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7)
程沐筠扶著賀琛進了他的房間,讓人坐在床上。 身份證在左邊的抽屜里,麻煩你了。 嗯。程沐筠拉開抽屜,找身份證,順口問了一句,你這是怎么了? 賀琛倒是挺鎮(zhèn)定的,似乎完全不因為自己忽然看不見而慌張,不知道,忽然覺得眼前發(fā)白,然后看什么都很模糊。 他抬眼,視線看似無焦距地掃了過來。 賀琛有句話沒說出來,在一片模糊的世界中,程沐筠是清晰的。 這本該是很荒謬的事情,賀琛卻自然而然地接受,仿佛本就該如此。 之前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賀?。亨?,有過,就在上次跟你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但時間很短。 程沐筠已經(jīng)準備好東西了,過來扶起賀琛,好了,走吧。 短短幾句交談,程沐筠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賀琛估計也快要覺醒了。 這自然是好事,賀琛雖在世界崩潰之后,做了些極端的事情,但總體上不至于那么扭曲黑暗。 盡快把賀琛送回去,也有利于融合之后的性格平衡。 程沐筠很快下定決心,這幾天先專注于賀琛,把人送走再說。 他牽著賀琛出門,正準備打開外面大門,就聽身后有人問。 怎么了? 程沐筠轉(zhuǎn)身,看見紀長淮恰好從房間出來。 紀長淮本就還因為夢中的事情有些不敢見程沐筠,可一出房間就看見程沐筠和賀琛牽著手。他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一句話就脫口而出。 好在程沐筠似乎并不介意,回了一句,賀琛有些不舒服,我?guī)メt(yī)院。 需要我?guī)兔??紀長淮問。 不麻煩紀學長了,有程沐筠陪我夠了。回話的是賀琛,然后兩人轉(zhuǎn)身準備出門。 程沐筠在前,右手去開門,左手還是牽著賀琛。 然后,紀長淮看到賀琛轉(zhuǎn)頭,對著自己輕輕笑了一下。 轉(zhuǎn)瞬即逝的一個笑,幾乎只是勾了勾嘴角。 不是友好,而是挑釁。 第226章 懲罰世界 紀長淮沒什么表情,只是冷淡地看了過去。 賀琛卻渾然不在意,轉(zhuǎn)頭,握著程沐筠的手,又輕輕動了一下。 更用力了,仿佛在宣示主權(quán)。 嗒直到門掩上,紀長淮也沒有動上一下,就那么站在客廳,眉頭皺了起來。 直到,走廊上傳來隔壁寢室的人打鬧著回房間的聲音,紀長淮才猛地回神。 他覺得掌心一陣刺痛,抬手時,發(fā)現(xiàn)是出門時還抓在掌心的一支筆。 而此時,那只筆已經(jīng)斷裂開來,尖銳的部分刺破了紀長淮的掌心。 他垂眼看著掌心滲出的那滴鮮血,不覺得痛,只覺得迷茫。 他剛才,在想什么?竟是因為怒意而幾乎頭腦一片空白? 紀長淮從小就沒有太過激烈的情緒,無論是喜歡或是討厭,對于他來講都是隨緣就好。 幾歲的時候,他喜歡的玩具被搶走,也是拿起其他玩具再玩就好;失去重要的東西,心中也只覺得有過便是緣分。 即便是紀長淮被迫要應付麻煩的事情,比如這段時間的莫安瀾,他也不會有太強烈的情緒。 莫安瀾前幾日在宿舍賴著不走,他也不生氣,就當對方不存在而已。 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怕打擾到室友睡覺,便發(fā)信息讓蕭屹川來帶人走。 從頭到尾,他的心情都沒什么起伏。 然而剛才,紀長淮想扭斷賀琛牽著程沐筠的手,一根根扭斷那手指。 這樣不對,不對勁。 就在此時,紀長淮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屏幕上的三個字,是莫安瀾。 以往,即便是不想搭理莫安瀾,紀長淮依舊也會用溫和的方式拒絕,比如去圖書館,比如寫論文,有很多種不失禮的拒絕方式。 然而,此時此刻,紀長淮卻忽然沒了這個耐心,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過了片刻。 電話再響起來的時候,換了一個人。 蕭屹川。 紀長淮本想同樣掛斷,卻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蕭屹川忽然同程沐筠搭訕,再想起今天發(fā)的這條朋友圈。 莫安瀾看到了,蕭屹川同樣能看到。 喂? 蕭屹川的聲音響起來,原來你手機沒問題。 紀長淮:嗯,不想接。 沒想到,蕭屹川這次竟是沒有替莫安瀾說話,甚至提都沒有提上一句,話鋒一轉(zhuǎn),說起另一件事來。 你上午發(fā)的那條朋友圈,不太像你的風格。 紀長淮:嗯,我想追求程沐筠。 蕭屹川沉默了幾秒鐘才再度開口,為什么? 我想靠近他,這么多年來,他是唯一一個讓我想主動靠近的人。 