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個偶然法？”

    陳西瑞打哈哈地糊弄：“你猜?！?/br>
    劉仕文火眼金睛，自有判斷，端起餐盤走人，不當(dāng)這個電燈泡。

    “走了，你倆慢慢吃?！?/br>
    姜樾吃著飯，余光時不時瞄一眼陳西瑞，那天他媽從相親角回來，甩給她一張微信名片，他本不想加，經(jīng)不住他媽威逼利誘，無奈之下發(fā)送了好友申請。

    后來聊起天，他發(fā)現(xiàn)這姑娘講話很有意思，常常令他忍俊不禁，內(nèi)心不免多了幾分期待，隔日在醫(yī)院見到真人，那點期待徹底落到了實處。

    陳西瑞長得不算讓人眼前一亮，但長相這東西各有千秋，有一種女孩，說不上來具體美在哪里，瞅著卻十分順眼，也許是那份陽光自信給她加分不少。

    姜樾看向她餐盒里的三道菜，番茄拌牛rou，去殼的蝦rou，還有炒萵苣，笑道：“這你自己做的？”

    “嗯，昨天晚上隨便弄的?！?/br>
    姜樾露出贊揚的神情：“看上去味道不錯，現(xiàn)在很少有女生愿意花時間做飯了?！?/br>
    被人夸贊，總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陳西瑞指了指拌牛rou，“這邊沒動過，你要不要嘗嘗？”

    姜樾沒跟她客氣，夾了一塊嘗了嘗，rou質(zhì)鮮嫩，椒麻入味，“味道真的很贊?！?/br>
    陳西瑞笑了笑，蓋上餐盒蓋，“我吃完了，先回科室啦，拜拜。”

    晚上回家，陳西瑞發(fā)現(xiàn)樓道里多了一道黑影，那人雙手插兜，倚墻而站，有種夢回非主流時期的土味。

    陳西瑞心臟跳動得厲害，將包杵在胸前，大著膽子走近一瞧，那“變態(tài)”慢悠悠轉(zhuǎn)過頭來，自以為很酷地向后捋了把頭發(fā)。

    “你有病啊！”她罵道。

    孫澤洋挑眉：“你不覺得很有氛圍感嗎？”

    “有個屁氛圍，像韓劇里的變態(tài)暴露狂，你這西裝里頭是不是真空??？打開我看看?！?/br>
    “我里頭穿襯衫了。”孫澤洋掀開外套給她瞧，“你看，還是白色的襯衫?！?/br>
    “顯得你皮膚黢黑黢黑的，你來干嘛？”

    “我明天要去相親，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這身穿搭怎么樣?！?/br>
    陳西瑞按了上升鍵，耐心等待電梯，一面回答孫澤洋的話：“微信上問不就得了，搞這么麻煩?！?/br>
    “哎呀我就老實交代吧，我看見老鄉(xiāng)太親切了，就想找你玩?！?/br>
    “我沒空陪你玩?！?/br>
    按照慣例，陳西瑞晚上通常吃點雞胸rou或者水煮菜，但今天家里來客，她做了三菜一湯，另外盛了四分之一留著當(dāng)明天的午飯。

    飯菜端上桌，陳西瑞摘了圍裙掛到椅背上，坐下吃飯。

    孫澤洋在北市上班這么多年，基本就是食堂或外賣，偶爾開火，煮煮速凍餛飩和面條。

    他嘗了一口，味道意外不錯，“徐樂陶說你很會照顧人，看來沒騙我啊，你這么賢惠呢?！?/br>
    陳西瑞一邊吃，一邊劃著手機：“別說那些沒用的，趕緊吃，吃完我要洗碗。”

    孫澤洋嬉皮笑臉地恭維她厲害。

    陳西瑞懶得搭理他，醞釀著給白念瑤編輯微信：【白老師，后天有空嗎，我想約你一起吃飯?！?/br>
    白念瑤回復(fù)很快：【這幾天都有點忙，等我忙完這陣吧?！?/br>
    siri：【需要幫忙嗎？】

