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此時正在賈母房里，見丫頭進(jìn)來通報，忙和鳳姐帶著人迎出來。迎頭見到黛玉走在一老者身邊，王夫人初時就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

    “不曾遠(yuǎn)迎，還望沈老恕罪，您請進(jìn)?！蓖醴蛉诵Φ?。

    “太太折煞老夫了，未能及早前來已是老夫的過處。老封君可在里面？”

    “正是，您請?！?/br>
    待鳳姐和幾個婆子領(lǐng)沈老進(jìn)去之后，王夫人這才轉(zhuǎn)過臉來，望著黛玉斥道：“見到也不知回避，這成何體統(tǒng)？”

    賈璉聽了想為黛玉說話，“您……”可才要開口就被王夫人瞪了一眼，于是忙閉嘴不再言語了。

    王夫人尋到一點機會就想教訓(xùn)黛玉或是給黛玉難堪，湘云有些氣不過，“這又不能怪林jiejie，誰讓一時遇上了呢！”

    “你還有理了！什么時候和長輩也能頂嘴了？越大越?jīng)]規(guī)矩！”王夫人轉(zhuǎn)臉，開始訓(xùn)湘云。

    那個小藥童進(jìn)去之后聽到外面的動靜回頭望了一眼，見到黛玉一臉淡淡的應(yīng)付著那位太太，心中有些驚訝。

    一回頭見自己師傅走遠(yuǎn)了，又忙小跑追上去。

    黛玉道：“沈老是來給老祖宗瞧病的，又是醫(yī)者，一時遇上閃躲不及，見也就見了，是黛玉的錯，黛玉也不多說什么。舅媽既要在此時拿黛玉的錯處，黛玉自然無話可說。”

    王夫人聽了冷笑道：“你倒是生了一張好嘴，我不過提醒你一句，結(jié)果你就幾倍的還我，這還叫無話可說！”

    賈璉一見情況不對，忙道：“太太，沈老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您是不是……”

    王夫人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才轉(zhuǎn)身向里而去。賈璉連忙提著衣擺趨步跟著。

    湘云十分不岔，心里氣不過，“她怎么老是針對咱們？”

    黛玉拍了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咱們先進(jìn)去，老祖宗最要緊，至于其它不要理會就是了?！?/br>
    反正那位沈老見都見過了，黛玉索性拉著湘云徑自進(jìn)去，在旁守著等待結(jié)果。

    沈老此刻正在號脈，屋里寂靜一片，無人敢出聲打擾。賈赦到時就是如此。

    也沒要多久，沈老便皺著眉松開了搭在賈母腕上的手指。賈赦這才問道：“沈老，您看老太太這是？”

    “……看著倒像是普通傷風(fēng)引起的頭悶心酸，鼻塞聲重，不過……”說到這里，沈煜一頓。

    眼見賈母眼皮子掀了掀，知道賈母將醒，賈赦忙說：“沈老這邊請?！?/br>
    到了隔間，請沈老坐下，又讓丫鬟上茶，賈赦才道：“不知沈老說的不過是？”

    王夫人不動聲色的跟著過來，不過賈赦哪里有心思管她，只在等沈煜的回復(fù)。

    “依老夫所見，老封君怕不止傷風(fēng)這樣簡單，剛剛從脈象上看并無不妥。但老封君精氣神卻大有不好，就是入睡之時，氣息亦是不穩(wěn)，面部膚色隱隱有些發(fā)暗，這些倒像是中毒之兆！”沈煜沉聲道，神色亦是凝重。

    賈赦被唬了一跳，“老太太怎么會中毒！沈老此話可當(dāng)?shù)谜婷矗俊?/br>
    王夫人聞言，頓時一顆心被提到了嗓子眼，面色有些發(fā)白，右手攥著手中的帕子，雙眼死死的盯著沈煜。

    小藥童本來乖巧的站在一邊，但王夫人那明顯的眼神，還是引得他側(cè)目。

    不過王夫人可不管一個小小的藥童，只問沈煜：“沈老診的可準(zhǔn)？老太太平時飲食都是特特的安排妥當(dāng)?shù)摹３藢m里老太妃薨世，因大祭出去了一些日子，在外面吃用雖不若在家，但亦是穩(wěn)妥可靠的。又怎會中毒呢？

    沈煜從醫(yī)少說也有五十多載，經(jīng)驗自不必說，就是單從能成為皇上的專用御醫(yī)這一點來看，那也不是說著玩的。

    如今王夫人這質(zhì)疑一樣的口吻，聽得這位老人家頓時拉下了臉色，不快道：“太太若是不信老夫之能，自去尋神醫(yī)前來?！?/br>
    賈赦一件沈老發(fā)火，忙在中間調(diào)和，插話道：“您別氣，并無冒犯沈老之意，太太只是著急老太太?！?/br>
    素知有些本事的人，難免都有些心高氣傲，何況是圣上身邊的紅人！賈赦用眼向王夫人示意。

    王夫人沒想到這位沈御醫(yī)不僅有些本事，而且脾氣還不好。心有不甘，但還是點頭道歉：“請沈老勿怪，愚婦只是覺得驚詫不安，并非有意冒犯?！?/br>
    沈煜不再看她，只道：“老封君不知是吃了何物，引發(fā)的慢性中毒，如今到了這般境地，怕是傷及心肺了?！?/br>
    “……依沈老看來，到底是何毒？”賈赦愈聽愈心驚。

    沈煜搖了搖頭，“恕老夫無能，一時并不能想起此毒。有些東西本身并無害處，但若是和其它混在一處，有時亦會變成害人之毒。”

    王夫人在一旁聽了，心臟猶如被一根線牽扯著，緊張萬分，低著頭不敢妄動。

    “可是老太太在府里所食用之物都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的，后廚里的人亦有懂得搭配調(diào)養(yǎng)之道。莫不是她們的疏忽？”賈赦猜想。

    “大老爺也不必混亂猜測，以免冤及無辜。今且命人將老封君平日所食之單皆盡列出，老夫定然會細(xì)細(xì)查驗?！?/br>
    “那老太太要如何醫(yī)治呢？”賈赦此時已經(jīng)對沈煜的話深信不疑。

    “在不知道是何毒的境況下，老夫并不敢隨意開方去毒，只能暫開一副藥方先壓制老太太體內(nèi)的毒素。不過好在老太太素日并無其它病癥在身，此次毒發(fā)想是因為受了勞頓之苦，這幾日安心靜養(yǎng)著，不會有甚大礙。待老夫分辨清楚，到時一定給一個交代?！?/br>
    賈赦聽聞，這才面露些喜色，起身對沈煜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道：“得沈老所言，賈赦在這里真是感激不盡了?！?/br>
    沈煜擺手，“大老爺不必如此，老夫心中有愧，想我行醫(yī)五十余載，如今老封君這一病，讓我竟也有些無措了?！?/br>
    “不不，您老一向是杏林好手，此次如果不是您賞臉肯來，我們哪里知道老太太她的病因竟是這樣?！辟Z赦直以為是自己那一張拜帖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