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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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大佬原先看著他救人并沒有說什么,卻偏偏在人活了后才發(fā)作。 這哪有在人救活了后才開始發(fā)瘋? 哪怕是真的為此生氣,也不是這等突兀的姿態(tài)。 仔細想來,還是別有用意。 半真半假,亦假亦真,這才能在當時瞞住了愧疚的顏如玉。 他們想試探古云什么? 在弄清楚一切事情后,顏如玉倒也沒有特別心傷。 公孫諶的性格本來就是如此,若說因為這短暫的陪伴,就能讓他們信任如己,那也是荒謬的期待罷了。 所以才會在顏如玉幾次詢問下,依舊沒有告訴他,即使直接告訴他,顏如玉也會欣然答應(yīng)畢竟他還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先前,是他過于自得了。 顏如玉只是有些倦。 他想,再睡一覺應(yīng)該就好了。 結(jié)果他這一覺,整整睡了十天十夜。 他醒來的時候,正是漫天繁星,月上柳梢頭。 顏如玉望著天上圓月,愣了好一會才覺得不能那般形容。畢竟這無盡夏沒有樹不說,這月亮與星星,又如何能并存得如此鮮明? 這不科學(xué)。 耳邊嘰嘰咕咕的聲音超大,顏如玉坐了起來,就感覺身下躺著的地方波浪線地動起來。 芽孢。 醒了! 可愛,揉眼睛。 看天。 芽孢,芽孢。 嘿嘿。 顏如玉舔了舔唇,聽著熟悉的嘿嘿,基本上是猜到了他躺在哪里。 果不其然腦袋一抬起來,身邊圍坐著好多個獨眼巨人,湊得最近的莫過于之前帶著他抵達水域的獨眼巨人。他的個頭比尋常的巨人都要大上一圈,能說的話也更熟練一些,就像是七八歲的孩童。 巨掌捧著顏如玉,就像是在哄孩子那般晃動起來。 芽孢,累,睡。 郜轟隆隆地說。 這聲音超大,想來在他睡著的時候這些獨眼巨人都憋壞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顏如玉:不用,睡飽了。 他慢吞吞地說道,非常勉力地用那種語言與郜交流。 謝謝。 郜更高興了。 見狀,顏如玉哪怕有些倦怠,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他也不知道是怎生回事,明明都睡了一覺,起來還是感覺整個人很累,就像是有人悄悄趁著他睡覺的時候拉著他長跑似的。當郜提出要送他去見鮫人古云的時候,啪嘰躺下去的顏如玉挪了挪腦袋表示贊同。 郜就高高興興去了。 天上瀑布濺落的時候,響徹的水聲很是連貫,水面上下正有幾尾鮫人正在游動。當聽到沉重熟悉的腳步聲時,有幾個膽大的探出腦袋來。 顏如玉扒拉在郜的大手掌往下看,瞧見了紅尾巴黑尾巴藍尾巴 這些鮫人的尾巴似乎都很隨機,什么顏色都有。 但是很快那幾尾鮫人就沉了下去,藍綠尾巴的古云冒了上來。彼時顏如玉也在郜的幫助下坐到了水域旁,正挨著靠近過來的鮫人。 顏如玉為先前鮫人們的幫助而道謝。 古云:這是你的意愿。 他并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抬手去摸顏如玉的額頭。 你知道了。 顏如玉微愣,輕笑道:在你面前還真是什么都瞞不住。 古云淡淡說道:觀旁人,觀自身,觀天命,卻無法救自身。我等預(yù)知只是小道,若是一味執(zhí)著并不可取,只會自取滅亡。 他這話說得有些意思。 如果不是他們正活在當下,顏如玉有種他在說的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錯覺。 古云:你已經(jīng)睡了十日。 顏如玉眨了眨眼,那稍顯淡漠的美人臉終于忍不住驚訝神色,十天?他摸了摸肚子,他居然沒有餓死,可真是奇跡。 他抿唇,他們兩個,都來找過你嗎? 古云:需要我將他們與我的對話告知你嗎? 這便是默認了。 顏如玉斂眉,片刻后搖頭。 這是他們與你的事情,不必告知我。 只希望他們都能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 顏如玉:還望你莫要怪罪他們,對蓮容來說,有些事情是他心中執(zhí)念,不探尋個答案,他怕是無法釋懷。 大佬最終要引出的還是鮫人一族,倘若首領(lǐng)古云因此記恨,對公孫諶他們也很是不利。 古云輕飄飄地說道:那是你的意愿。 這句話,古云已經(jīng)重復(fù)很多次了。 顏如玉微頓,他不認為鮫人會無的放矢,說些無用功的話。 