    白念瑤：【謝謝啦，我一個人可以搞定，我最近在搬家?！?/br>
    搬家？難不成……

    siri：【你換房子啦？】

    白念瑤：【我離婚了?！?/br>
    陳西瑞油然而生一種喜悅，真是缺了大德，她冷靜下來，給白念瑤發(fā)了個抱抱的表情圖，然后迫不及待地跟劉仕文匯報：【白老師真的離婚了！?。　?/br>
    劉仕文：【知道了?！?/br>
    siri：【你開心嗎？】

    劉仕文給她發(fā)來一段語音：“她離不離婚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的心情可以說是毫無波瀾，別給我亂造謠?！?/br>
    siri：【嘻嘻嘻，我很開心。】

    *

    病房里住進來一位大人物，當(dāng)天烏泱泱來了一大幫人，上到市級領(lǐng)導(dǎo)，下到書記院長，陸陸續(xù)續(xù)趕過來表示慰問，有幾個面孔甚至在新聞聯(lián)播里見過。

    劉仕文作為科主任，不得不出面意思一下。

    人情社會，裝不了高冷。

    陳西瑞始終不見廬山真面目，四處好奇打聽，等劉仕文從里面出來，特八卦地問人家：“劉老師，特需病房里住的是誰啊？”

    劉仕文說：“分到你們組了，待會兒不就知道了?！?/br>
    陳西瑞暫壓下好奇，忙活手頭上的事情，沒多久，醫(yī)生辦公室外面?zhèn)鱽硪魂囶愃朴谛姓讲榈膭屿o，仔細聽，好像是戴院長親自帶的隊。

    同事們也都聽出了戴院長的聲音，互相之間你看我我看你，聳一聳肩，都沒搞清楚狀況。

    幾秒之后，那聲音逼近辦公室，陳西瑞扭頭，恰好就看見了傅宴欽，除了陪同在側(cè)的戴院長，他身后還跟著一位助理模樣的男人。

    陳西瑞瞬間明白過來，那特需病房里住的就是他們傅家的人，難怪全都上趕著巴結(jié)。

    戴院長向傅宴欽介紹組里的幾位醫(yī)生，介紹到陳西瑞時，愣了一下，經(jīng)由提醒，才知道這姑娘是來北潭進修的，客套一句：“你們醫(yī)院神外的黃教授跟我是大學(xué)睡上下鋪的兄弟?！?/br>
    陳西瑞也客套了句：“那真是太巧了。”

    傅宴欽主動遞出右手，禮節(jié)性示好：“你好，傅宴欽?！?/br>
    陳西瑞當(dāng)眾不好拂他面子，伸手與之交握，男人表情淡然，掌心卻帶著一股勁兒，將她右手牢牢握實，“有勞陳醫(yī)生了。”

    “不用客氣。”陳西瑞虛與委蛇，想從男人掌中抽出來，沒想這人握得更牢，“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br>
    傅宴欽自覺好笑地盯著她：“陳醫(yī)生看上去很年輕?！?/br>
    “您過獎，我都二十八了?！标愇魅鸶杏X到男人在她手背上來回摩挲，動作幅度極其輕微，旁人不易察覺，“正好你來了，有幾個信息需要填一下?！?/br>
    她冷冷抽開自己的手，自顧自坐下，“你是患者什么人？”

    戴院長替他回：“這是老爺子的孫子?！?/br>
    陳西瑞哦了聲，抬頭打量傅宴欽：“你跟你爺爺長得不像，你爺爺長得比較正派?！?/br>
    傅宴欽不動聲色地打趣：“這也歸你們醫(yī)生管？”

    陳西瑞跳過他這句揶揄，繼續(xù)問：“你爺爺平時抽煙嗎？”

    “戒煙很久了?！?/br>
    “很久是多久？講清楚點，不要模棱兩可?！?/br>
    “有二十年了吧。”

    戴院長一個頭兩個大，這是打哪兒來的缺心眼啊，“陳醫(yī)生，注意你的溝通態(tài)度?！?/br>
    陳西瑞轉(zhuǎn)了態(tài)度，笑瞇瞇地問：“那您爺爺平時喝酒嗎？”

