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憐亡女悲詠葬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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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印象太過深刻,黛玉頷首笑應:“今天在花神廟見過的,聽說是北靜郡王的meimei。” “呵呵,不錯。這個丫頭古靈精怪的很!且看看她要如何?!?/br> 龍歆云神氣的走到擂臺上, 指責道:“為什么女子不能參賽?” “……,姑娘定是誤會了,花朝節(jié)賽詩會從未有規(guī)定女子不能入試?!?/br> 歆云:“!”眼神有些游移,不過隨后她指向臺上幾人質(zhì)疑道:“那第二輪為什么只有他們幾個男人?” 裁判者腦袋青筋略顯,隱忍道:“他們都是經(jīng)過第一輪公平公正選出的,何況此前也未有女子參賽。所以……” 所以什么,大家都很明白,裁判者隱晦要表達的意思便是,讓她別沒事兒來瞎搗亂。 “那是本姑娘來晚了,要不然誰敢說女子不能進到第二輪,不能摘冠的。” 眾男人:“……”他們可沒有人說這話。 寶釵和探春湘云都認出了臺上的歆云,探春含笑的看她驚俗的舉動,對她之言卻也深深的贊同。 自古以來多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些年當今圣上雖然頒令鼓勵女子受教,宮中每三年也才選贊善之職,但這世道卻依舊未變,輕賤女子的依然大有人在。 她和歆云郡主看法倒是一致,這一年一度的花朝賽詩會若無女子參加,豈非有些美中不足?她敢說,若她林jiejie在此,那么這臺上之人包括寶玉,可就只能靠邊站了。 湘云眼放異彩,這個郡主實在太有意思了,和那個討人厭的龍雅箐完全不一樣。 寶釵笑著悠閑的站在一邊看戲,她雖然認同龍歆云所言,但女子像她這般模樣的,未免太不知規(guī)矩了。何況她哪里有身為郡主的自覺。 這時臺上出現(xiàn)的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看著歆云笑道:“姑娘若是不服,當可與最后選出的勝者比試一下?!?/br> “太,太傅?您怎么也在?” 歆云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這位大忙人竟然也逛來了? 裁判者見之,忙向他行禮。 下面頓時沸騰了,來人竟然是太傅,太傅也來觀看這詩會! 梅太傅笑得溫和:“今日我只是抱著乖孫出來游玩的,和大家一樣也不過就是個看客罷了?!?/br> 龍歆云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笑嘻嘻的上前捏捏梅太傅懷里幼童白白嫩嫩的臉蛋兒,贊嘆道:“您孫子長的可真漂亮?!?/br> 不過那孩子卻很不給她面子,躲開她的手扭過小身子,只留給她一個后腦勺。 歆云:“……” 梅太傅笑了笑,他在宮里見過這位郡主幾次,因為太后、北靜王寵著,著實頑皮的緊,不過好在心性不壞。 “太傅,您既然來了,那就等著給我評判評判罷,我一定不會比臺上這些人差的?!?/br> “呵呵,這么有自信?”要他給評判,可別指望會放水。就是圣上來了,也要看個人的本事。 歆云雖然平日貪玩,但腦袋還是很聰明的。 “當然,我若沒本事兒,就不會來了?!边@點自知之名她還是有的。 梅太傅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我便等著了?!毖韵轮饩褪谴饝怂囊蟆?/br> 湘云聞言有些站立不住,探春見她興奮過頭,正想拉她,卻不想湘云突然舉手喊道:“我也要比?!?/br> 眾人皆轉(zhuǎn)頭望向她所在之處,暗暗不解,此次花朝節(jié)竟生出這許多變故?探春有些無奈,林jiejie只要不在,就沒人能夠看住這個孫猴子。 黛玉在另外一邊看了半晌,見湘云果真如她猜的一樣,按捺不住多久。不過心里想的是,果然這樣才有意思。 裁判者在與文學院中的一位審評者商量之后,便宣布了梅太傅所提議的辦法。若愿挑戰(zhàn)勝者,男女皆不限。臺上雖有心高氣傲的幾人,認為和女子同臺比試實在是自降身份,但最后也未提出異議。 寶玉不同,家中姐妹的本事他一清二楚,現(xiàn)在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郡主能來,而且馬上他就會見識到不同的風景,心里可樂意萬分。 如黛玉原想的那樣,寶玉最后被裁定為九人之中的魁首,歆云笑瞇瞇的看著他:“原來是公子,雖然我們見過一次,但我可會拿出本事出來,希望公子也盡力才好?!?/br> 寶玉:“那是自然?!?/br> 湘云沖著寶玉笑的開懷,“二哥哥,還有我呢?!?