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太白十三劍

    雪壓枝頭，紅梅在飄絮中昂著頭，朔風(fēng)漸歇。

    獨(dú)孤橫秋道：“師父，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把劍法練到最高境界？”

    呂還真道：“那你覺著怎樣才是最高境界？”

    獨(dú)孤橫秋道：“劍我不分，人劍合一?！?/br>
    呂還真搖頭道：“這只不過是人劍境界，用劍者，劍為人所用才是天劍境界，劍只不過人鑄造的利器，是人手的延伸，是把人心中的殺意和戰(zhàn)意，表達(dá)在人身體的外面，劍即是我，而我還是我，這樣才能不被劍所控制，而成為一個(gè)真正的用劍之人?！?/br>
    獨(dú)孤橫秋又道：“師父，弟子愚昧，請問何為殺意，何為戰(zhàn)意？”

    呂還真輕輕地拍了梅花樹一下，說道：“橫秋，你看見這株梅花樹了嗎？”

    獨(dú)孤橫秋道：“弟子看見了?！?/br>
    呂還真道：“你看見什么了嗎？”

    獨(dú)孤橫秋搖頭道：“沒有?！?/br>
    呂還真道：“從現(xiàn)在起，你沉住氣、全心全意看這株梅花樹，用心去看?！?/br>
    獨(dú)孤橫秋道：“弟子遵命。”

    呂還真看著一支寒梅傲立雪中，向李思源問道：“琳兒去哪里了？”李思源微笑道：“她嫁人了?！眳芜€真道：“嫁給誰了？”李思源道：“嵩山派西門玉樓?！眳芜€真道：“那你呢？”李思源道：“賀秋雨?！眳芜€真淺淺地一笑，道：“是賀老六?。　?/br>
    呂還真忽然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去，一個(gè)人扛著槍，踏雪而來。那人走了過來，端著槍耍了幾下，槍出如龍，直指呂還真的頸部的天突xue。

    那人叫了一聲：“呂還真，你為什么不出手？”

    呂還真道：“我不用揚(yáng)名立萬，也不想爭什么天下第一，我為什么要出手？而且還有人不想讓我與人動(dòng)手?！蹦侨藛柕溃骸笆钦l？”只聽一聲：“是我，我不許他與人比武?！蹦侨丝慈?，果然是師婉兮。

    田構(gòu)道：“師仙子，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了他的?！?/br>
    師婉兮冷笑道：“就憑你？真是不自量力。”

    田構(gòu)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

    師婉兮道：“呂還真拔劍吧！”

    呂還真拔出佩劍“云外蒼天”，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把一壺酒澆在劍上，又將酒葫蘆懸在腰間，左手持劍，說道：“田大俠，請賜教?！?/br>
    兩個(gè)人迎面而立，雪花飄落。高手過招，瞬息萬變，一招即殺。田構(gòu)使出一招“白云在青天”，一槍刺出，快如閃電，飄落的雪花，似乎都靜止了一般。這一槍卻撲了個(gè)空，此時(shí)呂還真的劍橫在了他的脖子前。

    田構(gòu)凄然道：“我輸了?！?/br>
    呂還真歸劍入鞘，和師婉兮執(zhí)手回了暖閣里，田構(gòu)看著他們的背影，留下兩行清淚。

    李思源笑道：“輸了，就輸了，你哭什么？下次再贏回來不就可以了?！?/br>
    田構(gòu)道：“多謝女俠指點(diǎn)?！?/br>
    李思源道：“我可不是什么女俠，外面天冷，你也進(jìn)去吧！那里有酒有rou?！?/br>
    田構(gòu)自然不想見到呂還真，但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師婉兮幾眼，邁著沉重的步子進(jìn)了暖閣，與李文浩幾人互相問候了幾句。

    師婉兮問道：“李思源把你叫出去，除了看梅花，還說了什么？”

    呂還真道：“也說沒什么？”

    師婉兮道：“那說了些什么？”

    呂還真眉頭緊蹙，說道：“就說了一些過去的事，還有問了她嫁給誰了？”師婉兮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一雙天足藏在襦裙底。

