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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品女仵作在線閱讀 - 一品女仵作 第108節(jié)

一品女仵作 第108節(jié)

    徐青冥猶疑著沒有開口。

    “不必揣著明白裝糊涂。曹推官同你說過了吧,我可能會找你的事情。說自己個不畫畫了,顏料帶得齊全,最上頭鋪著的,亦不是用來寫字的紙。而是上好的畫紙?!?/br>
    “你用這個來給人寫家書,怕不是要虧到當(dāng)褲子?!?/br>
    池時定定地說道,徐青冥壓根兒就沒有換紙,直接就開畫了。

    “哈哈!池仵作果然名不虛傳……”徐青冥說著,激動地看向了周羨,他瞥了瞥四周,壓低了聲音,“這里人來人往的,我便不給您行禮了,還望莫要見怪?!?/br>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那兒有一個茶樓,里頭的茶水雖然比不的諸位平日里飲的好茶,但是也別有一番滋味,是一個小地方的本地茶。不如咱們?nèi)ツ沁呎f……”

    徐青冥說著,又忐忑地看向了池時,“如果池仵作有話要說的話?!?/br>
    池時點了點頭,將鵝毛扇子塞回了周羨手中,大步流星的朝著一旁的茶樓行去。

    徐青冥看了看自己的攤子,叮囑了旁邊賣頭花的大爺幫盯著,快步的跟了上去。

    待茶博士上了茶水點心,然后退出去掩上了門,徐青冥方才點了點頭,“也不是什么大本事,就是比別人心細(xì)了幾分。不過我畫了之后,都會再三的確認(rèn),以免自己的記憶出錯。”

    “你當(dāng)年鬧出了什么風(fēng)流韻事?”

    池時的問話一出,端著茶盞的周羨一口水便噴了出來,直接噴了坐在他對面的陸錦一臉。

    陸錦無語的擦了一把臉,又抹了抹頭發(fā),簡直是欲哭無淚。

    天知道他今日費了多少工夫方才打理好自己個,來見池時的,周羨這一口,直接毀了!

    周羨捂住了嘴,拿了帕子遞給了陸錦,轉(zhuǎn)頭看向了池時,“怎么回事?”

    那徐青冥正了正衣襟,站起身來,退后了一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狀紙,高舉過頭頂,對著周羨說道,“罪人徐青冥,有冤屈在身,還請楚王殿下,為小人伸冤,還我清白。我寒窗苦讀十多載,方才考中了進(jìn)士,又因為這身本事,被京兆府尹親點了去,不說有什么功勞,但也是一心一意的為朝廷效力?!?/br>
    “可是,這一切,全都被毀了……恩師王仲學(xué)多方周旋,我方才撿了條小命回來。我不服,想要上告,可是京兆府已經(jīng)是最大的了,再往上,便要上達(dá)天聽?!?/br>
    “我無權(quán)無勢,又罪證確鑿,實在是百口莫辯。我以為這一輩子,我都沒有機會了,可曹推官告訴我。京城里新來了一個池仵作,斷案如神,宛如當(dāng)初的第一仵作一般厲害?!?/br>
    “我便想著,徐青冥要等的貴人,終于等來了?!?/br>
    池時皺了皺眉頭,“有事說事。你也是做過官的,哪個做官的人,這么啰嗦?!?/br>
    周羨搖了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做官的人才是最啰嗦的!

    “說來也是巧,當(dāng)時正是上元節(jié)。我乃是外地人士,當(dāng)年沒有回老家徐州過年節(jié)。我那會兒年輕,正是春風(fēng)得意,經(jīng)常出入風(fēng)月之地,也不想著要成親?!?/br>
    徐青冥說著,苦笑出聲,“我是進(jìn)士,父母又給了一張還算不錯的皮囊,但是頗受追捧,一時之間,竟是在京城里有了好美色的傳聞。但是我并沒有放在心上?!?/br>
    “上元節(jié)的時候,與我同年考中進(jìn)士的好友陳霖邀請我去他家做客,陳冠霖新婚不久,娶了一房妻子名叫楊安芷?!?/br>
    “那楊安芷生得十分美貌,我一瞧便覺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似的,這話脫口而出,便十分的后悔。我當(dāng)時不知道的是,這些之后全都成了我的罪證?!?/br>
    “酒過三巡之后,我們便出來看燈。正月十五,京城里那叫一個人擠人。很快我們就被擠散了,我們同陳霖分開了,我護著楊安芷,四處尋她??扇藢嵲谑翘?,我忌憚她是兄弟之妻,不敢靠得太近,很快我同她也被擠散了?!?/br>
    “過不多時,到了想約的酒樓……我到的時候,楊安芷衣衫不整,已經(jīng)哭花了妝,她非說我行為浪蕩,同她在一起的時候輕薄了她!”