/br> “三jiejie,寶jiejie還站著做什么,可別對他手下留情。” 寶釵也是身俱才華之人,只身為閨閣女子,且王夫人又素來極喜蠢笨平凡的女子,因而在賈家才不得不裝出低調(diào)的模樣。其實內(nèi)里卻實恨,不得一展?jié)M腹經(jīng)才。湘云那個野丫頭能不管不顧的大大咧咧的上去,可她卻不能。 湘云又催了催寶釵和探春,后見探春和湘云一起,寶釵也不再有所顧忌,沉沉穩(wěn)穩(wěn)的邁步從容地到了擂臺之上。 本來下面很多人都帶著輕視心里,可轉(zhuǎn)眼間竟又上來兩位端莊秀麗的女子,瞧著她們的模樣也知定是大家子的千金小姐。當下也紛紛來了興致,甚至有些人開始猜測哪位能贏過寶玉了。 這次是由梅太傅出題,規(guī)則其實也非常簡單,就以‘無題’為題,范圍無限。詩作最優(yōu)者獲勝。 龍懿軒笑看黛玉:“經(jīng)歆云丫頭這么一鬧,黛兒正好可以試試筆,我可是期待不已了?!?/br> 黛玉凝神細細的思量,片刻之后便已有了。 因為不便出現(xiàn)在寶釵等人面前,龍懿軒便吩咐暗幽將紙筆備好,在不遠處的亭子里作為她落筆之處。 龍懿軒在旁看得分明,只見紙上寫到: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fā),明天閨中知有誰?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fā)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昨宵庭外悲歌發(fā),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汝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爾今死去汝收葬,未知汝身何日喪?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杂懈膭樱?/br> “黛兒,你這是?”龍懿軒眉頭緊皺,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二歲女子能做出的悲詞,好固然是極好,但卻讓觀者心生無限的悲涼之感。 (葬花吟,雖然極盡凄婉哀傷,也可以說是黛玉多愁善感的重要表現(xiàn)。但,卻是她無限才華的精華所在,是曹老筆下最精彩的部分之一,畢參雖不愿黛玉再那般多愁,不過實在不愿將它抹掉,所以思前想后,最終將它略微刪改后安排在此處。) 黛玉抹去眼角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只是看著歆云郡主,不禁想到了可卿。都道世事無常難測,心中有感而已?!?/br> “過去這么久,黛兒還是放不下?。 敝厍楣倘皇呛檬?,但已逝之人終究無法再活過來,他實不愿意看她如此。 抬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間,黛玉笑道:“只當這是紀念她的罷,以后我不寫就是了?!?/br> 握著她冰涼的指尖,龍懿軒半摟著她, “你??!讓我說什么好?” 那寬大的手掌似有無限熱力,此時此刻,不僅捂熱了她的手,也捂熱了她的心。 玉玨轉(zhuǎn)過頭去,他的jiejie真是被龍懿軒給帶壞了,不過這回卻沒有出聲破壞。而是拿起黛玉寫的詞細細的品味。 她的詩里豐富而奇特的想象,暗淡而凄清的畫面,濃烈而憂傷的情調(diào),內(nèi)心之情淋漓盡致,語言更是如泣如訴,聲聲悲音,字字血淚,無一字不是發(fā)自肺腑、無一字不是血淚凝成。 他不禁猜想到底是何人得她如此掛念?而這里所悲嘆之人又到底有著怎樣的身世? 暗幽將紙稿遞與梅太傅手中,起初梅太傅并未留意。直到他看完歆云幾人的佳作。他再看到最底下的這篇,看了又看,半晌才又是笑又是嘆息:“妙極,悲極,感人之極?!?/br> 前幾篇也有很是出色的幾篇,歆云、寶釵和湘云探春的,他原本還在猶疑,但此篇一出無疑是蓋過了前幾首。 相比之下,寶玉的就實在不盡如人意了。 待裁判者將幾首貼出后,黛玉的那篇引起了極大的凡響,文人墨客有才之士一看便知這系女子所作,但卻未曾署名。 梅太傅笑道:“想來大家也有了定論,梅某認為這首無名‘無題’為上上佳作?!?/br> 下面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般好的詩,就是千年也難得一見,能在這花朝賽詩會上得見實屬人生一大幸事。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作? 很多人對此提出疑問,暗幽冷淡著一張臉,道:“我家主子對此詩會很有興致,但不便露面,勿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