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見黛玉寶玉初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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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丫鬟進(jìn)來笑道:“寶玉來了?!摈煊裥南氩恢莻€怎樣的人物?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jìn)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穿著一件金色百蝶大紅箭袖,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眉如暮雪,目若秋波。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滌系著一塊美玉。黛玉心下道,細(xì)看其面相卻是算出眾的了,只是太過女氣,不知內(nèi)里如何了? 只見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命:“去見了你娘來?!睂氂癖戕D(zhuǎn)身去了,一時回來。 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meimei!” 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xì)看形容,與眾各別: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meimei我曾見過的?!?/br> 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她?” 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她,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yuǎn)別重逢,亦未為不可?!?/br> 賈母笑說:“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br> 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因問,meimei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xué),些須認(rèn)得幾個字?!睂氂裼值?“meimei尊名是哪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睂氂裥Φ?“我送meimei一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 探春便問何出?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瘺r這林meimei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睂氂裥Φ溃骸俺端臅吠?,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黛玉聽得他一番言語,便覺這表哥不是什么安穩(wěn)妥帖之人,故而心下有些不喜,只面上不曾表露。 當(dāng)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今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里,把你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里。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br> 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廚外的床上很妥當(dāng),何必又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辟Z母想了一想說:“也罷了。每人一個奶娘并一個丫頭照管,余者在外間上夜聽喚?!币幻嬖缬形貘P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并幾件錦被緞褥之類。 那黛玉在里間休息,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因之后寶玉又鬧出摔玉一事,惹了大家不愉快。黛玉在心里埋怨寶玉的癲狂,如果把那老什子寶玉摔壞了,豈不是我的罪過。那表兄人長的倒還清秀,只是自小長在女孩子堆中,難免少了一股男孩子氣概來,行事也不合常理,故而心中不喜。又因想家,所以半夜才睡著。 就說那黛玉雖不喜寶玉,但賈寶玉卻對這神仙似得meimei十分上心,別人都要靠邊站,眾人也都納罕,但賈母看著卻十分高興。心下想著:如果自己最疼愛的兩個玉兒以后要是能成親,這親上加親也是好事。 相處了一段時日,那寶玉雖行事恣意,卻也待人誠懇真心,又細(xì)心體貼,因而黛玉也沒再惱他,只是不肯太過親近。賈寶玉每每得了什么好東西,第一個便想著黛玉,也總是陪著黛玉在賈母跟前解解悶,所以黛玉在賈府也還過得去。 期間,黛玉給鸚哥改了名字,叫紫鵑,賈母知道后也覺著紫鵑這個名字很雅致,便也同意了,紫鵑自此更是以黛玉為要,一心一意的服侍黛玉。 又有一件事,黛玉知賈府雖是王夫人管家,但主事的卻是王熙鳳,故而,在賈母處便欲將自己太來的銀子拿了五千兩出來,只說是作為自己平時的嚼用。那王熙鳳知黛玉是賈母心尖上的人兒,哪里能收她的銀子。故而道:“姑娘是老祖宗的親外甥女,在府里亦是就像在家里,哪里能要姑娘的銀子,快仔細(xì)收了回去,也不傷一家子的情分?!?/br> 那賈母見之,亦說黛玉外道了,忙叫紫鵑將銀子收了回去。黛玉見如此,也就不推脫了。 待到開春后,賈母便命人,將干凈的屋子收拾出來給黛玉住,寶玉自回原來的住處。原說黛玉在賈母哪兒住,那兒卻是熱鬧,只黛玉向來喜靜,但怕麻煩到別人,也就如此了。如今住到這西廂房倒也清靜,正合了黛玉的心意。 那雪雁也是十分高興黛玉到這里的,一來黛玉好將養(yǎng)身子,這二來寶玉遠(yuǎn)了黛玉,不能時時黏著。 要說這是為何,原來這雪雁素來看不慣賈寶玉這類公子哥的,整日仗著老太君寵愛,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亦不學(xué)上進(jìn),沒一點子擔(dān)當(dāng),更是喜歡在內(nèi)緯廝混,不像個樣子。雖整日嘴里念叨著,“女孩兒是水做的,最是干凈純澈,我見了就清爽,男子是泥捏的,我也不見那渾濁不堪的東西”。 雪雁對此卻戳之以鼻,心里道:這不過就是哄女孩子開心罷了,想這世間出色的男子何其多,遠(yuǎn)的不說,就說小姐的親爹,那也是正經(jīng)八百的探花老爺,滿身書卷氣,亦是百姓愛戴的好官。再說那龍少爺,身份自是不必說,貴為王爺,那是何等的尊貴氣派,那襄南王府不知比這賈府高貴了多少倍!王爺自小便被稱為少年明王,更是個極有本事?lián)?dāng)?shù)娜宋?。這樣細(xì)說起來,哪一個不比這個寶玉強(qiáng)上許多。故而每每寶玉過來黛玉這邊,這雪雁也就都不大愛搭理他。(從這兒便能看出,雪雁的身份并不如之前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這日賈母身邊的大丫頭,名叫鴛鴦的,來請黛玉,說:“老太太接了史大姑娘過來,擺了一桌子酒席,來叫姑娘一起去樂呵樂呵呢!”這幾日,黛玉也有些精神,便隨她一起去了,正好也給賈母請安。 黛玉到時,王夫人和邢夫人,李紈和王熙鳳,并迎春三姊妹和寶玉都已在了,一屋子的風(fēng)聲笑語,好不熱鬧。黛玉心道,“早聽說那湘云,雖比自己小了一歲,但模樣俊俏,性格最是爛漫天真,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兒,今日到可見上一見。” 向賈母行了禮,又見過了兩位舅母及兩位嫂嫂,這才抬頭細(xì)細(xì)打量湘云,見之果然是好的。 賈母笑道:“這是你史家的meimei,名叫湘云的。”又對史湘云道:“這是你林jiejie,快快見過了?!?/br> 那史湘云最是心直口快的,又爽朗大方,見到這么個神仙似得jiejie,喜的不能,忙見了禮,滿口林jiejie的叫著,更嚷嚷著晚上要和林jiejie住一屋。黛玉自是歡喜她爽朗的性子,又想到親弟玉玦早亡,不然也和她是極像的,也知這湘云自小由哥嫂帶大,亦是可憐之人,因而也就更待湘云與別個姐妹不同,竟如親姐妹一般。 賈母看她們?nèi)绱俗允鞘指吲d的。也就命人將湘云的東西搬到黛玉住處,并又在黛玉房中多添置了些東西,多派了幾個丫頭婆子去照顧著,不肯委屈了她們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