    “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當(dāng)然是抵死不認(rèn)??蓷畎曹扑龔臉巧咸氯チ恕?/br>
    第二二一章 以命相證

    池時聽著,同周羨對視了一眼,皺起了眉頭。

    “死了人,自然會驚動官府。我跟楊安芷分開的時候,她真的好好的,我根本就沒有輕薄她。后來仵作驗尸,也說她并沒有被人……”

    徐青冥說著,捏緊了拳頭,隨即又啪的一下,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池時搖了搖頭,“言語輕薄,出手調(diào)戲,亦是有罪。楊安芷以死明志,十分剛烈,她反應(yīng)這么大,沒有人會相信,你什么都沒有做。畢竟陳霖親眼瞧見,你同楊安芷被擠走了?!?/br>
    徐青冥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正是如此!無論我怎么說,都沒有人相信。陳家有錢有地位,楊安芷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一輩子都不發(fā)愁的官家娘子,若非當(dāng)真是被人輕薄,羞愧難當(dāng),又怎么會自盡?”

    “而且,哪個女人會自己污自己的名聲?我當(dāng)時那是黃泥巴掉進(jìn)了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怎么說都說不清了?!?/br>
    “我之前在陳家說過的那些話,也被當(dāng)成了我對楊安芷有不軌之心的證據(jù)。若是平日里名聲好的,自然會有人幫他說話……可我以前是個浪子,花街柳巷都傳滿了我的名聲……”

    “壓根兒沒有人相信我!陳家狀告我逼死楊安芷,要我償命。最后還是我的老師王仲學(xué),去陳家求他們,又有楊霖念著同窗之誼,替我求情……”

    周羨聽到這里,忍不住插嘴道,“這些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沒有鐵證,證明你有輕薄之舉。但是楊安芷以死來指正你,你又是京兆府的官員,不能沒有交代。所以將你革職查辦,然后下了大獄?!?/br>
    徐青冥擦了擦眼淚,“我敢對天發(fā)誓,我當(dāng)真連楊安芷的衣服角都沒有碰到過一下。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不明白為何我們初次見面,她便要誣陷我?!?/br>
    “誣陷也就罷了,她居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想了十多年了,都沒有想明白。后來我出獄之后,去尋陳霖,一開始幾年,他不肯見我?!?/br>
    “后來時間久了,他又另外娶妻生子了,我們方才能夠重新再見。我同他以前當(dāng)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我們都一起師從王仲學(xué),又在同一年考中了進(jìn)士。”

    “他成親的時候,恰好有案子,我沒有去道喜,是以正月十五,是我頭一回見到楊安芷。他說楊安芷是家中給他定下的妻子,他們剛剛才成親不久,有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br>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分開之后,有人輕薄了楊安芷,因為是夜里,別她誤以為是我。亦或者是,她有什么旁的我們不知道的秘密?!?/br>
    “我寒窗苦讀那么多年,還沒有做出一番事業(yè)來,就因為這件事,毀掉了一輩子。我不服!可是,殺人案好歹還能夠驗尸,像這樣的……我有冤都不該從何處申起!”

    “明明沒有任何罪證,可所有人都說我罪證確鑿!以命相證……我不服!”