    話說當(dāng)年，耶律鶴才將師婉兮擄了去，與呂還真在官路上小憩，喝了幾口酒。他將酒囊遞給了呂還真，呂還真聽說遼人好酒，接過了酒囊，喝了一口便遞了回去。

    耶律鶴才道：“你是太白派的弟子，我們兩個(gè)也算是有緣，能在這里相遇。對了，你師父是誰？”

    呂還真說道：“咱們太白派向來是有教無類，我并不知道師父的大名，只知道他是姓蕭的。”

    耶律鶴才道：“我見你左手使劍，十分生疏，不像是慣用左手之人，莫非是右手有傷？”

    呂還真從袖子里伸出右手，道：“晚輩遭惡人所害，這只手算是廢了，不能拿筆，更不能使劍?！睅熗褓饪慈?，只見他右手手背有兩道蜈蚣般大小的傷疤。

    耶律鶴才道：“這里壞人多，你也太不小心了?！?/br>
    呂還真道：“前輩，你武功可真高?。　?/br>
    耶律鶴才耍了幾招神妙的劍法，笑道：“你想要學(xué)嗎？”

    呂還真道：“老前輩劍法通神，晚輩自然想學(xué)，只是我這手，恐怕這輩子都學(xué)不會老前輩的神妙劍法了?！?/br>
    耶律鶴才大笑道：“事在人為，你還有左手，就算沒有手，你還有腳?！?/br>
    呂還真道：“多謝前輩指點(diǎn)?！?/br>
    耶律鶴才道：“我這太白十三劍是本門的鎮(zhèn)派劍法，只要你肯學(xué)，我就教你。只要你學(xué)了這路劍法，便可一劍殺了那個(gè)惡人，報(bào)仇雪恨?！?/br>
    師婉兮道：“你們兩個(gè)遼狗說的話，真令人作嘔。尤其是小yin賊，廢人一個(gè)，只會溜須拍馬。以為自己讀過兩年書，就是儒生了，笑話。還有什么太白十三劍？我看也不怎么樣？就是一個(gè)大笑話?！?/br>
    耶律鶴才臉色陰沉，冷冷道：“你給我閉嘴！”契丹人性情坦蕩而易怒，最受不了給別人冤枉，頓時(shí)起了殺心。

    師婉如兮道：“小yin賊，我渴了，我要喝水?！彼妳芜€真并不理她，便嬌聲道：“呂還真，我要喝水?！?/br>
    呂還真用水囊給他喂水，問道：“剛剛那聲小yin賊，可是叫我？”

    師婉兮嫣然一笑，道：“這里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

    呂還真道：“還有耶律前輩。”

    師婉兮笑道：“他是老yin賊?！?/br>
    呂還真低聲道：“他真是采花賊，你怎么辦？”

    師婉兮小聲道：“那是慕容家污蔑他，慕容家的事，我都聽說了。再說了，他敢對我不敬，或者有非分之想，我?guī)煾笗阉槭f段的?！?/br>
    呂還真低聲道：“等你師父來了，黃花菜都涼了。那個(gè)時(shí)候，你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只有你不敢想的，沒有我們不敢做的。”師婉兮聽后，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驚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耶律鶴才是個(gè)假yin賊，而這個(gè)小yin賊可就不好說了。他是一個(gè)讀書人，又是太白派的門人，應(yīng)該也不是yin賊。不過人心難測，還是要防著他，見色起意。可是我美若天仙，真是防不勝防呀！”

    耶律鶴才問道：“女子最寶貴的東西是什么？”

    呂還真道：“清白，從一而終的cao守?！币生Q才搖頭道：“不對！”呂還真道：“那是什么？”耶律鶴才笑道：“只要是個(gè)女人，對于她們來說，最寶貴的東西莫過于如花似玉的臉蛋?！眳芜€真點(diǎn)頭道：“耶律前輩所言極是。”

    耶律鶴才手持長劍，“唰唰唰”使了三劍，劍鋒從師婉兮的臉頰邊一掠而過，只割下她鬢邊幾縷秀發(fā)，肌膚卻絕無損傷。

    師婉兮嚇得臉色慘白，眼淚奪眶而出，道：“老yin賊，我殺了你?！?/br>
    呂還真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很是傷心，便道：“前輩，她臉上連一道血痕也沒有，你的劍法真是高極啦，從心所欲，毫厘不差。”

