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wèi)說著，只覺得眼睛一花，一個黑影閃過，他揉了揉眼睛，又瞧見一道黑影閃過，“剛剛剛剛……”

    另外一個侍衛(wèi)擺了擺手，“不要大驚小怪，定是殿下同池仵作，除了他們，沒人能跟鬼一樣飄，等見得多了，你就知道了。”

    那邊池時同周羨，不知道他們在王府侍衛(wèi)心中，已經(jīng)成了鬼影。

    她住了腳步，看向了躺在停尸臺上的兩具尸體。

    周羨喘了一口氣，“你想到了什么，這么著急跑回來?！?/br>
    池時走上前去，拉開了那趙石的衣衫，朝著他的左胸摸去，她的手動了好幾下，突然便停住了。

    然后皺了皺了眉頭，又快步一挪，走到了趙石頭部的位置。

    她抬手一撥，將趙石的頭發(fā)解散了開來，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卻是一頓。

    “果然如此！”池時說道，她想著，轉(zhuǎn)身走到了一旁的放驗(yàn)尸工具的臺面上，拿起一把刀，在那趙石頭的頭上刮了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他剃成了一個光頭。

    “周羨你過來看！”池時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周羨側(cè)部一挪，只見那趙石的頭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你叫我看什么？”

    第三六六章 恐怖惡魔

    池時將剪刀一放，又從旁邊拿了一把刮刀，左手托著一張黃色的油紙，右手拿了那小刮刀，在趙石的頭皮上輕輕的刮了刮。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坨像是白色的稀泥一般的東西，便被她精準(zhǔn)的刮了下來。

    緊接著，那白皙的腦袋上，便露出了一個黑色點(diǎn)兒。

    “應(yīng)該是鐵釘，或者鐵錐之類的東西”，周羨驚呼出聲，“所以，致命的死因，是因?yàn)橛腥送哪X袋里，直接戳進(jìn)去了一根鐵？”

    池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錯。咱們在冰窖里驗(yàn)尸的時候，他穿著婚服，頭發(fā)還梳了發(fā)髻，戴了冠。我第一次驗(yàn)尸的時候，撥了頭發(fā)，還用手摸了?！?/br>
    “但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種頭破血流的傷口，是以被兇手糊弄過去了。兇手殺了人之后，可是好好的裝扮了一番，用東西將傷口糊住不說，還特意把發(fā)髻梳在那里，遮擋住了傷口。”

    “當(dāng)時驗(yàn)尸演得太急，且因?yàn)楸鶅龅木壒?，頭發(fā)都凍在一起，沒有辦法梳開，所以我當(dāng)時并沒有辦法仔細(xì)驗(yàn)看頭部。”

    “現(xiàn)在冰融化了，頭皮可不會像這些掩飾用的粉末一樣，遇水變成泥巴，所以把頭發(fā)剃光之后，這一處便格外的不同了?！?/br>
    池時說著，眼睛亮亮的，她扭頭，看向了一旁的女尸。

    “可是，這種殺人方法，得武藝高強(qiáng)之人，方才能夠做到。要知道他的身上，并沒有其他的傷痕，說明是一擊斃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死了?！?/br>
    “趙石一個文弱書生，上哪里能夠同這樣的人結(jié)仇？”

    池時張了張嘴，正要回答，就瞧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只見那趙丕同趙霖一左一右的扶著趙夫人，走了進(jìn)來，在他們的身后，跟著一個左看右看的西門多余，他的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本來看得高興，可一瞧見池時手中那張紙，還有刮刀，頓時驚悚的睜大了眼睛。

    “那那那……白色的是什么？莫不是你把他的腦漿都給挖出來了！”

    其他幾人瞧著，亦是臉色不好，尤其是那趙霖，他看著趙石的尸體，往后退了幾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趙丕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何苦來的，我同你阿娘瞞了你那么久，就是不想要你發(fā)現(xiàn)這個。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們的兒子，這一點(diǎn)是永遠(yuǎn)都不會出錯的?！?/br>
    趙霖嘴唇輕顫，他艱難的將視線從趙石的身上挪開，又看向了一旁的尸體，臉更白了，“的確是芝芝表妹，沒有想到……這事兒都怪我……”

    他說著，一個轉(zhuǎn)身，撲通一聲，跪在了趙家夫妻面前，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阿爹阿娘，這事兒都怪我！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書院里，竟然不知曉家中出了這么大的事?！?/br>
    “趙石若非是因?yàn)槲遥膊粫α酥ブァ椅椅摇?/br>
    趙丕嘆了口氣，扶起了趙霖，他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好孩子，不怪你?！?/br>
    那邊的池時聽著，嗤笑出聲，“怎么不怪他呢，就應(yīng)該怪他才對。趙石，不管你怎么裝，但是很可惜的是，人以前過的是什么日子，那都是會刻在骨頭里，表現(xiàn)在自己的皮膚上?！?/br>
    “在那里躺著的死者，根本就不是趙石，而是趙霖，我說的對嗎？”

    趙霖一驚，“什么？若是我是趙石，我阿爹阿娘同我朝夕相處，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

