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很想說話, 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一個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身后傳來車門開關(guān)聲，即便隔著一定距離, 她也能從關(guān)門聲里聽出mama耐心即將殆盡。身后是mama, 身前是他, 她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心臟痛得微微痙|攣。

    她安慰自己, 總該痛過這么一回，全當(dāng)為之前缺失的溝通與陪伴賠罪了。

    緩慢而艱難地從溫暖懷抱抽離，一陣刺骨寒風(fēng)吹過, 一下凍冷了黎夏的臉和手腳。她撩起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 強迫自己不要再眷念分毫，轉(zhuǎn)身迎著mama走去。

    謝和風(fēng)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身前，深吸一口氣, 轉(zhuǎn)頭看向家人。

    父子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兒子情緒復(fù)雜的神色里, 分出了一大半愧疚和抱歉給他們。如果時間允許，謝興會告訴兒子，不需要感到抱歉。在他看來，外人的言語中傷毫無所謂, 孩子們能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沒時間讓他傳達這些話，無論是對兒子，還是對黎夏，在這情況里，他都來不及說。

    謝興招呼鄰居們散了，然后扶著謝爺爺回屋，進了館子內(nèi)，又溫和地招呼食客們先吃飯，天冷菜易涼。

    食客們都理解這位父親的心情，也都沒再往外看。

    謝和風(fēng)緩緩收回視線。

    黎夏走到車邊，頂著mama落寞的目光打開后座門，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回頭，便看見謝和風(fēng)快要走到她們面前。

    他要說什么嗎？

    黎夏大腦快速轉(zhuǎn)動，謝和風(fēng)停在她們?nèi)竭h的位置，他并不是要說話，也沒有看她，而是看著她mama，屈膝，筆直的朝喻婉菱跪了下去。

    大腦嗡的一聲，黎夏被震得失神兩秒，意識回籠的瞬間，猛地沖回去拉謝和風(fēng)，嘴里痛哭出聲：“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這樣。謝和風(fēng)，你起來！你起來??！”

    黎夏的手沒有一絲溫度，被男人反扣在掌心里。這個動作讓她忽然覺得沒了力氣，單膝跪地抱著他無聲地哭。

    喻婉菱不可置信地盯著朝她下跪的男人，心里一時沒了主意。

    謝和風(fēng)單手摟著黎夏，看著她擲地有聲地說：“我這一跪，為我之前給黎夏帶去的傷心難過求取您的原諒，那時我確實是做錯了。”

    偶有行人駐足，投去驚奇目光，謝和風(fēng)面無改色，脊背挺的筆直。

    倒是能屈能伸，喻婉菱冷硬的表情松弛些許，卻仍舊冷哼了聲。

    “不知道您是否收到了黎夏給您寄的生日禮物和特產(chǎn)，您當(dāng)時是不是也覺得黎夏沒把您放在心上？”

    這話讓喻婉菱沒法接，收到禮物的感受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還是開心的，這兩個月每周一次的通話聊的也很愉快。

    “那幅畫黎夏畫了很長時間，丟棄了很多很多廢稿，盡管那些廢稿已經(jīng)很完美了。”

    “您大可不必因為我而用那樣的話傷害她，有什么沖著我來就行。我就在這，您今天想怎么泄恨都行?！?/br>
    喻婉菱抬了抬眉，怎料謝和風(fēng)話鋒一轉(zhuǎn)：“但我家人不能平白遭人侮辱，我尊重你是長輩，之前那些話我不計較，但也僅此這一回?！?/br>
    怒氣卷土重來，還沒有哪個人敢這樣與她說話，喻婉菱微瞇起眼，喊了黎夏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給我起來。”

    黎夏卻又往謝和風(fēng)懷里埋了埋。

    謝和風(fēng)摸摸她頭頂?shù)耐枳?，聲音不由自主放輕兩分：“還望您泄過恨后，回去別再為難她。”

    “真是狡猾，什么話都被你說了。”喻婉菱氣極反笑，“起來吧，這像什么話。我的恨一次兩次也泄不完?！?/br>
    黎夏連忙拉謝和風(fēng)起來，她已經(jīng)沒哭了，一雙眼紅的不像話。

    “任憑你說破嘴皮，我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至于黎夏考不考慮我的建議，我管不了?！?/br>
    一聽mama陰陽怪氣，黎夏就覺得頭疼，她改變了主意，對喻婉菱說：“您先回去吧，我老早就和蓓蓓和懷覓約好了，她們明天過來，我?guī)齻兺鎯商煸偃市找您?！?/br>
    “你想好，今天不跟我走，之后我們不必再見?！痹静幌朐谕馊嗣媲氨┞蹲约汉团畠壕o張的緊張，但今天都這樣了也就無所謂了。

    黎夏想了想，商量道：“您累了一天了，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br>
    “你休息，我走?！庇魍窳鈦G下話后回到車上，插上鑰匙發(fā)動引擎。

    黎夏賭氣地站在原地，謝和風(fēng)拉她過去，敲了敲車窗。

    喻婉菱猶豫了下還是把車窗搖下一半，偏頭看著他們。

    謝和風(fēng)主動提議：“我送你們回去?！?/br>
    黎夏忙說不用，這個提議肯定會被拒絕。沒想到她mama竟然說：“也行。”

    黎夏看著mama：“？”

    喻婉菱忽略了黎夏的疑惑，對謝和風(fēng)說：“去拿本?！?/br>
    “不用，有電子的。”

    喻婉菱沒再說別的，很干脆地從駕駛座下來，謝和風(fēng)開了后座車門，她彎腰坐進去，挪出一個空位給黎夏。

    謝和風(fēng)看著黎夏，神情已完全恢復(fù)如常，輕聲說：“快上車，車里熱乎?！?/br>
    黎夏還想掙扎一下：“……你不必?！?/br>
    “沒事兒，上車，乖?！?/br>
    黎夏不好再說什么，當(dāng)著面她總不能說怕mama不懷好意吧。

    唉。

    她真的，很無措。

    謝和風(fēng)等黎夏上了車，替她們關(guān)好車門，坐進駕駛座，發(fā)微信跟謝興說了一聲，才啟動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