紀長淮說完,對了,這段時間我會去山上住幾天。 廟里嗎? 嗯。 蕭屹川又問:就算是為了躲安瀾,你也不用這么極端,你知道你媽對于你去廟里靜修這件事敏感得很 和他無關(guān)。 紀長淮解釋這么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的確,他想去廟里住幾天,不是為了躲莫安瀾,而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 這幾天,他太不正常了,這樣的狀態(tài)。紀長淮擔心自己會嚇到程沐筠,畢竟,兩人不過是認識沒幾天的室友。 無論是那些離譜的夢境,還是剛才他忽然涌起的對賀琛的敵意,這些都不正常。 *** 程沐筠和賀琛,在醫(yī)院做了全套的檢查。 果然,同此前的每一次一樣。突發(fā)性的目盲,并非是生理問題,而是心理上的問題。 兩人回到宿舍時,已經(jīng)很晚了。 宿舍里一片漆黑,紀長淮似乎不在宿舍里。 程沐筠把賀琛安頓好,才得了時間看手機。摸出手機,才發(fā)現(xiàn)忙了一下午,他沒來得及看微信。 紀長淮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 【我臨時有點事,外出幾天,不用擔心?!?/br> 禮貌又不失親昵,仿佛兩人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或許是心有靈犀,恰在此時,手機響了,是一個視頻通話。 正是紀長淮。 接通之后,紀長淮那邊的環(huán)境挺特殊的,程沐筠還有幾分眼熟。 很簡陋的一個房間,一眼就能望到頭,家具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這分明就是在之前懲罰世界中,程沐筠去過的出云寺。 懲罰世界崩潰前,紀長淮就是在這個出云寺中靜修,現(xiàn)在他沒讀佛學院的研究生,怎么人又跑回去了? 或許是見程沐筠的表情有些奇怪,紀長淮解釋道:我在廟里,最近有些心煩,過來清修幾天。 程沐筠:因為莫安瀾的事?怎么,今天那條朋友圈是效果不好還是效果太好? 紀長淮笑了笑,效果很好,回來之后,還是要請你繼續(xù)幫忙。 程沐筠:說起來,你在廟里清修,是準備要剃度出家? 不是,曾經(jīng)我有過這樣的想法。紀長淮停頓一下,不過現(xiàn)在沒有了。 程沐筠還沒來得及多問什么,就聽后面賀琛聲音響起,程沐筠,能麻煩你幫個忙嗎? 嗯? 程沐筠回頭,然后看見賀琛脫了上衣,身上只穿著牛仔褲,很是苦惱地說道:我想洗澡,現(xiàn)在眼睛不方便。 哦,好。程沐筠不疑有他,轉(zhuǎn)頭同紀長淮說,好了,我先去幫賀琛,下次再聊。 嗯。 掛斷電話,程沐筠起身,把賀琛領(lǐng)到了浴室里。 賀琛的眼睛出現(xiàn)突發(fā)性目盲之后,程沐筠便把他的優(yōu)先級提到了最高。 畢竟,這是讓賀琛覺醒的絕佳機會,現(xiàn)在劇情進度條已經(jīng)開啟了,能盡快把其他幾個同劇情沒關(guān)系的魂魄送走才是最好的。 程沐筠扶著賀琛進了浴室,又拉著他的手一一確認東西的位置,等到對方熟悉之后,才離開。 然而,五分鐘之后,浴室中傳來一聲巨響。 程沐筠推開浴室的門,就看見賀琛狼狽地倒在地上,膝蓋上嗑出一片紅腫,看來是拿東西時候不小心滑倒。 賀琛苦笑一聲,真是太丟人了。 程沐筠:沒事,還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我?guī)湍惆伞?/br> 此前,程沐筠還是代入他熟悉的賀琛去看。 他知道賀琛的突發(fā)性目盲只是看東西很模糊,像是在逃生游戲中那樣,光感沒問題,也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他便以為,只需要領(lǐng)著賀琛熟悉一下浴室里東西擺放的位置之后,便可以順利洗澡不出問題。 現(xiàn)在看來不行。 程沐筠任勞任怨地幫賀琛洗了澡,又牽著人回了房間。 他看著賀琛膝蓋上腫得慘不忍睹的一塊,取了跌打藥揉散,你不介意的話,我晚上睡你這里?免得你把另一條腿也給摔瘸了。 賀琛此時,正垂眼看著程沐筠。一切都很模糊,他依舊能看清程沐筠的臉。 嗯,不介意。 當天晚上,程沐筠洗漱過后,便在賀琛的房間睡了。 白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他入睡得很快。 在程沐筠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且平穩(wěn)之后,賀琛才睜開了眼睛。 在醫(yī)院的時候,他說謊了。 只是最近壓力大,突然就看不清東西了,并不是有什么直接的刺激源。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 賀琛很清楚地知道,他是為什么會忽然看不清東西的。 