    師婉兮聽了他的話，長吁了口氣，劍尖掠過她臉頰之時(shí)，只是微微一涼，卻不感疼痛，又無鮮血流下，才知這老yin賊只是嚇唬她，放下心來。

    師婉兮向呂還真看去，只見他臉露微笑，十分氣惱：“你這個(gè)小yin賊，就知道幸災(zāi)樂禍，我早晚要?dú)⒘四?。?/br>
    耶律鶴才冷冷道：“呂還真，她說你是小yin賊，你就做給她看?！?/br>
    呂還真朝她走去，師婉兮見他臉露笑容，忍不住打個(gè)寒噤，叫道：“不要啊，不要?！?/br>
    呂還真走到她面前，說道：“前輩，剛才那幾招劍法，神乎其神，可不可以教我？”

    耶律鶴才道：“要學(xué)這幾招也不難，只要把太白十三劍的第六劍洞微式學(xué)精了，連頭發(fā)絲都可以劈成兩半。”

    師婉兮輕蔑的一笑，道：“吹牛！”

    耶律鶴才道：“怎么？你不信！”

    師婉兮“呸”了一聲，罵道：“不要臉，吹牛也不臉紅?！?/br>
    耶律鶴才笑道：“你說吹牛，咱們就來試上一試?！闭f著，伸手到她頭上拔下一根頭發(fā)，師婉兮微微吃痛。

    師婉兮心念一轉(zhuǎn)，覺得有些不妙，叫道：“你干什么？那你不是真的要試吧！老前輩，我信了，我信了還不行嗎？”

    耶律鶴才不去理她，將那根頭發(fā)放在她鼻尖上，將頭發(fā)放在師婉兮鼻尖。師婉兮微感麻癢，心道：“不好！”正要張嘴呼氣將頭發(fā)吹開，只聽他喊道：“別動(dòng)，瞧清楚了！”師婉兮只覺眼前青光一閃，鼻尖上微微一涼，隨即覺到放在鼻上不再麻癢了。

    耶律鶴才伸過劍來給她瞧，但見劍刃上平平放著一根頭發(fā)，那頭發(fā)很長，已經(jīng)被劈成了兩半，微有花香，顯是自己的頭發(fā)。

    呂還真道：“這一劍只要高得半分，這根頭發(fā)便劈不到，只要低得半分，她的鼻尖便給前輩削去了，真是好劍法！”

    師婉兮道：“小yin賊，老yin賊的劍法，我看你這輩子也學(xué)不成?！?/br>
    耶律鶴才道：“不學(xué)不練不會，只要肯下苦功，這劍法是學(xué)得會的?！闭f著，將劍交給呂還真。

    “耶律前輩說的是，功夫不練就不會，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兩次不成，便練他個(gè)千次萬次。”呂還真接過了劍，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br>
    呂還真蹲了下來，師婉兮向他瞧去，見他面帶微笑，心道：“小yin賊，哪天你落在我的手上，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闭f道：“你要干什么？”呂還真捻著她五根頭發(fā)，揪了下來。師婉兮只覺有些吃痛，叫道：“你干什么？一點(diǎn)兒都不懂憐香惜玉。你不是真的要練那太白十三劍吧！”

    呂還真道：“你還真是不太聰明，我們都說了這么久了?！闭f話間，把頭發(fā)她鼻尖上。師婉兮大驚，一口氣便將頭發(fā)吹開，叫道：“小yin賊你又不會，怎能胡試呢？你有準(zhǔn)頭嗎？”呂還真又拔了她幾根頭發(fā)，說道：“那個(gè)師仙子，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跟耶律前輩說，我從未練過這門劍法，而且這左手也不好使喚。我這一劍砍下去，有可能砍空了，劍從你鼻子上掠過去，也有可能把你鼻子一劍削去，我看多半連腦袋也給劈成兩半?！?/br>
    呂還真又拔了幾根頭發(fā)，將她的頭發(fā)放在她鼻子上，師婉兮又吹了下去，兩個(gè)人又反復(fù)了幾次。師婉兮道：“別再拔我頭發(fā)了，再拔下去我就禿了。”呂還真笑道：“禿了正好，把你送去尼姑庵里當(dāng)尼姑?！?/br>
    耶律鶴才翻身上馬，道：“我們走。”

