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差了，他們就會打我，我好怕好怕他們。有時候高中放學(xué)回去，在家里根本睡不著。就只能在他們面前偽裝地很好，偽裝成很乖很乖的樣子。

    我知道他們其實是為我好，但是這份愛太沉重，也太讓人窒息了。為了回報這份愛，我每天都拼盡全力，好累好累。

    許景山還記得，溫凡夢抱著自己的腿坐在他身邊。

    他們靠在天臺上吹風(fēng)，每天晚飯后到晚自習(xí)的短暫時間，就算什么也不做，待在一起就會很開心。

    好想變成一只鳥啊，無憂無慮，從這里飛下去。

    后來，期末考試的時候溫凡夢一度情緒崩潰，考試中途忽然從考場內(nèi)飛奔而出，沖到了天臺上。

    幾乎全校老師都來勸了，校長聯(lián)系120和救護車都在路上，班主任看她情緒激動，轉(zhuǎn)頭就讓人把許景山叫了過來。

    許景山還記得自己跪在天臺邊緣，求她從欄桿上下來。

    她卻說她撐不下去了。

    我才知道我爸爸會偷看我的日記，他已經(jīng)知道我們談戀愛的事情了。

    溫凡夢一直在哭：今天的考試，附加題我做不出來，他們看到成績回去后會罵我的。

    她說，或許是一件小事，但是常年累月的絕望堆積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草。

    她還說，求求他不要救她。因為今天雖然是她一時沖動之舉，但是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鬧大了，全校都知道了，老師校長第一時間通知了家長。雖然可能表面上看沒什么，但等她被接回家后，迎接她的肯定是一頓毒打。

    爸爸很要面子，如果知道我給他丟這么大的臉，會打死我的。每次他們只會說是為我好，我也愛他們，但一次次被這樣的愛綁架著，實在太累了。

    請不要救我，我只是活得太累了。如果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就請讓我選擇自己的死亡吧。

    然后，許景山說：她就笑著跳下去了。

    他掩面跪在地上，我明明可以拉住她的，但是她求我不要救她，她聲嘶力竭地求我。

    像一只鳥一樣，掙脫了束縛，輕盈，快樂。

    軀體在下落，靈魂卻在上升。

    安娜站在天臺所有演員最背后，神情沉默。

    她沒有看劇本，只是知道宗祈排演的具體流程，對于這部大電影里真正發(fā)生過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今聽了才知道，原來竟然是如此。

    難怪這部劇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過鬼，留下的也只有怨氣。

    許景山聲音嘶啞：你們回去告訴小夢的爸爸吧，她就是這么死的。不要再請偵探，也不要再請人來作法了，她就算是去投胎，下輩子化成一只小小的麻雀，也不會再飛過他窗臺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唉，這個故事的原型是濟南女大學(xué)生自殺的事件，她留下的絕筆信幾次把我看emo了。就連死的時候也那么溫柔，只讓人不要救她，還讓宿舍的同學(xué)們不要怕，她只是睡著了，還希望所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好好的。

    最痛苦的不是完全對你不好，而是被愛綁架。

    希望她在天堂過得開心快樂，下輩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第98章 、98

    《長明中學(xué)》正式殺青了。

    殺青后, 演員就被傳送出去了，場地里只剩下宗祈和宗祈手下的員工們。

    演員們離開后，員工們也來了屋頂。

    宗祈看到小紅從趴地狀態(tài)站起, 看起來有些懨懨的，于是多問了一句, 你的怨氣吃完了嗎。

    小紅：......

    小紅：吃飽了, 不吃了。

    過了一會，她又補上一句：這個長度也挺好看的。

    宗祈看她那樣子，啞然失笑。

    長明中學(xué)里只有幾個放線索的地方有溫凡夢留下來的怨念。

    但其實說是怨念, 并不多可怕，更不像其他厲鬼的怨念那樣只要觸碰就討不了好, 只會得到一段記憶。

    例如練舞室里那雙紅舞鞋, 其實碰了之后只會得到一段溫凡夢的記憶, 大概就是她日復(fù)一日努力在舞房里練舞，努力辛苦，只能在拿到獎杯的時候換到父母一個笑容。

    這段記憶因為沒法展示給觀眾, 所以宗祈提前錄了一遍放進庫存，到時候剪輯可以直接剪輯進去。

    小紅吃了好幾個地方的怨念, 頭發(fā)長到肩膀, 現(xiàn)在就還差最后一個天臺沒吃, 吃了差不多能恢復(fù)以前長發(fā)飄飄的程度。

    但現(xiàn)在她卻扭捏著說不吃了，或許也是想讓溫凡夢最后一點存在的痕跡留在世間。

    大家笑過之后也沒揭穿，紛紛專注于眼前的正事。

    阿公阿婆兩個人牽著手, 站在天臺上。

    伴隨著這部電影拍攝的結(jié)束，他們和宗祈簽訂的臨時員工協(xié)議也走到了盡頭。按照約定，既然心愿已了，那么也就差不多該回去投胎了。

    阿婆特別慚愧：唉, 我們都沒有真正幫娃子你做些什么。

    阿公也在一旁點頭附和，神色質(zhì)樸，帶著不好意思。

    宗祈：您這是哪里的話，這些天家里的員工都承蒙您照顧了。再說了，大家都很喜歡阿公阿婆。

    這話倒沒夸張，兩口子性格好脾氣好，做菜又好吃。

    經(jīng)常員工們嘴饞了，又不好意思麻煩宗祈給它們下廚，阿公就會拿過鍋鏟，親自下廚。做出來的白面饅頭那叫一個好吃，簡單的炒飯都能炒出花來，一下子捕獲了所有鬼的胃。

