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機器人撅著身子，辛辛苦苦地將通訊器撿出來，拍了拍上邊不存在的灰塵，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⑺唤o千愿。

    千愿摸了摸它圓潤光滑的腦袋，接過通訊器，發(fā)愁地看著自己斷開連接的游戲：“說起來，我們這兒的手機設(shè)備能連接你們的網(wǎng)絡(luò)嗎？”

    對面頓了頓，“恐怕不能。我會讓人為你準(zhǔn)備一臺光腦，這樣可以嗎？”

    千愿又反射性地點點頭，反應(yīng)過來后有幾分好笑，開口：“那——”

    她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A09突然又蹲了下去，從床邊撿起了什么。那邊的岑寒注意到了她的停頓，問了聲怎么了。

    “A09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個東西?！鼻г笇⒛莻€小小的盒子放在掌心，打量了一眼，“是個白色的小盒子，應(yīng)該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給你放在哪兒？”

    對面安靜了一瞬，沉默幾秒后岑寒回答，語氣莫名有些不對，像是在緊張：“……嗯，放在桌上就好?！?/br>
    千愿起身，走到桌子旁邊。桌面很簡潔，幾乎什么都沒有。她將盒子放下，聽見細(xì)微的“咔嗒”一聲。

    好像是什么按鈕在放下時被磕到了，沙沙的背景音從盒子里發(fā)出來，千愿“咦”了一聲，“這要怎么關(guān)掉……”

    “我回來啦！今晚吃什么？”

    岑寒還沒有回復(fù)，一道聲音便從盒子中傳了出來。那聲音太耳熟了，以至于千愿整個人都怔在原地，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那是她的聲音。

    通訊器對面安靜極了，如果不是細(xì)微的背景音還在，千愿甚至?xí)詾橥ㄓ嵰呀?jīng)被人掛斷了。

    小盒子的聲音仍在繼續(xù)，千愿終于回過神來，胡亂抓起盒子一通按，終于聽見聲音停下。

    “已成功跳躍至新月星系。預(yù)計十分鐘內(nèi)抵達(dá)帝都星。”

    機械音從通訊器中傳過來，緊接著是有些亂的腳步聲與各種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千愿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指揮官”，又聽見有人問“上校這是要去哪里”。

    她意識到了什么，本就開始發(fā)熱的臉騰得一下燒紅了。那紅暈泛至她的脖頸鎖骨，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一只被剝開的、煮熟的小蝦。

    ……那是錄音。

    在重逢之后，他錄下了她的聲音。

    千愿把臉埋進(jìn)手心里，心臟怦怦亂跳。

    第81章 “我也想聽你的聲音?！薄?/br>
    “叮”的一聲輕響,休息艙艙門向兩側(cè)滑開。一個身影在艙門口駐足片刻，邁步走進(jìn)來。

    千愿坐在床上彎著腰，手心支著下巴,掩飾性地用手指捂住臉。

    進(jìn)來的人往桌邊走過去了，她的眸光飄了飄,忍不住悄悄跟了過去。

    ——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岑寒的臉色并沒有比她的冷靜多少。

    他短短黑發(fā)間露出的耳朵紅得近乎滴血,垂眸看了眼桌上已經(jīng)被千愿胡亂摁停了的錄音機，伸手握住?；蛟S是力氣用得有些重，連掌骨都淺淺突起。

    岑寒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如果是戰(zhàn)場上的危機,從指揮室走回休息艙的這一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他想出應(yīng)對的策略。

    但現(xiàn)在他什么都想不出來，手指死死抓緊那個暴露出一切妄念的錄音機，連辯駁都無法做到。

    自重逢之后，便偷偷地把她的聲音錄下來。

    ……這是一件多么不能見光的事情，卻偏偏被她當(dāng)場撞破。

    在她的眼中，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是幼崽的形態(tài)。

    像是害怕她突然就消失不見，等不及地回到這里,卻又什么不敢說。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想要退縮，僵硬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岑寒聽見她開口，小小聲的,仿佛不好意思般道,“你錄這些干什么呀？”

    她好像沒有生氣。

    靜止的空氣重新開始流淌，丟失的氧氣重新注入體內(nèi)。他重新開始呼吸，緊繃的手指慢慢松開。

    或許可以蒙混過去,就當(dāng)這件事情從未發(fā)生。

    但心底深處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情緒蔓延開來，隱隱約約、連他自己都不敢直視的不甘泛上舌根。岑寒安靜片刻，微不可察地偏了偏頭。

    那幅度太小了，她仍然存在于他的視野最角落里。從千愿的角度看過去，她只能看見男人高挺的鼻梁，與微微繃緊的下頜。

    “……空閑的時候，”他的喉嚨有些發(fā)干，慢慢地說，“可以聽聽?！?/br>
    四面戰(zhàn)爭的時代，戰(zhàn)場上不乏有家室妻女的軍人。曾經(jīng)有個小兵拿著個同樣的小型錄音機聽的時候被岑寒看見，慌亂地站起來解釋。

    “錄音功能在帶進(jìn)來之前就已經(jīng)被禁止了，無法違逆，上校，您可以檢查一下，”這種東西自然不能出現(xiàn)在基地里，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您、您可以聽一聽，是我妻子給我錄的音頻……”

    看似永無止境的廝殺可以扭曲人的精神，這種被破壞過的錄音機像是基地中眾人默認(rèn)的潛規(guī)則——但他面對的是全基地最不近人情的上校。

    小兵六神無主，說話都說不利索?？伤麤]想到那位上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

    錄下你的聲音，有空閑的時候，可以聽一聽。

    這樣的話隱晦也直白，千愿身邊的被單已經(jīng)被她抓得有些發(fā)皺。她輕輕吞咽一下，“啊”了一聲。

    “那你也錄幾句話給我聽吧?！彼怙h忽一下，重新落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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