上午,他在學生辦公室開會,中途休息的時候,刷手機看到了一條朋友圈。 朋友圈是紀長淮發(fā)的,沒有什么具體內(nèi)容,只是兩只離得很近的手。 即便如此,賀琛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程沐筠的手。 瞬息之間,大片光斑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這一次,卻沒有程沐筠的出現(xiàn)。 光斑占領(lǐng)了目之所及的世界,賀琛坐在那里,冷靜得可怕。他看著會議室內(nèi)的其他人,漸漸變成扭曲的模糊影子。 他覺得,這樣很正常。 似乎,對于賀琛來說,這才是常態(tài)。 直到回到宿舍,打開門的時候,模糊一片的世界中,才再次出現(xiàn)那獨一無二的清晰人影。 程沐筠。 賀琛想到這里,抬手,摸過放在一旁的手機。 他按開了床頭的小臺燈,燈光很昏暗。 宿舍配置的床,是一米二的單人床。 兩個成年男性睡在一張單人床上,自然是很擠。 賀琛和程沐筠幾乎是肩貼著肩,腿靠著腿,連彼此間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賀琛坐起些許,程沐筠似乎被打擾到,翻了個身。 而賀琛,配合著側(cè)了側(cè)身,程沐筠的臉便呈現(xiàn)出貼在他胸口的狀態(tài)。 賀琛按下快捷鍵,打開了手機的拍照模式,然后依照著模糊的輪廓,拍了張照片。 程沐筠的大半張臉都埋在枕頭里,幾乎是只能看到頭發(fā),看不清五官。 然后,他悄無聲息地下了床,摸索著到了客廳。 賀琛打開了手機的盲人模式,那是在醫(yī)院時,醫(yī)生告訴他這段時間可以使用手機的方法。 如此大費周章,賀琛卻只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眼睛忽然出了問題,感謝室友的照顧。】 第227章 懲罰世界 出云寺。 夜深人靜。 紀長淮今夜睡得很早,卻依舊不安穩(wěn)。 他本以為,到了廟中,香火氣和寧靜能洗滌心中不堪的那些妄想。 然而似乎是于事無補。 夢境,還是如約而至。 這次的夢,更進一步,更加無恥 起初的時候,紀長淮似乎不能動,不能睜開眼睛。他覺得自己幾乎已經(jīng)垂死,如同一具尸體般,茍延殘喘。 隨即,有熟悉的氣息靠近,溫暖的肌膚貼近他冰冷的軀體,一點火苗自丹田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 他可以動了,本意是要推開跨坐在身上的人,可掌心才觸及那片溫潤的肌膚,卻變成了握緊腰肢,重重帶著向下。 一片混亂。 這個夢境,纏綿而漫長。 砰一聲巨響讓紀長淮醒了過來,他睜眼時,意識還在一片溫香軟玉之中。 寺廟中熟悉的檀木氣息,裹挾外頭的涼風灌入房間。 原來是窗沒有關(guān)緊,紀長淮起身,關(guān)窗。 手搭在木制窗戶上的時候,他看著窗外的月停了一下,也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 關(guān)好窗戶之后,紀長淮了無睡意,坐在床上看手機。 他只是習慣性地點開了微信,看了眼朋友圈,然后見到那張光線昏暗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幾乎看不清五官,臉埋在枕頭中,邊緣是另一人的胸口。 或許旁人看來,不過是一張隨意的照片。 畢竟在宿舍,同性借睡同一張床也算不得什么離譜的事情。 學校里夜貓子不少,賀琛人緣也好,朋友圈發(fā)出來之后,瞬間有了不少評論。 紀長淮和賀琛的圈子有一定的重合,他便看到那些評論,多是在關(guān)心賀琛的眼睛,并沒人多想。 他卻是死死盯著那張照片,手指微微顫抖。 紀長淮覺出些不對來,抬手去摸桌旁的佛經(jīng),準備念上幾句。 然而,動作太激烈,手抖得厲害。 啪佛經(jīng)落地。 紀長淮彎腰去撿,再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是面無表情。 他將那本佛經(jīng)隨意扔在桌上,起身,下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推開門之時,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光影交加間,那張溫文且如清風朗月般的臉,莫名顯出幾分陰沉來。 *** 程沐筠這一覺,睡得挺沉。 他是被一種失重感驚醒的,像是被人忽然從床上抱了起來。 ! 程沐筠睜開眼睛,在朦朧光線之下,對上紀長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