    現(xiàn)在它們要走，44路末班車里不少小孩鬼都特別舍不得。

    但是司機鬼教育過它們，說阿公阿婆和它們不一樣。舍不得歸舍不得，誰也不準在兩位老人面前亂說話，耽誤了人家投胎，回來是要挨打的。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大家彼此之間都恨不舍得。

    遠處地平線的亮度逐漸游弋?dāng)U大，青白色占據(jù)了大半片天空，將整個沉默的大地照亮。

    長明中學(xué)新遷的地址其實離這片地方不遠，只是換了個校區(qū)。

    隔著幾條街道，還能聽到那邊響起的早鈴聲。很快，宿舍的學(xué)生就會一個個朦朦朧朧爬起來，將被子疊成豆腐塊，刷牙洗臉，急匆匆趕去上早自習(xí)。

    更早一些的，已經(jīng)能聽到教室里端書的朗朗閱讀。

    阿婆和阿公朝他們笑了：小冰箱里給你們買好了你們喜歡的可樂，大冰箱下面還有前天做好的一些糕點。我和老頭子怕你們餓，特地做了滿滿兩柜子，餓了拿出來蒸一下就可以吃。

    他們笑著：雖然這輩子苦了點，累了點，但能遇到大家，也值啦。下輩子要是有緣，我們再會吧。

    小紅盤著手：就是，阿公阿婆是去投胎了，這可是大喜事。你們想投胎還投不了呢，大家都開心點，別哭喪著臉！

    資歷最深的紅姐發(fā)話，誰敢不從？

    一時間，離別的悲傷和難過都被沖散不少，不少員工破涕為笑，氣氛終于活躍起來。

    哈哈哈，紅小姐說的正是。天都亮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和老頭子就先走一步咯。

    說著，阿公阿婆揮揮手，身影逐漸在空中變淺變淡，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更遠的地方，一叢麻雀自由地飛向天空盡頭。

    ......

    另一旁，江州市警察局，正在值班的民警忽然看到兩位面色如喪考妣的年輕人相繼走進警局。

    前臺負責(zé)接受和登記報案的民警問道：你好，這里是江州市警察局，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嗎？

    宋陽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我，我是來自首的。

    一旁的經(jīng)理忙不迭點頭，把頭摁成個篩子。

    自首？

    民警對視一眼，表情迅速變得凝重起來。

    等到下午，高沐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端著保溫杯從辦公室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幾位民警匆匆走進審訊室。

    怎么？她一邊問，一邊彎腰到熱水器下接了杯熱水：又有新案子了？

    高隊長。

    值班的民警朝她點頭：上午來了兩個自首投案的。

    自首的？高沐挑挑眉。

    一般來說犯罪后也有投案自首這條通道，在判刑的時候會視條件而定，酌情減刑。

    但是當(dāng)然，選擇自首的還是少數(shù)。而且用上這個詞，說明犯下的案子大多不小，就很少看到偷竊罪的小偷來自首的。

    對。民警說：一個是酒駕肇事致死，另一個是猥褻。

    說來也奇怪，前一個都是一年前的事了，當(dāng)初根本沒立案，說是死者亂闖紅燈，負大部分責(zé)任，當(dāng)時定性為過失致死，司機態(tài)度良好，又給送了醫(yī)院，最后賠了點錢了事。

    民警也有些納悶：結(jié)果今天這個男的來自首，說當(dāng)初是他撞紅燈醉駕，撞死人后還逃逸了，根本就沒有把受害人送醫(yī)院，更遑論賠錢?，F(xiàn)在負責(zé)的警察都在聯(lián)系那個街道的分局，想要把事發(fā)時候的視頻調(diào)出來。

    饒是辦案多年，經(jīng)驗豐富的高沐也愣了一下：這......他有說自己為什么要來自首嗎？

    民警攤手：沒有??！另一個人也是奇怪，說自己最喜歡在公交車和地鐵上猥褻年輕女孩子。還說之前警察局里接到好幾封匿名報案后面不了了之的，其實背后的主使人都是他。

    他們兩個人神色都恍恍惚惚的，我們民警一問，他們立馬就像倒豆子一樣說出來了，語氣神態(tài)都不太正常。

    高沐：先去查吧......待會記得給他們做一個精神檢定。

    很顯然，不少民警的想法和高沐一樣，都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主要是第一個時隔已久根本沒立案，第二個也一樣，哪個腦子正常的普通人會跑到警局來大吵大鬧偏說自己有罪。

