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浩坐回到位置上，堯青在他對面。

    老王說著備航事項，他難得晃神，只聽了大半。

    怎么過了這么多年，這家伙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他就坐在那兒，跟乘務(wù)組的丫頭片子們做著SEPchoucha[1]，嘴開闔開闔，熱氣呵出，齒貝比珍珠還白。

    模樣相比當(dāng)年，當(dāng)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堯青也在偷偷觀察劉景浩。

    聽同組的師哥說，眼前這位，可是航司出了名的二世祖。

    三十歲不到，放四道杠機長[2]，航校全績點第一，連續(xù)兩年明星機長。

    足夠多的光環(huán)套在他身上，堯青卻只被他的腕表所吸引。

    U 2892飛行員?？睿F倒不貴，七千出頭。

    難就難在他頭一回見人把自己最愛的型號戴在了手上。

    還戴得那么好看。

    航司食堂，人潮洶涌。

    堯青跟隨同事一起排在長長的隊列后，等待取餐。

    “該叫你堯哥還是堯弟呢?！?/br>
    還沒輪到自己，劉景浩便主動上前。

    航司早點供應(yīng)齊全，在四大航之內(nèi)都排得上號，光冷盤就有三四十個不同品類，看得人眼花繚亂。

    是得要好好選。

    “我93年的。”

    堯青拿起一小盤培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夾了幾片油麥菜。

    “多吃rou對身體好?！?/br>
    男人打量了幾眼，太瘦了，是該養(yǎng)肥點再吃。

    “減脂呢?！眻蚯嗵艉迷琰c，走在前面取筷子。

    不一會兒，劉景浩又貼了上來，湊他耳朵邊，黏糊糊地說，“我91的，叫哥?！?/br>
    “劉機長對誰都這么自來熟嗎？”

    反光鏡里，堯青微笑滿懷。

    劉景浩面色一變，莫名想到書上提到過的變色虎。

    書上說，在大自然中，變色虎預(yù)示到危險靠近，會變換出與周遭類同的顏色，俗稱保護色。

    人群里，微笑就是堯青的保護色。

    消毒柜“嘀”地一聲，送出新一批消毒筷。

    堯青抽出兩雙，分出一對放在男人餐盤上。

    “不用謝。”

    堯青笑得瞇眼，男人的臉rou眼可見地僵了一下。

    倒是總把別人想得太簡單。

    堯青看了眼背后，怒其不爭地?fù)u了搖頭。

    十五分鐘后準(zhǔn)備登機。高露潔走在堯青身邊，嘰喳個不停。

    “師父，我什么時候才能提頭等艙呢？聽說頭等艙都是土豪?！?/br>
    “誰說的？”堯青拉回視線，定了定神，“努力飛洲際吧?！?/br>
    “那能遇到明星嗎？”高露潔大驚小怪，“聽說頭等艙里遇到明星的概率可大了?！?/br>
    “遇什么明星？”王甫林含笑:“有這么帥的師父帶你，還要啥明星？”

    其余人笑了，這次包括劉景浩。

    備飛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堯青一邊核對著各號位乘務(wù)員上報的情況，一邊在想，等會取飛行單時某人會怎么樣。

    駕駛艙內(nèi)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一坐進去就覺得熱。

    他看電子屏里并無期待的面龐，艙門信號燈響，機務(wù)拿著確認(rèn)單給機長署名。

    “做男人難吶?！敝黢{駛位上的老王放聲嚷了句。

    劉景浩盯著總控臺上的數(shù)儀表，心不在焉地回，“聽說你最近在鬧離婚？”

    “雙飛家庭，必須得離?！崩贤踉野稍野勺?，看著窗外泊車游擺不止，眉色憂重，“我該早點轉(zhuǎn)地面，這樣也可以多照顧些家里，孩子老婆也不會不親我了?！?/br>
    劉景浩不懂圍城中事，聳了聳肩，陪著笑笑。

    艙門指示燈再次亮起，這次，指示屏里是他想見到的臉。

    頑劣總在一瞬間。

    劉景浩想，就該多磨磨他。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指示燈足足亮了十二秒，劉景浩才不緊不慢劃了鎖。

    孩子的報復(fù)。

    “我來取飛行單?！?/br>
    堯青躬身蜷進，看了看老王的手，空空如也，這才略不情愿地看了眼某人。

    “取單？”劉景浩遞給他，堯青微笑接過，還是那樣“變色虎”。

    “不知道各位待會想吃些什么？”男人拿著小本本，認(rèn)真記錄狀。

    劉景浩擺款兒道：“牛腩飯，哦還有那個，蘇打水，麻煩乘務(wù)長大人記一下?！?/br>
    得了臉就愛炫，驕兵的慣性。

    堯青沒讀過《孫子兵法》，卻也知道“驕兵必敗”。

    “好，我記住了?！?/br>
    他報之一個更加妥帖的笑，拉上隔離簾。

    “報告乘務(wù)長，今日備餐103份，無特殊餐例，申請確認(rèn)?！?/br>
    “確認(rèn)收到?！?/br>
    堯青放下聽筒，頓了頓，從餐盒里抽出一份牛腩飯和蘇打水，單獨放在了一邊。

    “第一次和各位并肩飛行，希望各位能盡職盡責(zé)，做好各自崗位上的工作?！?/br>
    開艙放客前最后Joint Briefing[3]，老王苦口婆心。

    “我記得你，”他看了眼堯青，難掩欣賞，“你很優(yōu)秀。”

    “機長言重了?！眻蚯囔t腆低頭。

    “其余話我就不說了，有堯青帶你們，我很放心。”老王眼神一凝，當(dāng)即下令，“放客吧?！?/br>
    “飛行愉快?！?/br>
    “飛行愉快~”

    劉景浩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堯青，搶在老王前面，回了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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