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121節(jié)
“你發(fā)現(xiàn)有什么問題了么?”池時問道。 同樣也撩著簾子往外看的周羨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街上沒有一個女子。不說年輕貌美的,白頭發(fā)的老婦人,穿著開襠褲的小女童,一個也看不見?!?/br> “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大梁有哪個地方,是只有男人,沒有女人的?!?/br> 池時輕輕的嗯了一聲,“有小男孩,就不可能沒有女人,只能說,一入夜,女子便全部都躲了起來。” 姚氏的酒樓就在離城門不遠(yuǎn)的地方,前面的馬車道能夠供四輛馬車同時出入,十分的開闊。同外頭冷冷清清的樣子不同,酒樓里還算是熱鬧,有不少人都在那里喝著酒。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本店有上好的廂房,最適合您這樣尊貴的客人?!背貢r同周羨一進門,便有那小二迎了上來。 “要四間上好的廂房,然后把店里的好酒好菜都上上來?!背貢r說著,尋了最靠墻角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她慣常喜歡選這個位置,一眼便能夠看到從門口進來的人。 沒有人會注意到你,你可能夠看清楚店里每一個人。 小二一聽,樂開了花,“好叻您!你且稍等。聽您口音,是外地來的吧,可得小心了,莫要隨便出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同小的說,自然都會給您準(zhǔn)備好的?!?/br> 那小二哥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圓圓的腦袋,單眼皮,一雙眼睛黑溜溜的,一看就是個機靈人,他的話音一落,旁邊便有人不滿地出了聲。 “聽他鬼扯,這什么北康城的人神神叨叨的。就這破地方,能來住店的,哪個不是過路的外鄉(xiāng)人?天黑了不能出去,還能起什么鬼霧,將人吞掉不成?” “照我說,就是想著我們什么都在店里頭買,銀子全叫他賺了去。瞧見那外頭沒有,不是照樣有人走來走去么?他們怎么不見有什么危險,當(dāng)真是晦氣?!?/br> 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黃裙綠衫的小姑娘,她生得一張瓜子臉,看上去便一臉的驕橫。 “嬌蘭,出門在外謹(jǐn)言慎行,你若是再這般咋咋乎乎的,日后便在家中待著,不要出來了?!闭f話的人,比她年長一些,看上去二十出頭,一副儒生打扮。 那個叫嬌蘭的姑娘跺了跺腳,怒道,“哥哥就總是會說我。若非祖母病了,哪個想要出門?三jiejie同五meimei也在,你怎么總是說我一個人?” 她這么一吵,酒樓里的人或明或暗的都看了過來。 這一桌子,有老有少,一個個的心事重重的,顯然家中老太太病得不輕,沒有心思約束這些小輩。 “你們一口一個有危險,又不說清楚,光會嚇人,還不興別人說了。有本事你就說說,入了夜為何不能出去,有什么危險?” 那嬌蘭這么一問,大家到時都來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語的問了起來。 小二哥有些為難的看向了柜臺后頭的掌柜的。 那掌柜的穿著一身長裙,嘴中還叼著水煙,竟是一個婦人,她點了點頭,看了池時一眼,“說唄,有什么不能說的。” 小二哥松了一口氣,他彎著腰,像是怕被人聽到似的,小聲說道,“出去的話,會死的?!?/br> 第二五零章 連環(huán)兇案 那嬌蘭猛地站了起身,袖子一擼,對著小二哥便呸道,“還說不是裝神弄鬼!” 那小二抹了一把臉,頓時不敢賣關(guān)子了,“騙你們做什么,就這十日不到的功夫,已經(jīng)死了三人了。統(tǒng)統(tǒng)都是小娘子,半夜里出去,死得那叫一個慘。” “我們不說透了,也是怕嚇著諸位。但都是真真發(fā)生的!前頭三個人,死狀都是一樣一樣的,被人開膛破肚不說,還有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狗圍著啃咬……” 池時聽著,朝著門外看去,恰好有一隊縣衙的衙役,帶著刀神色匆匆的路過,在他們的身后,還跟著一隊舉著火把的壯丁。 “雖然縣老爺叫了人,夜里頭圍著城中巡邏。但是我們北康城也不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諸位都是過路的,在這里平平安安的待一宿,小店開心,你們也平安不是?!?/br> 那小二哥說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 這酒樓里的人,雖然還在吃喝著,但明顯聲音比之前小了許多,任誰住進了有兇案的地方,也是會害怕的。 