    徐青冥說著,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將眼淚憋了回去。

    “這里是茶樓,一把年紀(jì)了,就不要眼淚鼻涕橫飛了。人家年輕小哥兒哭起來,那是可憐的小狗兒,你哭起來,那只能聯(lián)想到嚎叫的年豬?!?/br>
    池時說著,看了一眼周羨,又看了一眼陸錦,方才看向了徐青冥。

    周羨一個激靈,腦子轉(zhuǎn)得飛快起來,他可有在池時面前哭過?不記得了!什么叫可憐的小狗兒!被叫做狗,就比豬高貴了嗎?

    “有冤就申,有案就查。只不過你覺得楊安芷說你輕薄了她,是她的一面之詞,不能采信。那么你如今對我們說的,也是一面之詞罷了?!?/br>
    徐青冥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啪的一下倒在了自己的臉上,又胡亂的拿著袖子擦了擦,“我沒有哭,不過是打翻了茶水罷了。殿下同池仵作,若是能夠還我清白,那自然是好?!?/br>
    “若是不能,徐青冥也懇請二位給我一個機會,我能畫現(xiàn)場,比十幾年前,畫得更好了些……若是可以的話,讓我去畫吧……若是因為我,世上能夠少一個人蒙冤受屈,那我便心滿意足了?!?/br>
    “以前的那些毛病,我也全都改了。這么多年過去,我也沒有娶妻,更加不用說,到那些煙花之地去了。”

    池時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因為你窮得要當(dāng)褲子了,還去什么青樓?”

    徐青冥又擦了一把臉,苦笑道,“被你戳穿了!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驚草繩?!?/br>
    池時站起身來,又扯了一把周羨,“走了,不是要去看燈么?要不今晚咱們比比,誰找到的燈更丑怎么樣?”

    周羨搖了搖扇子,對著徐青冥點了點頭,快步的跟了上去,“我說,不是我是王爺么?應(yīng)該我走在中間,萬事以我為先才對,怎么著瞧著,我同陸錦都快成你的侍衛(wèi)了!”

    陸錦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松了一口氣,這么久了,他好似方才尋到插話的機會。明明在祐海的時候,不是如此的,在祐海,池時待他是不同的。

    “我本來就是阿時的護衛(wèi),雖然我打不過她。”陸錦說道。

    周羨一聽,愈發(fā)無語,“你們祐海人,多多少少都被池時給荼毒了!先不說燈籠,這案子可是不好辦,捕風(fēng)捉影之事,簡直無從下手!楊安芷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還不任由這徐青冥怎么說?”

    “雖然他畫畫是有幾分本事,對于記錄現(xiàn)場也頗有天分,但掃一眼便記下所有的東西,池時你自己不也可以么?楚王府有他也可,無他也不缺。”

    池時沒有理會周羨,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是記得,可她的腦子不能成為呈堂證供,徐青冥的畫卻是可以。

    “的確是很棘手,楊安芷在眾目睽睽之下跳樓,死因沒有疑點,我這個仵作,也無尸可驗”,池時皺了皺眉頭,“但是也不是無跡可尋。萬事萬物,都有其原因所在?!?/br>
    “我們可以分兩個角度來查,第一,楊安芷一定有秘密,徐青冥覺得她眼熟,那么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糾葛?第二,雖然這話我不應(yīng)該說,但是大家之婦,被登徒子調(diào)戲,尤其是孤身一人,沒有被人瞧見的時候,多半都會藏在心中不說?!?/br>
    “尤其是仵作已經(jīng)驗證過了,楊安芷并沒有丟清白之身。那么這事兒只要她不提,便沒有人知曉。她卻在酒樓里鬧得人盡皆知,然后跳樓自盡了。”

    “當(dāng)然也有可能百樣米養(yǎng)百樣人,楊安芷就是這樣的脾氣。但是,我更加傾向于,她同徐青冥分開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令她不得不死的事?!?/br>
    “咱們這是說楊安芷,換個角度,說說徐青冥。倘若徐青冥沒有撒謊,那么他是不是又有什么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小秘密?是不是有人,不想讓他待在京兆府衙里?”

    第二二二章 莫要著涼

    周羨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今晚回府,我去查看一下,看徐青冥最后跟的是哪個案子?!?/br>
    他說著,眼睛一瞥看向了濕漉漉的陸錦,“適才我不慎將水噴在了你身上,委實抱歉。雖然已有春意,但還冷得很,你的頭發(fā)衣衫全濕了,容易著涼,還是早些回去換身衣衫,喝碗姜湯吧!”

