨夜回去,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但奶奶交代的事情又不能不辦,都是一些小事,我厚著臉皮請jiejie順帶著幫我看顧一下如何?” 尤二姐腳下一頓,勉強的笑道:“meimei說得哪里的話,既是身子不適,改叫大夫進來瞧瞧才是,可不能拖出病來。至于這巡夜一事,我倒是可以代為兩晚,等meimei身子好了,一切就妥當了。” “唉,不是我說,jiejie難道還沒看出來么,咱們雖是姨娘,但有誰放我們在眼里了?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我平日不過性子直一些,便招了有些人的嫌。這身子不適,不過是小事,自然還是雖它去了,過些日子便好了,何必去勞動大夫。大夫倒是好請來,只事后說不準又惹人話柄,說我是個不懂事,不周全的?!鼻锿┑?,頗有一股自我哀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