那個叫嬌蘭的睫毛輕顫,聽完亦是坐了下來,端著湯碗一頓猛灌,不言語了。 小二哥終于脫了身,尋了間隙去到后廚,很快便把池時要的酒菜端了上來。 久樂接過酒壺,給池時倒了一小杯酒,又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個小銀錠子,塞到了小二的手中,“我瞧這外頭,都是男子,沒有女子,顯然只有女子出去會被殺罷?” “我家公子,對這些奇事最為感興趣,想聽你詳細(xì)地說說,前頭死的那三個,都是什么人,是怎么一回事?!?/br> 池時他們是最后進來的一桌客人,其他的人的菜早就上齊了,那小二哥也沒有旁的事,喜滋滋的將銀子揣了,“謝客官賞賜。這事情要說起來,第一次發(fā)生是在九日以前?!?/br> “我們城中,有個賣燒餅的伍大郎,天不亮便出去吆喝燒餅。那頭一具尸體,就是他發(fā)現(xiàn)的。就在我們酒樓往北去三個巷子里頭。” “死去的那小娘子,名叫張茹茹,是城中怡紅樓里的琴師。以前我們這北康城,可不是這樣子的,夜里頭熱鬧得很呢!張茹茹要給花魁娘子撫琴,大半夜了方才會回家?!?/br> “她臉上有塊紅斑,又在那種地方做事,雖然二十了,但尚未出嫁,于是就自立了個女戶,自己個從娘家搬出來了。伍大郎早上出攤,看到一地的血,走進一看,一群野狗圍著她,嘴巴都吃得紅彤彤的?!?/br> “張茹茹的肚子,叫人給劃拉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頭的東西,叫狗吃得一干二凈的,人早就沒氣了。一開始誰也沒有當(dāng)回事,誰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 小二哥說著,抱著臂緊了緊,一副害怕的樣子,酒樓里的人聽著,不由得放下了筷子,也跟著他有些緊張起來。 池時聽著好笑,這人日后不當(dāng)小二了,還能當(dāng)個說書的。 “誰知道,又過了三日,在城南的一口水井邊,又出現(xiàn)了一具尸體,死狀同那張茹茹,是一模一樣的,都是肚子叫人切開了。這回死的人,名叫孫籃子?!?/br> “那孫籃子的嫂嫂剛生了孩子。孩子嘛,夜里頭拉屎拉尿都是常有的事,孫籃子便跳了桶,去河邊打水。這一去,小命直接就沒了!你們是不知道,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整個水井都被染成了紅色!” “村民們害怕,現(xiàn)在把那口井都封了起來!” 旁邊一個客人,聽到這里,忍不住提醒道,“你還沒有說,這孫籃子是怎么被人發(fā)現(xiàn)的!” 小二哥一拍腦門,聲音愈發(fā)低沉道,“瞧我這記性。那孫籃子等得,她那新出生的大侄子等不得啊,這屁股上還糊著粑粑,等著水來洗呢!那孫籃子的老子娘等了半天不見人來,頓時惱了?!?/br> “沖著就去了小河邊!說起來那姑娘也是慘,她家重男輕女,在這北康城里出了名的喲。男人在家什么活都不干,女人每日下地洗衣挑水,回來還得給家里做飯?!?/br> “她老子娘沖出去找人,看到女兒的慘狀,一下子就嚇暈了過去。” “這一下子,整個北康城都轟動了。我們這個小地方,能有多少人??!一下子死了兩個,大家都說,不知道是哪里的殺手跑來了!一入夜啊,都沒有人敢出門了,那會兒不光是小姑娘,就連大老爺們也不敢出門的?!?/br> “這又過了三日,好家伙。又出事了!這回死的人,名叫鸚哥,是城北趙員外的女兒趙眉眉的貼身丫鬟。那趙眉眉嬌縱任性……那會兒不是上元節(jié)了么?以前城中到處都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的?!?/br> “可是今年,出了這么個事,誰還敢出去啊!那趙眉眉半夜里軸了起來,非要鸚哥去買燈。這下我不說,幾位也想到了??蓱z那鸚哥一去不復(fù)返,直接死得透透的了?!?/br> “她死的那地方,離賣燈的鋪子,不過是幾步遠(yuǎn)的距離。死的時候,手還朝著那燈籠鋪子的方向了,誰看了不說一句忠仆?” “那趙眉眉也是奇了,她在家中等得不耐煩了,便自己個睡了,還當(dāng)鸚哥回來了呢!不料半夜被打更人發(fā)現(xiàn)了尸體……縣衙的人拍門,她才知道貼身丫鬟出事了,哭得那叫一個慘??!” “可哭有什么用?再怎么哭,人都回不來了??!” 那小二哥說完,對著池時幾人彎了彎腰,“公子,就是這么回事了,你們?nèi)羰且獑枺俏叶ㄊ侵獰o不言言無不盡的!” 池時點了點頭,“所以兇手每隔三日便殺一人,而且只殺落單的女子!” 小二哥點了點頭,“可不是,今兒個便又是第三日了,今晚有人要被殺了!縣老爺特意叫了人到處巡邏,就等著今夜抓住兇手呢!” “那那些尸體都放到哪里去了……”池時問著,小二哥還來不及的回答。 就聽到碗筷一陣嘩啦的響,那個名叫嬌蘭的小娘子,將面前的碗盞一推,不耐煩的站了起身,“聽他嚇人,誰知道他們當(dāng)?shù)厝擞惺裁闯恫磺宄年P(guān)系?!?/br> “阿爹阿娘,斜對面就有個藥鋪。