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燈光從屋內(nèi)點亮,一個忙碌、瘦弱的身影被燈光印在窗上，他似乎在打掃屋子里積攢的灰塵。

    好半晌，等到天色完全黯淡，里面的人抹了把汗水，捧著臟水盆走了出來。

    棕色卷發(fā)、身材瘦弱，一身粗布衣服，正是被西里拋棄的青梅竹馬，莫恩。

    莫恩警惕地抬頭，察覺院門口停下的薔薇馬車，看見塞蒂亞精致的面容，驚愕又茫然。

    他連忙放下臟水盆，來到院門口，右拳抵心鞠躬問好，“繼承人小姐，晚上好?！?/br>
    “晚上好，莫恩先生。”

    被塞蒂亞點名，莫恩嚇了一跳，他不認(rèn)為尊貴的克斯諾領(lǐng)地繼承人會認(rèn)識他這樣的伐木小子。

    可是塞蒂亞的語調(diào)非常和善，莫恩并沒有感到危險，于是大膽抬頭詢問，“繼承人小姐，您來這里有什么事嗎？”

    他踟躕了半會，說道，“西里已經(jīng)不再這里了，她全家都離開了村子。西里的事完全是因為她繼母的貪婪，請您相信我，其實她之前是不愿意去克斯諾城堡的?！?/br>
    “這些我都知道?！比賮喰χf，“是你告訴我的?！?/br>
    莫恩怔愣，不可能，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私下見過繼承人小姐。

    他心底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眼睜睜地看著塞蒂亞周身繚繞起黑霧，眨眼間就將她籠罩在黑斗篷里，就像變魔術(shù)一樣，再眨眼，那些黑霧又不見了，車廂里坐著的還是那個笑容溫和、姿容明艷的繼承人小姐。

    但莫恩不會看錯，他連連退后幾步，直到撞在小院的木柵欄上。

    “是你?。?！”

    他認(rèn)出來了，克斯諾領(lǐng)地的繼承人小姐，竟然就是那晚要殺西里的人！

    但他喊出來時就后悔了，他瘦弱的身體不斷顫抖，拳頭捏得極緊，然后在幾經(jīng)掙扎中低下了他的腦袋。

    他哀求道，“塞蒂亞小姐，求求您放過西里，她是一個善良真誠的女孩，她不是故意要去攪亂您的生活的，。我愿為您當(dāng)牛做馬，求求您不要再追殺她了，哪怕就讓她做一個流浪兒，只求您繞了她一命。”

    說完，他甚至在胸前畫起了太陽符號，愿意向神明起誓，證明自己的赤誠。

    塞蒂亞輕輕笑了一聲，她問，“你是在為你的青梅竹馬西里請求，還是為現(xiàn)在的西里？”

    莫恩不解地抬起頭，他不假思索，“當(dāng)然是……”

    “我提醒你?！比賮喆驍嗨?，耐心十足，“如果你的回答并不能讓我滿意，你將會永久失去她?！?/br>
    莫恩嘴角囁嚅，他起初并沒有意識到塞蒂亞給予的選擇是不同的，不都是西里嗎？但經(jīng)過塞蒂亞提醒，從前和西里相處的一幕幕在他腦子里閃過，他忽然想起那日深夜刻在心臟里的感受——他可愛的西里不見了。

    “為我的青梅竹馬，我的朋友，西里，向您請求?！彼鋈蛔兊脠远?。

    話音落下，他感覺心靈深處有什么碎了，有無數(shù)嘈雜的聲音涌了進來，稀稀拉拉、竊竊私語，他好像聽到了嘲笑、譏諷，還有不屑，他好像什么也沒做錯，但又錯的徹底，但他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

    薔薇馬車的百葉窗被一片一片放下。

    莫恩大驚，撲上馬車，極度害怕塞蒂亞就此離去，“繼承人小姐，您還沒有回應(yīng)我呢？！西里，西里她怎么辦？！”

    “西里小姐，這是你要的答案嗎？”塞蒂亞的聲音輕飄飄的在車廂里響起，“睜開眼睛吧。門外的先生一直再等你，繼續(xù)裝昏迷的話，你會重新披上克斯諾家族的婚紗?！?/br>
    車廂里的另一個人終于動了，睜開眼的瞬間便瑟縮到角落，全身裹著畏懼和緊張，而另一個靈魂在她身上積攢的驕傲和憐憫完全消失。

    她抬頭看塞蒂亞，眼里卻干凈又澄澈。

    “塞……塞蒂亞小姐？”她忘了很多事，好像經(jīng)歷過一場逃難、看到過一場血腥，但她無法從回憶里挖出全貌，但畏懼卻完全刻進了骨子里，于是，自清醒后便一直在假裝昏睡，試圖逃離塞蒂亞的注視。

    塞蒂亞沒有回應(yīng)她，只用滿意的目光打量了一眼。

    反倒是門外的莫恩激動著，“西里，西里，是你嗎？你回來了？！”

    西里看著門，又看著塞蒂亞，她想離開沖出去，此刻的莫恩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塞蒂亞笑了笑，她從花瓶里抽出一朵薔薇花，遞給了西里。

    “你很幸運?！?/br>
    西里瞬間懂了，她接過薔薇花，打開車門，像迎接新生一般，撲進了莫恩的懷里。

    “莫恩哥哥——”

    “西里——”

    兩個年輕人相擁在黑暗里。

    薔薇馬車靜靜闔上車門，緩緩駛離。

    直到馬車快要脫離視野，莫恩忽然意識到什么，他牽著西里追著跑了兩步。

    “塞蒂亞小姐，謝謝您！”

    “我們會離開卡斯曼帝國，去開始新的生活。用我們的誠心永遠(yuǎn)祝福您，塞蒂亞小姐！”

    黑暗里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只有薔薇花的花瓣在夜風(fēng)中舞動。

    *

    塞蒂亞度過了平靜的兩個月，這兩個月里神殿忙得腳不沾地，一方面是為了封閉地獄之城的入口，另一方面是光明神親自下達(dá)的神旨。

    已經(jīng)在萊茵城神殿站穩(wěn)腳跟的瓦爾，在一天夜里讓烏鴉帶來消息，光明神讓塔瑪神父在整個克斯諾領(lǐng)地尋找從綠野小鎮(zhèn)逃出的墮落者，但光明神無法給出墮落者的具體特征，導(dǎo)致整個神殿只能加大對黑巫師的巡查，甚至連萊茵城廢棄下水道的據(jù)點都被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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