    “小惡賊，他叫你走呢。不要胡試了?！睅熗褓忾L舒一口氣，道：“耶律前輩，我不要和他騎一匹馬，實(shí)在不舒服，我要自己騎一匹馬?！?/br>
    耶律鶴才瞪了他一眼，道：“你廢話太多了，我是不會幫你解開xue道的，想趁機(jī)逃跑，別做夢了。”

    呂還真道：“兩個(gè)人騎一匹馬走的慢，不如把她綁在其他的馬上?！?/br>
    耶律鶴才道：“也好！”

    呂還真將師婉兮抱上馬，打了一個(gè)豬蹄扣，把她的腿和千機(jī)傘綁在馬鐙上，當(dāng)然避免不了摸了她的腳。

    師婉兮“啊”的大叫了一聲，道：“畜生，你干什么摸我的腳？你不知道男不可摸頭，女不可摸腳嗎？活該你右手殘廢，你這個(gè)道貌岸然的小yin賊，罪該萬死。”

    呂還真又取出了繩子，將師婉兮的身子和兩只手綁在馬上，怕她掉下馬，又加了一根繩子，用了幾種打結(jié)的方法，把她像豬一樣綁在馬上。

    耶律鶴才笑道：“呂還真，這幾個(gè)結(jié)打的很牢靠?！?/br>
    呂還真道：“前輩，這些都是用來綁豬的，你看這個(gè)大豬蹄子?！?/br>
    師婉兮嬌嗔道：“你說什么？你用綁豬的手法綁我，你這只契丹狗?！?/br>
    呂還真拍了一下她的腳，笑道：“女子怎么能長這么大的一雙腳，一看就是窮人家地里干活的。這么一看還真像一頭豬，這只豬腳和這個(gè)豬蹄扣真是絕配。”

    耶律鶴才道：“女人的腳，不都是這么大的嗎？”

    呂還真又一拍她的繡花鞋，道：“前輩，你有所不知，我們漢人女子……”

    師婉兮聽了，怒不可遏，大聲叫罵道：“太白狗，我說過不許摸我的腳，你還沒完沒了了。死太白狗，死遼狗，死遼國漢狗，死狗。”

    呂還真躍身上馬，用饅頭堵住她的嘴，冷冷道：“閉嘴，不要吵了。再叫一聲，我就摸遍你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币慌鸟R屁股，兩馬一前一后向北奔去。

    師婉兮咬了一口，把嘴里的饅頭吐了出來，心道：“真是得志貓兒雄如虎，落毛鳳凰不如雞?！苯械溃骸八拦?，你敢欺負(fù)我，你給我等著，我讓你后悔一輩子?！弊吡艘宦罚R了一路。?

    耶律鶴才嫌她太吵了，點(diǎn)了她啞xue。三人十幾匹馬，繼續(xù)向北奔走，在一個(gè)岔路口，放了幾匹馬去其他的岔路，只留了六匹好馬。三人在一家客棧住宿，師婉兮口中罵著呂還真，但是發(fā)不出聲音來。

    店小二問道：“這位女客官怎么了？”

    耶律鶴才指著自己的頭，笑道：“這個(gè)是我兒媳婦，她這里有問題?！?/br>
    店小二道：“客官，你家娘子美若天仙，可惜是個(gè)瘋子?！?/br>
    呂還真道：“不是瘋子，只是有點(diǎn)兒傻而已。腦子不太好用，笨的跟豬一樣，而且她還是個(gè)殘廢，就是一個(gè)飯桶?！?/br>
    師婉兮聽見他如此說，瘋狂的罵著他，嘴邊泛起了白沫。

    店小二道：“你家娘子這是怎么了？”

    呂還真道：“她是犯了羊癲瘋?！?/br>
    店小二道：“真是一個(gè)可憐人?！?/br>
    耶律鶴才道：“小二，我們先去客房吧！”

    店小二帶他們?nèi)チ丝头?，呂還真把她抱到了床上，趕了一天的路，真是累壞了。師婉兮躺在床上，心里默念：“不要睡，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