阿娘路上不是暈得很么,我去買些藥來。就這么巴掌遠(yuǎn)的地,還能殺了我不成?” 第二五一章 作就會死 嬌蘭跺了跺腳,朝著門口便沖了過去。 池時皺了皺眉頭,從腰間抽出長鞭,一把勾住了她的腰,“這位姑娘,閻王爺如今忙得很,你想要投胎,可否等上一等?” 那嬌蘭面色一變,看著池時瞬間紅了臉,“你這個登徒子,我要做什么,關(guān)你什么事?你沒有瞧見么?到處都是官兵巡邏,那藥鋪就在斜對面,你們睜大眼睛就能瞧見我!” “我阿爹都沒有管我,你算哪根蔥,也管得著我?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報官了。” 池時朝著窗外看去,這酒樓的大堂的窗戶的確很大,在那斜對面,的確是有一家藥堂。坐在靠邊的人,能夠比較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動靜。 “這位公子,你放開她吧!孽女被我們嬌慣壞了,打擾到大家了。這樣,我做主,給大家伙兒都加一碟菜,就上這店里最好吃的黃燜魚?!?/br> 池時循聲收回了視線,嬌蘭她爹是一個有些靦腆的中年男子。他這么一說,酒樓里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平白無故的多了一道菜,誰不歡喜? 池時將手中的鞭子一手,嬌蘭她爹立馬對著她使了個眼色,“你快回來,去買什么藥?” 那嬌蘭卻是哼了一聲,做了個鬼臉,一溜煙的沖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見狀,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周羨拽了拽池時的衣袖,“坐下吃飯吧,生死有命,有人非要作死,你是攔不住的。這么一點點的距離,她一會兒就該回來了?!?/br> 那嬌蘭的哥哥見狀,不好意思的站了起身,也跟著追了出去,“我去接她。” 少了兩個刺頭兒,大堂里一下子變得溫馨歡快了起來。 池時夾起了一塊排骨,剛要往嘴里頭送,就聽到一聲尖叫傳來。 她心中咯噔一下,同周羨對視了一眼,快速的跑了出去,這聲音他們熟悉得很,分明是剛剛還在這里說話的嬌蘭的哥哥。 池時抄起鞭子,猛沖了出去,只跑了幾步,就瞧見那嬌蘭倒在不遠(yuǎn)處的血泊里。她的肚子被劃拉開了,一群野狗流著口水,正著急的沖上來。 先前還同嬌蘭不對付的哥哥,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趕著狗,“走開,走開!” 池時皺了皺眉頭,撿起了一塊石頭,對著那領(lǐng)頭的狗擲了過去,只聽得悶哼一聲,那頭狗瞬間應(yīng)聲而倒,其他狗見狀,都嚇得撒丫子就跑開了。 池時走了過去,只見先前還在那里嘰嘰喳喳的嬌蘭,如今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 嬌蘭的哥哥見狗走了,忙撲了過來,卻是被周羨一把給拽住了,“他是仵作,你不要過去,隨便破壞了現(xiàn)場。” 池時伸出手來,探了探嬌蘭的鼻息,搖了搖頭,“已經(jīng)死了?!?/br> 她回過頭去一看,姚氏的酒樓的視線,到這里,恰好被停在門口的馬車擋得死死的。 “兇手對城中十分的熟悉,勘察過路線的。極有可能,嬌蘭一進城,就被人盯上了?!?/br> 池時說著,接過久樂遞過來得燈籠,戴好了手套,開始驗起尸來。 這時候,北康城中的衙役們得了消息,匆匆的趕了過來,領(lǐng)頭的縣太爺穿著一身官服,留著兩撇小胡子,看上卻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 “你是干什么的?快些讓開,不要阻撓官府破案,若是弄壞了兇案現(xiàn)場,拿八條命都不夠你賠的!” 周羨剛要上去亮明身份,就瞧見那酒樓的女掌柜的湊過去,在縣太爺?shù)亩叺驼Z了幾句,那縣太爺眼睛一亮,便不言語了。 “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br> “死者的死因,是被人快很準(zhǔn)的扎中心臟,一刀斃命?!背貢r第一句話,便語出驚人。 那縣太爺身邊的一個背著木箱的老頭子,立馬問道,“不是因為開膛破肚,所以才死的,而是因為被扎中心臟么?可是死者的身上,都只有一條開口的痕跡,你怎么知曉……” 池時頭也沒有回,“你就是這北康的仵作么?是只有一條開口。他是直接扎入心臟之后,沒有拔刀,直接劃拉了下去。兇手這么做,就是為了迷惑你?!?/br> “若是你驗看的尸體多了,就知曉猛扎進去,同用刀劃開,造成得傷口相差很大。而且扎進去的傷口,會有噴濺的血點。” “當(dāng)然了,不能怪你。因為前面三具尸體,發(fā)現(xiàn)的時間都離死亡時間太長,且有野狗將尸體的內(nèi)臟吃掉,表皮被啃咬,很多痕跡就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