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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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站在墨香猶然的書房中,不由觸目興嘆,沒有老師,沒有指導,不管是學習練字還是做其他的事情—— 這小孩兒,也未免太讓人省心了。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難得出了太陽,天氣晴媚,林簡起床后決定先去別墅后面的小公園里跑兩圈晨練,回來再吃早飯。 結果剛出臥室門,隔著錯層處落下暖陽光影,就看見許久不見的那個正坐在餐桌旁邊吃早餐的人。 聽見開門聲,沈恪放下手里的報紙,說:“起來了?過來吃飯?!?/br> 林簡那句“先去跑步”就骨碌一下滾回了肚子里,“哦”了一聲,乖乖去洗漱吃早餐。 沈恪先他一步吃完,卻沒有離開,只是繼續(xù)坐在旁邊看報紙,林簡拿瓷勺攪著碗里的粥,總覺得沈恪像是有話要說。 果然,等林簡放下勺子,沈恪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林簡愣了愣,搖頭說不知道。 沈恪放下報紙,看他片刻,告訴他:“還有一個星期過年了?!?/br> 林簡錯愕半晌,大腦飛速運轉,最終“啪”地一下,停在了一個讓自己心驚rou跳的點上。 按照他們老家的風俗,年前這一個禮拜,是要給故去的親人上墳燒紙的。 沈恪像是有幾分猶豫,畢竟林簡此時已經完全脫離了之前的成長軌跡,而且新生活處處向好,曾經那段失去至親的慘烈回憶似乎也在一點點變淡……但是,那畢竟是他父親,如果林簡想,他沒有任何理由攔著不讓。 深思片刻,沈恪試探性地問:“要回去一趟嗎?” 林簡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很久,直到沈恪就要忍不住說要不然算了的時候,他才淡聲回答:“去吧?!?/br> 沈恪大概已經猜到了他會這樣說:“去換衣服,我去開車?!?/br> “你送我去?” “我送你去。”沈恪昨晚特意回來,為的就是這件事,畢竟人家孩子養(yǎng)在他這里,再加上林江河和沈長謙之間那份說不清的“恩情”,怎么說他都該親自去上柱香,給人家一個交代。 他們清早出門,依舊是五個小時的車程,擔心林簡會像上次回來時一樣長途暈車,裴姐特意讓他提前吃了暈車藥,又切了果盒讓他帶上。 在車子駛離市區(qū)之前,沈恪在一家花店里選了一大捧馬蒂蓮和百合的混扎花束,那樣一大束的純質潔白,像是純粹而無聲的哀思。 這一路,車上的兩人都格外沉默,一個比一個惜字如金,唯有舒緩的純音樂徜徉在車廂之中。 行至半途,沈恪忽然問:“要回去看看嗎?” 林簡閉著眼睛靠在車背上,沒有一秒猶豫:“不?!?/br> 當初他離家時說過,走了,就不會回來。 再年幼的誓愿也一字千金。 于是沈恪就說好。 下午一點的時候,他們到了林江河落葬的那片墳地。 北風呼號而過,四野空曠,唯有黃土漫沙。 林江河的碑前擺著一個火盆,然而盆里空無一物,連片碎屑灰燼都沒有,唯有四壁焦黑,徒留當時下葬時焚燒的痕跡。 并不是沒有手足血親,到頭來,在這樣一個人人都在焚寂哀思的日子里,卻沒人來給他燒上一疊紙錢。 從站在林江河的墳前那一刻起,林簡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沈恪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又拈起一小柱祭香點燃,遞給林簡三根,等林簡默不作聲地將香插在墳塋前的香爐里,他才躬身將自己手里的香插在旁邊。 然后他就看見,退回到墳前的林簡又默默站了片刻后,直直地對著墓碑跪了下去。 墓碑上沒有林江河的遺照,只寫著“先考林江河之位”幾個刻字,林簡俯身,對著青石白字重重磕了三個頭。 沈恪在林簡旁邊蹲下,將拿起地上的紙幣元寶,點燃一疊遞給他,低聲說:“跟你爸爸說說話。” 說什么呢?林簡接過紙錢,等燭紅色的火苗燒上來才放進火盆中,而后輕聲喊了一聲:“爸爸?!?/br> 天蒼地茫,凜冽寒風席卷而過,沒人回應這聲微弱的呼喊。 沈恪嘆息一聲,而后起身走開,將獨處的時間留給這個眼眶通紅卻執(zhí)拗不肯流淚的孩子。 林簡跪了半晌,終于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只說給林江河一個人聽:“爸,你放心,我現在過得很好?!?/br> “你救的那個爺爺姓沈,他找人把我接回家了,現在我就住在沈家,和他兒子住在一起?!?/br> “他們家人都很好,對我也很好……還送我進了一所特別厲害的學校念書?!?/br> “我學習成績也很好的,和在這兒一樣,總是考第一……”林簡輕飄飄的聲音停頓一下,又低聲說,“但是我沒法再讓你給我簽字了……” 四面八風吹來的冷風搖曳著眼前的火光,林簡拾起一串“金元寶”放進火盆,又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就是沈爺爺的兒子,按輩兒論我得叫他小叔叔,但是我叫不出來……他歲數太小了,就比我大一輪,哪有這么年輕的叔,是不?” “不過他對我特別好,教了我很多之前沒聽過的道理,雖然他總是忙,也不經常回家,但他找了一個阿姨照顧我,我叫她裴姨,裴姨對我也特別好,總是給我做好吃的,怕我吃不飽……” “爸,我現在每天都好好吃飯,吃得穿得都是好的,比在大姑那強,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