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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夏欠起身來,看見mama穿著綢緞睡衣,盤發(fā)放下來,妝卸了,儼然已經洗過澡。她柔聲道:“mama怎么還沒睡?挺晚了,您快去休息吧?!?/br> 喻婉菱走近床邊,打量黎夏兩眼,“你是不是睡不著?” 黎夏笑了笑,“中午睡多了?!?/br> “那我們說會兒話?” “行啊?!?/br> 見喻婉菱去拿椅子,黎夏讓出一半床,邀請她上床睡。喻婉菱遲疑了一下,放下椅子,走過來替黎夏蓋好毛毯和被子,躺在她身邊。 黎夏伸手去掀毛毯,被喻婉菱阻止了,“mama不冷,你多蓋點,燒還沒全退?!?/br> 暖氣很熱,這話是真的。 黎夏沒堅持。 母女倆面對面躺著。 淺淡燈光下,mama的眉眼依舊艷麗卻不似白天那么凌厲。 黎夏鼻子還塞著,只能微張著嘴巴呼吸,等著對方開口,喻婉菱躊躇良久后才慚愧道:“轉眼你都十八了,今晚是mama第一次發(fā)自內心的覺得自己在你身上做錯了很多事?!?/br> mama的語氣很真誠,不是以前那種為了刺她而故意說自己錯了的情形。 推心置腹起了效果。 黎夏心下一松,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我跟您說那件事不是想讓您愧疚,我就是想告訴您有那么個情況和原因。正好想借這個契機跟您以心換心,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說,我們可以交流溝通?!?/br> 說完,黎夏在mama臉上看到了迷茫,破天荒的。 喻婉菱抿唇猶豫了兩秒說:“我現在心里很亂,一時不知道說什么?!?/br> “那聽我說吧。”黎夏接過話。 見mama沒反對,她幾不可察地嘆口氣,先喊了聲mama,才慢悠悠地開啟話頭:“您知道的,您放我去A市,我就更不可能放棄了?!?/br> 黎夏很忐忑。 不過她mama展示出了一個好聽眾的修養(yǎng),眉心蹙緊了,卻沒打斷她。 她這才放心說下去:“既然沒辦法改變,那就嘗試著去接受吧。我這半個學期思考了很多,我以前挺不懂事的,不知道是不是成年了思想成熟了一點。我現在一點也不怪你的。我知道您愛我,不管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愛我,都是愛。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可以敞開了再好好重新認識一下,慢慢熟悉,慢慢摸索良性舒服的相處模式。” 黎夏說到這,心跳莫名有些快,她的這些話沒什么邏輯,但都是內心話。 喻婉菱忽然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思緒如亂麻找不出頭在哪兒。但是黎夏這番話,她是認同的。女兒比她以為的要成熟許多,這些話按理說應該出自母親之口。 不由地生出了深深的挫敗感。 有她這樣的mama,挺不幸的吧。 黎夏認真地看著mama,眼眸清亮。從mama的表情來看,她知道m(xù)ama也覺得她說的是對的,于是她乘勝追擊道:“您如果執(zhí)意要反對,我也做不到對您不管不顧。您想我終生不嫁,那我就一定會終生不嫁。只是我肯定做不到不想他,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實話說,您越是反對,我的心就越堅定。您的反對,會讓我把他放在心上一輩子。此后一生,無論如何,總會有一些遺憾和思念伴隨著我。” 黎夏一直在觀察喻婉菱的神情,確定mama在聽且聽進去了,她心下微喜,繼續(xù)說:“人的情感很復雜,在愛情上,我是有點兒偏執(zhí)的,認定了,就不會再對別人動心了。就跟在親情里,我只認您是mama一樣。世人常說相思成疾,不是說著玩而已?!?/br> 她故意用了一些絕對意義的詞匯,果真見喻婉菱面色微變,被她所說的“相思成疾”嚇到。黎夏喜悅中摻雜著愧疚,懷著復雜的情緒添了最后一把柴:“我不是威脅恐嚇,是真的會這樣。您不會愿意看到一個整日病懨懨的女兒吧?” 聽到這里,喻婉菱心里已是十分動容。黎夏知道她成功了一半,今天說的夠多,剩下的就先不說了。只要有余地,她就會一直努力。滴水都能穿石,人心也可慢慢感化。 她趁機從被子里鉆出來,抱住喻婉菱撒了撒嬌:“您就為了我試一試嘛,好不好?” 喻婉菱替她梳了梳滾亂的頭發(fā),沒說好與不好,只問了一個問題:“你會離開mama嗎?” “這個要分情況。”黎夏說。 感覺mama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又趕緊補充:“短期時間是會的,等我開學,就得長時間待在學校不能陪您了。但您真的不用擔心,也不要想太多。您永遠是我的mama,我也就您這么一個mama。我離開了您,不就沒mama了嗎。我很感謝您,辛勞十月懷胎,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感受到這么多美好與快樂。我覺得我現在挺優(yōu)秀的,這里面有您的功勞?!?/br> 見時機差不多,黎夏委婉地提示:“只是任何關系都需要空間,哪怕一點點。而且,凡事過猶不及。” 黎夏焦灼等待,喻婉菱沉默了許久才給出回應:“我的寶貝這么通透,顯得mama愈發(fā)狹隘自私了?!?/br> 對黎夏,她偏執(zhí)的很,也自私的很。 黎夏過去就意識到,mama是心病纏身,這一次更是爆發(fā)的徹徹底底。mama也需要來自她的安全感,她也一直在努力給她安全感。 在現在這樣的情況里,她更要強調重申她的態(tài)度:“我絕對不會拋下您的,您是我的mama呀。我們這半個學期的相處狀態(tài)不是挺好的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