但那意味過于深沉厚重,一人一鮫人對視片刻,古云道:芽孢無需我告知未來的方向與抉擇嗎? 雖然那只是一個可能,卻也是一切可能中最有可能的可能。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可偏生顏如玉從來都沒有想過。 顏如玉搖頭。 我已經(jīng)知道背負未來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意識到自己是穿書后,原以為靠著小說內(nèi)容可以改變許多悲慘的事情,可如今看來有些事情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甚至于小說的內(nèi)容還需再三斟酌,不能一味相信。 但是回想近來所做的事,顏如玉卻不后悔。 他是喜歡他們的,哪怕那些喜歡現(xiàn)在看來過于莽撞淺薄,可他想為他們做些什么。 即使在這之后會再次被利用也沒什么,便算是償還那一份只有他才知道的悔恨就是了。 如同他告訴古云的話,不管是哪一個,顏如玉都不可能看他們再度墮入深淵。 他要他們活。 只不過他不能再和之前那般肆意了,有些行徑還是需要收斂。 顏如玉彎腰,不顧那些水跡抱住了古云,低笑道謝。即便是為了那他也不知內(nèi)情的芽孢身份,但古云也幫了他不少。 片刻后,他坐回原位,小心地問道:古云,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嗎?問出這話時,他有些難得的猶豫與不確定。 鮫人搖頭,聲音空靈。 有兩人已經(jīng)被郜他們送走。公孫諶則在你身后。 顏如玉挑眉,回身看著身后的位置。 黑與白的對比如此鮮明,黑白大佬們正站在不遠處。 只不過看起來應(yīng)該是聽不到他和鮫人的對話。 顏如玉起身,正想走過去,卻有一尾小小的魚兒跳入他的懷中,化為一塊魚狀玉佩,讓藍隨你一同離開罷,或許有些用處。離開無盡夏后,可去東游大陸,解開公孫諶第三道封印的地方,當是在那里。 他驀然轉(zhuǎn)身,水域已經(jīng)是水花濺起,魚尾下沉。 走之前,再來一趟水域罷。 古云離開了。 顏如玉捧著魚狀玉佩沉默了片刻,腳步再起,走向了兩位大佬。 在古云的提點下,顏如玉意識到就算是在時間上跳躍,接觸鎮(zhèn)壓的墓xue看來只能是通過他,所以六十年前和六十年后的差別并不大。 只要顏如玉在,依舊可以揭開封鎖的墓xue。 大陸與大陸之間的仙獸,有飛行仙獸,自然也有游海的仙獸。 這一次前往東游大陸,出于對隨行小鮫人的考慮,顏如玉并不打算乘坐飛行仙獸,而是坐那海上仙獸過去。 速度雖然慢了一點,卻也很是平穩(wěn)。 那渡海的仙獸體積十分龐大,圓扁圓扁的身材漂浮在水面上,只有偶爾興起才會徹底扎入海底,顯露出大陸海底的幽暗恐怖。 不過仙獸的背上都施有法陣,倒也不會讓修士們淋濕一身。 顏如玉特特要了三個房間,在付賬后,順手將儲物袋遞給了素白大佬。 白衣公孫諶微挑眉,你拿著。 顏如玉笑道: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十七哥肯定有錢袋,但是你嘛,身上肯定不會備著,還是拿著罷。 說完后,他也不等素白大佬繼續(xù)說話,便直接將儲物袋放下,徑直進了其中一間房。 顏如玉提出要去東游大陸的時候,兩位大佬并沒有反對,非但沒有反對,他們也不詢問顏如玉是為何。這雖然少了解釋的緊張,卻也讓顏如玉有些疑竇。 只不過現(xiàn)在他不會傻乎乎去問了。 顏如玉從來都是得過且過的咸魚,許多事情都懶得思考與動腦,卻并非是真的愚笨。當他意識到其實兩位大佬與無盡夏事件背后的聯(lián)系后,顏如玉便收回了之前的咸魚心態(tài)。 有些事情是他逾距了。 想來也是,他這般恣意,也會惹人不喜。 不管是之前收用了素白大佬那么多的靈石,還是在后來隨意插手漆黑大佬的渡劫大事,這都屬于過界。 如今意識到這點,自當改正,總會有更合適的法子和分寸。 顏如玉一個普通凡人當然湊不全之前用過的靈石,但是古云卻臨走前,讓獨眼巨人給顏如玉送了兩個儲物袋過來。 這便是他讓顏如玉最后去一趟水域的原因。 顏如玉忍不住搖頭,這說是無主之物,可是靈石存在水域底下卻不知多少年,便是鮫人的。眼下現(xiàn)世,也必定是鮫人去弄來的。 想來古云早就看到了這一幕,知道他囊中羞澀的痛苦。 他唉聲嘆息,將魚狀玉佩摘下泡在水里,又將小花精給放出來,然后才整個人躺了下來。 單薄的身影顯得異常頹廢。 重來活了這么些年,他還從未因為錢擔憂過。 但那些都不是他的。 認真想來,顏咸魚還從來沒有真的發(fā)憤圖強過,這可不行。 