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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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坐在沙發(fā)上,正在替他整理筆記本電腦和一些專業(yè)書,聞言眉角稍稍揚了一下,而后便低低笑出聲來。 “真的記得這么清楚啊?!?/br> 應該是林簡當年還在讀初中的時候吧。 那時的少年剛剛升入初中,象征性的結束了童年時期,從一個單純無憂的圈子里稍稍向由一群敏感復雜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組成的小社會里邁進。 彼時的小林簡性子太過于冷漠疏離,除了沈恪,幾乎很少搭理別人,但同時,孩子又太過于優(yōu)秀耀眼,這樣的男生乍然走進初中那個小團體里,必然會成為所有老師的心尖寶,但同時,也必然讓很多剛剛萌生了“同性相斥”和“領地意識”的臭小子們不舒服。 林簡可以不在意這些,但是作為家長的沈恪來說,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稍加提點。 于是在初一上學期剛開學不久,沈恪就找了機會,說要和他“聊聊”。 那時的林簡還沒有生出后來那些離經叛道的念頭,還處在一個對沈恪單純盲目地搞個人崇拜的時期,所以對他說的話簡直是言聽計從。 而沈恪也不多說,只是告訴他:“做人留一線,如果可以,盡量避免和任何人直接發(fā)生矛盾或是沖突,你要在懂得露鋒的同時,也要懂得藏鋒?!?/br> 十二三歲的小林簡坐在沙發(fā)上,眉眼間還依稀存著一點幼時的稚氣,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沈恪,問:“……什么意思?” “舉個例子吧?!鄙蜚〗毯⒆訌膩聿粣巯駝e的家長那樣說大道理,反而習慣于讓林簡自己在現(xiàn)實發(fā)生的事例中自己去體會,這樣總好過比將成年人的間接經驗強行灌輸給孩子要好一些。 沈恪說:“比如你的身邊現(xiàn)在有三種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可以歸類進去?!?/br> “一種是很喜歡你的人,一種是很討厭你的人,另一種則是不喜歡也不討厭,對你無感的人,如果之前你由于鋒芒太勝或是不懂得讓步而和這些人發(fā)生過沖突,那么現(xiàn)在,你預備競選班長,這些人會怎么對你?” 林簡想了想說:“喜歡我的老師不會有什么,但是不喜歡我的會更加不喜歡我,不過還有對我無感的那撥人,選誰都一樣,所以……大概率是選得上?” 孩子眼中凈是單純和認真,懵懵懂懂的樣子看得人心尖發(fā)軟。 沈恪笑著揉了揉他的發(fā)頂,輕聲說:“那有沒有另外一種情形呢——原本喜歡你的人會因為你的恃才放曠或者傲慢無禮而失望,不喜歡你的人則會因為和你發(fā)生過沖突而更加不喜歡你,至于原本中立的那一派,你一個大招使出來,干脆直接把他們推到了對立面上,又變成了不喜歡的陣營成員了,所以……大概率是選不上?” 那時候的小林簡直白又驕傲,可以說完全沒有想過這種發(fā)展可能,一時間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沈恪。 當年也才二十出頭的小叔叔就一個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孩子雪白的臉頰,逗他說:“這是嚇傻了么?” 青年帶笑的眉目溫沉柔和,聲音清朗好聽得宛如山澗川流的清泉,小林簡愣了半晌,鼓著臉不情不愿地別開他的手,低聲說:“那你教我。” “也沒什么好教的,提個醒而已?!鄙蜚⌒Φ溃斑€是那句話,無論什么時候,最好做人留一線,不單單是為了日后好相見,同時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br> “小孩兒,這只是我比你多走過十幾年的人生道路中,稍稍總結出來的一點經驗,但更多的,還需要你自己去實踐、去感受?!鄙蜚≌f,“而我能做的,也僅僅是先你一步走你未曾走過的路,碰你還沒來得及碰過的壁,然后再將比你先得到的一點人生經驗,轉過頭告訴你,不為別的,只為你能少走一點彎路,未來的人生能多一點順遂和坦途。” 從小到大,沈恪對林簡說過的話不算多,也從不像別的家長那樣長篇大論,但大多數(shù)都是在教他一些很有用的道理,每每都會讓林簡醍醐灌頂幡然悟徹。 也就是從那次沈恪說過之后,林簡再與同學們相處時,就慢慢地不再那么“不接地氣”,雖然清清冷冷的性格沒辦法從根上改變,但無論是初中還是到了高中,身邊的老師和同學們在聊到林簡時,都會夸贊一句少年風姿,溫其如玉又卓爾不群。 一晃,就過了這么多年。 * 林簡離職后的那段時間里,迅速接到了很多家內地設計公司向他拋來的橄欖枝,無一不是酬勞豐厚,薪資優(yōu)渥。 尤其是林簡之前屬意接觸過的那家,除了高薪之外,還承諾在技術研發(fā)方面,給林簡絕對的自主權。 然而,林簡剛剛結束了職場生活并不急于再次入職,而是查看了一下自己銀行卡里的存款余額后,心安理得地渡過了一段很清閑的日子。 畢竟從到國外求學開始,他這些年過得都太緊繃了,像是一顆不眠不休的陀螺,無人揚鞭自奮蹄,甚至對自己的要求到了苛刻的程度。一直到現(xiàn)在,終于可以稍微松一松弦,放自己一晌自由時光。 而自從一年前他在曾經的家里找到沈恪后,兩個人就又重新搬了回來。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他和沈恪兩個都是極其念舊的人,所以搬回來后,家里的裝潢沒有動,只是默契地開始用新的瑣碎的生活剪影,將沈恪刻意留下的曾經的痕跡重新覆蓋,在這間溫柔鄉(xiāng)安樂窩中,再度鐫刻上陪伴的時光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