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堯青猛地猙獰，雪白的脖間青筋如蟒，他似野獸般上前抓住男人的衣領(lǐng)，聲嘶力竭，“混蛋！你們他媽的全都是混蛋！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混蛋！混蛋?。?！”

    他將眼淚噎回肚中，血手印就這樣摁在男人的襯衫上，像是一只驚悚的眼。

    情.欲愛恨燉煮過千回，才兌出這刺目的紅。

    他抬手抹了把眼，血凝著笑，笑揉著血，冰雪地里生出一種恐怖的美感。

    雪停了，風(fēng)聲似一聲嘆息，將心門重新卷上。

    堯青拖著行李箱，一步一腳踩進(jìn)雪里，踩進(jìn)霜花里。

    雪水透過乳膠質(zhì)地的鞋底，浸濕了棉襪。

    他義無反顧，逆風(fēng)前行，不愿再回頭。

    東三環(huán)的風(fēng)漸小了，仿佛老天的疼愛，不再使這場離別更添艱難。

    男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此時(shí)已近凌晨，商戶緊閉，唯肯德基甜品站還亮著一盞光。

    “帥哥，別來了，要關(guān)門了?！?/br>
    眼快的柜臺小哥一見堯青走近，伸出脖子，指了指變灰的小燈牌。

    “最后一個?！蹦腥颂统鰩酌队矌?，眼中淚光閃爍，“我就要一個甜筒。”

    “這......”小哥朝里頭看了眼，收下硬幣，打了個甜筒給堯青。

    “天冷了，帥哥還是少吃這些冰冰的?！?/br>
    堯青沒理，舉著冰淇淋，澀澀然坐到旁邊臺階上。

    十二點(diǎn)一過，甜品站的最后一盞燈也滅了。

    世界徹底陷入灰暗，男人身邊僅有手機(jī)還發(fā)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光。

    堯青就著手機(jī)屏，一口一口抿著冰淇淋。

    涼涼的，甜甜的，原來現(xiàn)在的孩子們都喜歡這樣的。

    影影綽綽里，他看到一群孩子相依跑近。

    一群人似小狗兒般圍在大冰柜前，朝賣冰綠豆湯的母子遞去一張張紙鈔。

    五六歲的小男孩站在塑料板凳上，抱著一個小紙箱收著零錢，驕陽頂在他頭上，沒一會兒，他便熱得大汗淋漓。

    男孩說：“mama，我渴?！?/br>
    他的眼睛，直溜溜盯著某個孩子手上拿著的小布丁。

    “渴了媽給你盛湯，”女人拿過鐵勺，舀起冰箱底那最后一點(diǎn)沒賣得出去的綠豆湯，“乖堯堯，聽話寶貝開心果，今天最后一碗給你了。”

    “可是我想吃那個！”小男孩的手指向那淌著鮮奶油的小布丁，眼神里滿是哀憐，“mama，我要那個。”

    “可是那個要一塊五......”女人嘆了口氣，“一塊五，可以抵得過一天的電費(fèi)了?！?/br>
    “那我什么時(shí)候才能吃到小布??？”

    “堯堯長大了，賺錢了，就可以吃到很多很多小布丁了?！?/br>
    “那我要三個，爸爸一個，mama一個，堯堯一個，好不好？很多很多小布??？”

    男孩賣力地笑著。

    “很多很多小布丁......”

    “很多很多小布丁.....”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小布丁......

    小布丁啊......

    男人囁嚅著唇，將最后一點(diǎn)脆皮塞進(jìn)嘴里，大拇指上還有些奶油，他舍不得浪費(fèi)，放進(jìn)嘴里用力地吮。

    一大滴眼淚“啪嗒”落下。

    與奶油、血液混在一起，半咸半甜，半澀半腥。

    他在雪中哭紅了眼。

    迷惘間，懷間嗡嗡一震，是新郵件的通知。

    堯青癡癡然擦過眼角，抬手劃開屏——

    “恭喜堯青（工號9937），您已成功通過長陽21年度冬季國際干線洲際航班考核，請及時(shí)攜帶以下證件于總政X號基地秘書辦報(bào)告任職，并在31天內(nèi)完成交接與體況測試。與此同時(shí)，感謝您對長陽多年以來的支持與陪伴。

    感恩一路同行，前方之路光明燦爛，愿長陽與你同在?！?/br>
    與你同在。

    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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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晚十八點(diǎn)，雙更，直通大結(jié)局。

    第72章 終章（上）

    六月里的荊川，三伏正盛。

    驚天卷地的熱浪如洪水猛獸般攏壓全城，使得這座城市的任何一處都guntang如火。

    男人手持黑傘，遮住這鼎烈的日照，一身黑色西裝緊貼在身上，他抬手擦了擦汗，依次向來賓鞠躬問好。

    足夠毒辣的天氣，不一會兒就讓人滿頭大汗。有人不放心地跑過來，要替他的班，只見那男人擺了擺手，繼續(xù)擱在日頭下站著。

    哀樂舒緩響起，緊接是牧師略帶沙啞的話音------

    “僅讓你我以最崇高的敬意與最悲慟的心情，一同悼念我們失去的堯桂玉女士。她的來生，一定會沐浴在愛與慈悲之下.......”

    男人垂耳聽著內(nèi)場里神圣的禱告聲，站在墓園口，靜靜地抽完了最后一支煙。

    “師父?！备呗稘嵈蛑陉杺憷飦恚《俏⑼?，她的身后跟著個一臉安態(tài)的徐競澤，“你要不要過來，讓老徐頂你一下？”

    女人望了望天，憂心道：“你已經(jīng)站了快兩個鐘頭了，不然中暑了?！?/br>
    堯青拿出汗帕，擦了擦，喑啞道：“不礙事的，我再守一會，一會兒就進(jìn)去?！?/br>
    “那你一定要來啊......”女人撫了撫肚子，與旁邊人相看一眼，把身子轉(zhuǎn)了回去。

    今天是堯桂玉出殯下葬的日子，說來可笑，就在他三月前被某人趕回荊川的那一晚，他接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則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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