    池時搖了搖頭，看向了一旁如遭雷擊的趙家夫妻，“根本就沒有朝夕相處不是么？你借著要考秀才，特意換了一家書院，在那里寒窗苦讀，鮮少回家。”

    “趙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養(yǎng)尊處優(yōu)，手上除了練武的繭子外，并不會粗糙?？墒悄悴灰粯?，你小時候過得很苦，之后即便是上學(xué)了，趙丕也只是給你束脩錢，你還得做農(nóng)活。”

    “是以，你的手遠(yuǎn)比躺在那里的人，要粗糙得多。你很聰明，我們?nèi)サ臅r候，你正在做木工活。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故意做木工活，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手粗糙，有了一個出處?！?/br>
    池時說著，看向了一旁的趙夫人，“您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呢？你選擇幫助殺死你兒子的兇手善后時，有沒有想過今日?！?/br>
    “先前我沒有戳破，是因?yàn)槲覜]有發(fā)現(xiàn)，趙霖到底是怎么死的。而現(xiàn)在，一切真相即將大白?！?/br>
    “趙丕你仔細(xì)想想，去年冬日之后，趙霖是不是鮮少回府？他本來學(xué)問尋常，今年卻是輕而易舉的考中了秀才？明明沒有學(xué)過木工，卻在這一道上頭格外有天賦……”

    “輕輕松松，便能夠做出像模像樣的東西來！他格外的乖巧，又格外的孝順，好似一下子長大了似的，也不似從前那般任性了，甚至說，有些刻意的讓這個家，顯得和諧又幸?！?/br>
    池時說著，那趙丕身子一晃，噗呲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他老淚縱橫甩開了趙夫人的手，朝著那臺上的尸體沖了過去。

    “霖兒啊，霖兒！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霖兒怎么會死呢！我的兒?。　?/br>
    趙夫人愣了愣，腿一軟，跌坐在地，她猛地抬頭，看向了站在那里的青年，她的聲音艱澀無比，“你是霖兒，不是趙石對不對？你是霖兒對不對！”

    那青年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趙夫人乖巧的笑了笑，“沒錯，我就是趙霖?！?/br>
    趙夫人身子一晃，嗚嗚的哭了起來，“不是，你不是趙霖。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池時走到了趙石的面前，對著他就是一腳踹去，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池仵作，你弄錯了，我就是趙霖。那個同王芝芝一起私奔，然后死掉的人，是趙石才對?！?/br>
    “至于你說的，我殺了人，母親給我善后，那更是沒有的事情。我直到今天，方才知曉，有這么一個雙胎的哥哥。他都已經(jīng)走了，父親也不會把我這個兒子給換掉，我為何要?dú)⑺?？?/br>
    “再說了，殺人之后，直接將他們燒了埋了，不比放在冰中好一萬倍嗎？”

    他說著，笑瞇瞇的看向了趙夫人，“母親，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我是趙霖，我沒有殺人，你也沒有給我善后。趙石同王芝芝私奔，不知道被誰給殺死了?！?/br>
    “對于他們的死，我們也很難過，但是，同我們并無干系。已經(jīng)認(rèn)完尸了，我們該家去了，錢穗還有您的孫子，正在家中等著您呢?！?/br>
    “等日后我中了進(jìn)士，一定給阿娘封誥命。我同錢穗會好好的孝敬您，芝芝因?yàn)槲叶?，若是舅父不嫌棄，我也可以照顧于他?！?/br>
    第三六七章 醫(yī)者不自醫(yī)

    趙夫人聽到這樣話，幾近瘋魔。

    她朝前一撲，整個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趴在尸體上哭著的趙丕一瞧，大驚失色，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可他哆嗦了許久，手也拔不開瓶蓋子。

    那趙石跪在地上，微笑地看著。

    池時一個箭步，奪過那個瓶子，快速的取出一顆藥丸，塞進(jìn)了趙夫人的嘴中。

    一旁的周羨，忙倒了水來，又拿了參片，給她含著，忙活了好一陣，趙夫人方才患了過來。

    她的嘴唇有些發(fā)青，抬手指向了趙石，“你這個魔鬼！魔鬼！”

    池時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了趙石跟前，“同王芝芝私奔，根本就是你設(shè)的局對不對？目的就是為了殺死趙霖，然后順利的取代他?！?/br>
    “先前趙夫人同我說，王芝芝私奔時留下的那封信，是你寫的，王芝芝只是在后頭簽了一個名字。這一點(diǎn)，我當(dāng)時就覺得十分的奇怪。”

    “首先，王芝芝是把你當(dāng)趙霖，方才同你在一起的，她喜歡的人是趙霖，所以知曉真相之后，她惡心得恨不得去死。這種人，怎么可能會愿意同你私奔？”

    “她若是愿意同你在一塊兒，不用自殺，更不用私奔，只需要等你像一條狗一樣舔過來提親?！?/br>
    “其次，王芝芝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也是讀過書的。她留給父母的信，為何要你代寫？她并不樂意隨你私奔，你將她擄了去，然后逼著她寫下自己的名字。”