    等到民警去調(diào)來監(jiān)控錄像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原本好端端的監(jiān)控，約莫有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憑空消失，明顯和后面銜接不上。

    這一段怎么被截掉了？

    宋陽秋立馬點頭哈腰跟上：是當(dāng)初我爹拿錢處理掉了，他是江州市市長，神通廣大的，誰都得賣他個面子。

    民警驚呆了：......小伙子，你說這話是要負法律責(zé)任的，知道不？

    宋陽秋立馬舉手發(fā)誓自己說的一切屬實，求警察叔叔趕緊把我關(guān)進監(jiān)獄里，或者把他的話錄下來當(dāng)庭對質(zhì)也可以。

    說完，怕民警不信，他還說他現(xiàn)在可以現(xiàn)場打電話給正在開會的他爹，急得把身份證都掏出來了，硬要民警現(xiàn)在給他當(dāng)場定罪。

    你不懂。

    宋陽秋哭喪著一張臉：如果今天沒能住進監(jiān)獄，我晚上就完了。

    比起一次次在夢境里紅色法拉利碾成尸塊，宋陽秋更希望趕緊打包住進監(jiān)獄去。

    另一邊，經(jīng)理則是直接在審訊室里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猥褻罪行。

    先是從他們公司開始，最后到親戚和鄰居家的小孩，公交車上被發(fā)現(xiàn)最后給錢封口的妹子，從名字到電話到家庭住址，一個不落。把自己的作案手法，作案時間和用來轉(zhuǎn)賬打錢的銀行卡號抖地干干凈凈。

    最后，連負責(zé)辦案的民警都有些不敢置信：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他們還從沒遇到過這么配合，自己翻自己案子的自首犯人。

    確定！我確定??！

    經(jīng)理看他們不信，反而還急了：我就是個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無可救藥的那種，你們千萬別放過我。

    經(jīng)理也急得很。

    如果還不住進監(jiān)獄，他就得一直被老男人摁在公交車上揩油，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說到為什么會自首的時候，兩人都表示自己作案之后痛心悔恨，夜夜不得入眠，良心備受拷問，思來想去除了監(jiān)獄以外其他地方都沒法讓他們睡得香。

    這思想覺悟，叫人肅然起敬。

    審訊的民警一邊收集資料和口供，一邊核對證據(jù)，不免產(chǎn)生一絲懷疑。

    著實離譜。

    要是這年頭犯人都能有這樣的覺悟就好了。

    等搜集完證據(jù)，從審訊室離開的時候，幾位辦案民警都還是恍惚的。

    聽完他們的話后，高沐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可能就是他們說的，一下子想通了吧。

    民警點頭：這兩個來自首的的確也是確有其罪，也只有這個說法能解釋了，總之從現(xiàn)在得到的線索看來，都不是無辜的。

    嗯，沒問題的話就繼續(xù)走流程吧。

    看民警們離開，刑警隊長凝視著自己的不銹鋼保溫杯，陷入沉思。

    她不禁想起自己那個蒙受冤屈，英勇殉職的老隊友。

    正義真的會降臨嗎？雪花可以落盡世間每一個不干凈的角落嗎？

    過去的兩年里，高沐一直在為這句話而努力著。

    會的。

    她這么安慰著自己，將枸杞菊花茶一飲而盡。

    第99章 、99

    送走了阿公阿婆后, 員工大隊浩浩蕩蕩地駕駛著44號公交車回了家。

    電影設(shè)計者的評價和其他類型的扮演評價不同，它的評價標(biāo)準不全部是演員探索的劇情進度，尖叫值等，還有一部分則要等導(dǎo)演剪輯完電影, 綜合上映后的票房成績而定。

    因為這次劇本規(guī)劃的不錯, 每個演員都有支線任務(wù)在身, 有的負責(zé)探索, 這里特指郁塵雪，一個人就貢獻了整部影片一大半的探索度。有的演員負責(zé)提供尖叫值, 這里特指經(jīng)理和宋陽秋, 兩個人扛起整部電影的恐怖擔(dān)當(dāng)。還有的負責(zé)搞事, 雖然沒什么可圈可點的地方但是好歹挑不出錯處，補拍的鏡頭也合情合理不拉胯, 特指奈亞拉托提普。

    這么一通下來，宗祈拿到了一個不錯的拍攝評價。如果后續(xù)上映后的票房也不錯, 能達到S級評價的話，據(jù)說還可以得到恐怖片導(dǎo)演系統(tǒng)發(fā)放的特殊獎勵。

    宗祈多問了句獎勵的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系統(tǒng)高深莫測地告訴他，反正是他喜歡的東西。

    那敢情好??！

    宗祈的干勁一下子就被調(diào)動起來了，回家后立馬又沖到自己房間, 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剪輯。

    主要還是剪輯《鬼樓》時宗祈不眠不休的剪輯太傷身體,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荒木和小紅都盯他盯得很緊。一日三餐到點了立馬穿門而過沖進去把他拎出來吃飯，吃完才準工作。

    晚上到點了準時敲門關(guān)燈追他去睡覺，并且還會留下鬼嬰緊緊盯著他半夜有沒有偷偷打開系統(tǒng)加班加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