就算是還上了先前抵用素白大佬的靈石,卻不過是將這筆賬轉(zhuǎn)移到了鮫人身上。還是得尋摸個時間整整靈石,他倒是清楚好幾條無主的絕頂靈脈,只不過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 不對。 顏如玉重新調(diào)整自我認識,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個普通凡人了,至少他可以利用極西鬼林的魔獸。 他決定等解決了素白大佬的第三重鎮(zhèn)壓后,就抽空先去搞錢。這樣不僅能夠還上兩位大佬的靈石,之后也不必再用鮫人的。 往后行事,也當是注意些。 他謹慎地盤算完他的欠債后,才憂心忡忡地睡下了。 顏如玉的身體現(xiàn)在還是凡人,負擔不起太多的負累。 小花精在屋子里上下舞動,好奇地靠在大水碗邊上瞧著里面的一尾小魚。那魚苗苗可真是小,瞧來只有一指大,正在干凈的大水碗里上下游動,頻繁吐著泡泡。 小翅膀奮力地扇動起來,小小的精靈又往上飛。 只是倏地在房間的上空裂開一道豁口,那閃閃發(fā)亮的小花精被驀然吞下。 倏忽,小花精出現(xiàn)在另一個房間內(nèi),猛地栽倒在花盆里,翅膀扇動還未掙扎出來,就有術(shù)法壓在它的小小身軀上,接連幾道低低的言咒,一道水鏡在他們面前幻出。 里面出現(xiàn)了隔壁那位少年的身影,一刻一片皆是驚鴻美麗,卻偏有些不同尋常的動作。 顏如玉坐在床邊嘆氣。 顏如玉解開儲物袋數(shù)靈石。 顏如玉數(shù)完靈石,可憐弱小又無助地躺平。 顏如玉開始起來畫地圖。 顏如玉將地圖收起來。 顏如玉繼續(xù)躺平睡覺。 方才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都被強硬的手段攝出,投入到幻化的水鏡里。 他是何意? 白衣公孫諶的臉色并不算好看,他陰鷙地看著水鏡里的畫面,陰郁感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望著水鏡的凌厲仿佛要捏碎造物。 出手掠奪小花精的人是黑衣公孫諶,動手挖掘記憶的卻是白衣公孫諶。 雖原有嘲弄漆黑公孫諶的緣故,可當白衣公孫諶看著水鏡內(nèi)的畫面,卻忍不住生了怒意。 抱臂站在窗邊的黑衣公孫諶并沒有回頭看著水鏡上的畫面。他沉沉地望著窗外的海天一色,心中卻回想著無盡夏的事情。 那一日如玉從長睡醒來,在獨眼巨人的帶領(lǐng)下去見了鮫人古云,而后才朝他們走來。這不過是個輕微到再輕易的順序,卻讓他升起一種不對勁的模糊感。 他知道未來的他暴戾恣睢,記憶不全,是個半殘半瘋的存在,這等細節(jié)他暫時發(fā)現(xiàn)不得,可黑衣公孫諶卻從那日就謹慎觀察至今。 從前如玉,哪怕在昏睡中醒來,下意識最先關(guān)注的只會是公孫諶。 他緩緩回頭,注視著被白衣公孫諶隨意砸在桌上的儲物袋。 你當初,送了多少靈石給如玉? 他低低地,暗啞地問道。 白衣公孫諶古怪地反問他,這種小事,你會記得? 打開看看。 黑衣公孫諶的臉龐肅穆,仿佛一樁亙古不變的雕塑。 白衣男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甚少會聽另一個自己的話。但是此刻,儲物袋無風自動,系緊的口子松開,他的神識快速探入其中 他緩緩起身,臉色難看得仿佛潑灑了墨色。盡管他不 記得當初隨手丟了多少錢給顏如玉,可眼下這儲物袋里的靈石只會多不會少。 靈石對于公孫諶來說,從來都是小事。 不管是哪一個。 對顏如玉而言也本該如此。 可當他開始在意起這些小事,甚至開始斤斤計較、以這樣輾轉(zhuǎn)的方式歸還時,就不再是小事了。 顏如玉在疏遠他。 白衣公孫諶的眼神極其恐怖,僵硬的手指緊握成拳,像是要捏碎一切的狠戾壓在偽裝的平靜下??晌輧?nèi)一應(yīng)事物除了他座下的床鋪外,皆在頃刻化為粉碎。 窗邊站著的一襲黑衣的公孫諶垂眸,恐怖與黑暗收縮在眼底詭譎的暗色下,他快要壓制不住破碎的情緒。 他所修行的冰系功法,本來就不能過分動情動欲,偏偏屢屢在那人身上破戒。 如玉在試探。 試探著退回該有的界限,不再過度。 他像是個吝嗇的果農(nóng),在發(fā)現(xiàn)有不受控制的枝丫越過墻垣之后,便心狠地咔擦一聲直接剪掉。那些隨性的親昵,下意識的信賴,不經(jīng)意的笑靨 曾經(jīng)習以為常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收回。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