    “要讓一個人寫一封信不容易，可只在一張光禿禿的紙上，寫上名字，卻是不難。”

    池時說著，走到了那趙石的面前，伸出手來，一把捏住了他的臉，“怎么辦呢？以前周羨天天笑的時候，我就很想打他，可他長得好看，我沒舍得打?！?/br>
    “你學(xué)什么不好，學(xué)他？可你很丑，所以我說打就打。在死者面前，你應(yīng)該哭才對。”

    池時說著，一個抬手，一拳將那趙石的頭捶向了地面，他的鼻子觸地，瞬間流出了血來。

    趙石一個悶哼，猛地抬起頭來，他扯了扯嘴角，可余光看著已經(jīng)裂開了縫隙的地板，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他眼神陰郁的看著池時，認(rèn)真地說道，“我就是趙霖?！?/br>
    “都說人要臉，樹要皮……也是，就你，配不上稱之為人，便說你一棵樹，那樹還覺得委屈，畢竟就算那歪脖子樹，也都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頂天立地的?！?/br>
    “你同時約了趙霖同趙夫人前來西山的制冰莊子。你生得同趙霖一模一樣，帶著王芝芝進(jìn)莊子，那是輕而易舉?！?/br>
    “趙霖的書院離制冰莊子近，他是先趕到的。等他來了，卻是驚訝的發(fā)現(xiàn)，王芝芝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她已經(jīng)死了?！?/br>
    “這個時候，藏在上頭的你，用自己制作的小弩，直接射殺了趙霖。隨后，趙夫人趕到……你裝作是趙霖的樣子……”

    池時說到這里，卻是被趙夫人給打斷了。

    “沒錯！我收到了趙石的來信，他說他在帶走芝芝之前，想要同她拜堂成親，因?yàn)閥in奔者為妾室，芝芝的肚子里懷有他的孩子，他不能讓他們母子沒有名分?！?/br>
    “但是我哥哥他們正在氣頭之上，他自己也是個有傲骨的，不愿意在那里被人當(dāng)狗一樣對待。我是趙霖的母親，又是芝芝的姑母，是以想要請我這個長輩，去做個見證?！?/br>
    “我一聽到芝芝的下落，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去。我一進(jìn)門，霖兒……不對，是趙石便撲過來哭，他的手中拿著小弩。說是自己被騙了過來，一進(jìn)門發(fā)現(xiàn)王芝芝已經(jīng)死了?！?/br>
    “說趙石想要?dú)⑺浪?/br>
    趙夫人說著，有些混亂起來。

    “霖兒說趙石要?dú)⑺?，他慌亂之下，不小心觸碰到了小弩，直接將趙石殺死了，他害怕得不得了。我的霖兒自幼單純善良，膽子又很小，平日里連殺雞那般場景，我都沒有讓他看過。”

    “他怎么敢殺人呢？他嚇壞了。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是要保護(hù)他。于是，我便拿出了隨身帶著的珍珠粉。”

    池時聽到這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先前她從尸體上刮下來的像是泥巴一樣的東西，便是這個了。這不是一般婦人用來擦臉的珍珠粉。而是加入了許多藥材的藥粉，算得上是藥方子了。

    王家是開藥鋪的，但是未必其子女便都會醫(yī)術(shù)。

    可是趙夫人之前提到自己心疾的時候，說了一句，“醫(yī)者不自醫(yī)”，證明她是懂醫(yī)術(shù)的。

    但是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發(fā)現(xiàn)頭皮上的白色粉末，而只是想到了扎銀針。旁人扎針，只會把人扎得嗷嗷叫，但是郎中不一樣，郎中一手銀針，可以把人扎活，自然也能把人扎死。

    所以她二次驗(yàn)尸，頭一個驗(yàn)看的便是心口，再就是頭部。

    “我清理了血跡，又用藥粉糊住了傷口，讓傷口不再流血。再又給他們重新梳妝，消除了所有的痕跡。我只有霖兒一個兒子，他是因?yàn)樽孕l(wèi)，方才殺人的?！?/br>
    “我不能夠讓他陷入趙石的圈套，趙石本來想要?dú)⒘肆貎?，取代他，然后造成他同芝芝一起殉情的假象。于是我便順著這個思路……”

    “我們西山的冰莊子，有一個寒冰洞，那里頭的冰不知道結(jié)了多少年，便是酷暑之時，也不會融化。于是我同霖兒一道，把他們藏到了寒冰洞最深處，把椅子還有蠟燭什么的，都原樣搬了過去?！?/br>
    “這樣的話，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也只當(dāng)他們兩個殉情，故意把自己凍死在里頭了?！?/br>
    趙夫人說著，看向了一臉血的趙石，她的手有些發(fā)顫，“我這么做，是想要芝芝能夠留個全尸。想著等發(fā)現(xiàn)尸體的那一日，我的兄長嫂嫂，看到的不是一具白骨，還能再見她最后一面?！?/br>
    “當(dāng)時霖兒不同意這樣做，不對，是趙石不同意，他說這樣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了之后，可能會查到他的頭上來。他說要將尸體燒成灰燼，然后就地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