    傅宴欽說：“不喝?！?/br>
    陳西瑞騰地起身，“麻煩讓讓，我想去上個廁所?！?/br>
    傅宴欽唇角輕勾，往旁邊挪了幾步。

    助理程述眼觀鼻鼻觀心，他大概猜到這姑娘是誰了——能讓他們老板如此縱著性子，也就那么一位。

    第65章 撞見

    陳西瑞走去值班室衛(wèi)生間, 故意磨蹭了五分鐘，出來時傅宴欽已經(jīng)走了。

    她坐回工位，失神一般看了看自己右手。

    手心手背明明反復(fù)搓洗過, 卻仍殘留男性的陽剛氣息, 也許是對彼此身體過于熟悉，簡單的肢體接觸也能牽動記憶深處的生理反應(yīng)。

    “發(fā)什么呆啊。”與她交好的女同事擠坐到她椅子上，悄悄問，“你認識那人啊？”

    “誰？”陳西瑞裝傻充愣。

    “就剛才跟你握手那個?！迸铝巳挥谛牡匦π?，“別裝啊，戴院長介紹了五六號人，他都沒怎么走心，輪到你這兒, 就搞特殊對待, 你倆是不是之前就認識?。俊?/br>
    陳西瑞故作無奈：“我的好jiejie啊，你也太會腦補了吧，你看我像認識那號人物的姑娘嗎？”

    說完狡黠一笑, 接著道, “不過我之前勤工儉學(xué)的時候差點就去高爾夫球場當(dāng)球童了，但是最后沒去成, 我要是去了, 說不準(zhǔn)還真能認識他?！?/br>
    女同事將信將疑，正好門口有病人找她，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下午科里安排了三臺超聲支氣管鏡穿刺活檢，劉仕文領(lǐng)著他的徒子徒孫們開啟醫(yī)療教學(xué), 陳西瑞穿好cao作服, 帶好手套口罩帽子，全程圍觀。

    這項前沿技術(shù), 她所在的江大附三院也有開展。

    所謂“超聲支氣管鏡”，就是利用超聲定位氣管支氣管腔外的病變位置，直達病灶進行經(jīng)氣管支氣管針吸活檢。

    現(xiàn)在的醫(yī)療模式逐漸向“內(nèi)科外科化，外科微創(chuàng)化”過渡，內(nèi)科醫(yī)生并不是大家口中只會查房寫病歷的機器人，他們不光要有足夠的專業(yè)知識儲備，也需要掌握多項cao作技術(shù)。

    陳西瑞看過不少醫(yī)療劇，至今沒看過主角是內(nèi)科醫(yī)生的，光環(huán)全在外科那邊。

    當(dāng)然電視劇里那種顏值賽明星的醫(yī)務(wù)人員，現(xiàn)實中比例極少，一天班上下來，能保證臉上不出油，勉強就能算是美人了。

    做到第三例穿刺活檢的時候，劉仕文直接讓陳西瑞上手，陳西瑞心里打鼓：“我…我能行嗎？”

    “之前規(guī)培，你不是給我當(dāng)過助手嗎，這還不會？”隔著口罩，劉仕文目光犀利，又透著循循善誘的耐心，“沒事兒，為師在旁邊看著呢，膽子放大點?！?/br>
    陳西瑞點了點頭，神經(jīng)緊繃到極點，兩眼專注盯著屏幕，手指有條不紊進行cao作。

    或許是開山大弟子的緣故，劉仕文對她格外照顧，同門的幾個師弟師妹都開玩笑說劉老師偏心，師姐就像他的親閨女，他們這幾個都是從外面撿來的。

    陳西瑞很感激劉仕文，間接就很感念白老師當(dāng)年的引薦之情。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就是如此奇妙。

    在眾人圍觀之下，陳西瑞完成了她執(zhí)醫(yī)生涯中的首例超聲支氣管鏡，結(jié)束之后，劉仕文不吝夸贊：“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啊，我記得小陳醫(yī)生以前可笨了，今天真不錯?！?/br>
    陳西瑞躲在口罩里笑，嘴上說：“老師教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