    池時一聽,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陸錦。

    他早晨特意打理好的頭發(fā),如今一縷縷的粘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狼狽,鼻頭也紅紅的,感覺下一秒就要打個噴嚏出來。

    “你快拿帕子擦上一擦,今日雖然不落雨,但是有風(fēng),一會兒吹著,真該著涼了。不是說等陶大哥請到了假,你便要同他回永州去么?別耽誤了?!?/br>
    陸錦接過帕子擦了擦頭發(fā),他用余光看了周羨一眼,又伸出手來,揉了揉池時的頭頂,“那邊有賣貓兒燈的,我給你買一個再回去,要是晚上風(fēng)大了,你也莫要逛太久,不然你阿娘還有瑛哥要擔(dān)心你了。”

    “見著賣糖水湯圓的,也不要多吃了,那東西容易脹氣,吃了怪難受的。上元節(jié)很多小姑娘,會悄悄的給相中的如意郎君送東西,你可千萬別收,不然到時候就惹上麻煩了?!?/br>
    陸錦說著,快速地收回手來,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了一旁的小攤上,買了一只貓兒燈,回頭遞給了池時,“以前在祐海的時候,每年上元節(jié),你都只留了貓兒燈回去?!?/br>
    池時嫌棄地接過了那燈,又看了看天色,“天都沒有黑,就買什么燈!啰里啰嗦的,比我阿娘都能說。我買貓兒燈,那是拿回去送給我阿爹的,阿爹又不在!”

    陸錦笑了笑,他天生脾氣好,不管池時怎么說他,他都從來沒有惱過。

    “那你就拿回去,給瑛哥新養(yǎng)的貓兒玩罷。那我先回去換衣衫了……對了,馬上就要春暖花開了,你可有提前準(zhǔn)備?”

    池時胡亂的點了點頭,“嗯嗯,知曉了,還遠(yuǎn)著呢!”

    “我說你們再說下去,陸錦這頭發(fā)都要結(jié)冰了!”一旁的周羨忍不住插嘴道。

    陸錦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對著池時揮了揮手,“那阿時我先走了,本來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就還是下次好了?!?/br>
    池時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晃了晃手中的貓兒燈,無語的搖了搖頭,“神神叨叨。”

    “周羨你的嘴巴是什么無底洞,能裝下長江黃河不成,噴一口水,都能把人給澆透了,可真是能耐?。≌瘴艺f,你掌的不應(yīng)該是清白印啊!你得去當(dāng)更夫啊,若是發(fā)現(xiàn)哪里著火了……”

    “好家伙,張大嘴巴吐口口水,那火就滅了!人老百姓出來,還不痛哭流涕,這哪里是楚王啊,這簡直是龍王啊!”

    池時看了一眼周羨的嘴巴,手中躍躍欲試,好似當(dāng)真想要掰開了看看,此人的人體構(gòu)造,是不是異于常人!

    周羨一個激靈忙用扇子擋住了自己的嘴,往后跳了一步,“今日過了,年才算過完!大過年的,你想見血不成?你還不知道,我給你擋了多大的災(zāi)!”

    池時提著燈籠,抬腳就走,“且不說我十來日沒有出門,能有什么災(zāi)?就算你替我擋了災(zāi)……”

    池時說著,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羨,“你不也就只有這么一個用處了么?”

    周羨氣了個倒仰,瞧那笑嘻嘻的貓兒燈,都有些不順眼起來了。

    “你有爹有娘有兄長,還……”周羨搖了搖扇子,“還有虛目了,難不成還年年跟人家陸錦出去看燈么?看把人家耽誤得,到現(xiàn)在都沒有娶妻生子?!?/br>
    池時的神色一下子古怪了起來,“陸錦自小就沒有家人,十五團圓夜,我不同他看燈,讓他去他阿娘墳上看你今兒個送的奠字燈么?”

    周羨一愣,啞然失語。

    他整個人冷靜了下來,隨即自己的神色亦是變得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