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蹣跚著走過去，雙手無力地在前面抓著。

    他的手穿過阿婆的身體，后者卻像沒注意那樣，絮絮叨叨地一直在說話。

    今天又撿了兩個紙箱子，我們回去可以多買顆小白菜，你不是最愛吃了嗎。

    老人看不見，就連聲音也聽不見。

    但奇跡般的，他在摸索了一番后，竟然好像真的能夠感受到阿婆的位置，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聽著她的嘮叨。

    我說你這個老頭子，老不注意身體......阿婆把掃帚拿起，當初誰曉得你現(xiàn)在眼睛不好，要不是看你當時是村里積極分子，算了算了，懶得說了，誰叫我跟了你。

    對了，飯菜做好了沒？

    老爺爺臉上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

    他握著一旁的拐杖，哽咽著重復：做好了，是你最愛吃的白面饅頭。

    有饅頭？那這下半個月是不是沒面粉了？你這個老頭子，就喜歡悄悄做些這個，買面粉的錢留著買白菜，還可以多吃幾頓。

    一人一鬼就這樣攙扶著走了。

    ......

    宗祈和齊寧舟兩個人看著這對佝僂的背影拌著嘴越走越遠，直到兩人消失在街口，黑發(fā)青年才開口。

    老兩口兩個在沒出事前都是環(huán)衛(wèi)工，老爺爺視力不太好，沒法完成任務(wù)，就從環(huán)衛(wèi)工上退了下來，轉(zhuǎn)成拾荒者，撿點東西賣去廢品站，小玩意就留下來去鬼市擺攤賣。奶奶則是領(lǐng)著環(huán)衛(wèi)工每個月一千塊錢，兢兢業(yè)業(yè)從天還沒亮干到天黑。

    每天傍晚，老爺爺在家里做好飯，拿著木棍一點一點從鬼市后面的潲水街摸到街口，招呼他老伴回來吃飯。

    雖然日子過得苦，但也還算過得下去。

    然而，意外發(fā)生了。

    一位富二代和朋友通宵拼酒，凌晨五點從酒吧出來，開著自己的法拉利風馳電掣地從馬路上壓過。

    改裝過的煙管嗚嗚響，像一匹剎不住的烈馬，在酒精的催化下刺激著人的大腦，把油門往下再踩上幾分。

    天還沒亮，老奶奶早早地起床，正拎著編織袋走在路邊。

    這個時候人少，路上除了早餐店基本看不到人，安靜沉寂。

    遠遠地，她就看到馬路中央有豎著一個大紙箱。

    紙箱只要撿回去，壓平了是可以賣給廢品站的，多了的錢可能可以買上幾根老頭子最愛吃的蔥。

    早點撿回去吧，她想。要是有車開過來，就危險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紅色的法拉利闖過紅燈，將黑白斑馬線染成紅色。

    紅色的法拉利不缺少紅色的鈔票。

    第二天的天是灰的，報紙是黑的，只有那攤血跡是紅的。

    我也只是試試，沒想到阿公真的會來。

    宗祈嘆了口氣，阿公說他每天早上都會來這條街上，他說他那天早上給阿婆準備了個驚喜，做了阿婆最愛吃的白面饅頭，可惜阿婆沒吃上。

    當時老人一邊說，一邊流眼淚。

    我們一年到頭都吃不了什么好的，白面饅頭沒吃完，她才不舍得投胎走嘞。

    齊寧舟沒說話，但他憋了一肚子話。

    例如他剛剛沒念咒，但阿公卻能聽到阿婆的聲音，這說明阿公也大限將至，命不久矣了。再例如為什么阿公明明知道阿婆死了，還鍥而不舍來街上找她。他們可能在這條街上陰陽兩隔，每天重復擦肩無數(shù)次。

    再比如既然阿婆找到了自己的執(zhí)念，那按照他們山門的規(guī)矩，只要看到，都是要去超度的。

    但是這些話到嘴邊，全部又咽下了。

    末了，他只收回自己的劍，低聲嘆氣：唉，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是加更，繼續(xù)求營養(yǎng)液鴨~

    郁塵雪喜提花名郁金香，還挺好聽的23333

    第36章 、36

    今天傍晚, 演員招募的列表里又張貼出來一張新的海報。

    演員論壇里最近發(fā)生太多大事了，每一件事情拎出來都足以讓整個里世界震三震。

    先是導演橫空出世，后是電影上映, 再然后又是今天爆出來的大事。

    《荒村驚魂》只在電影院上映了兩天，然后就匆匆下架, 之后再誰去看都看不到了。

    不過就這兩天, 也足夠演員們摸出些規(guī)律來。

    首先，只要是原先有演員系統(tǒng)的人進電影院, 都能看到這部恐怖片。

    除此之外, 也意外誤入的倒霉蛋，被迫看完這部影片，當天就會被綁定演員系統(tǒng)。例如當初那個興高采烈在微博說自己幸運看到了恐怖片的大V電影博主，過了一天后就像蔫了的茄子那樣, 回復不回了, 整個就沒動靜。

    短短兩天，論壇里的新人就翻了倍, 保密條例受到空前威脅。

    保密條例是整個演員論壇的潛規(guī)則，說白了就是不對外透露自己的演員身份, 這點也在系統(tǒng)上有規(guī)定。

    但一下子涌現(xiàn)了這么多新人，不少人在系統(tǒng)植入后根本來不及看手冊，第一件事情是沖到醫(yī)院和警察局去，說自己腦子里有個聲音，手機被植入了木馬軟件。

    一例兩例沒什么, 多了的話信息時代總會留下些什么。特別是一些本來就對這些感興趣的家伙, 就像非要論證外星人和ufo存在一樣尋找著演員世界的蹤跡。

    結(jié)果這還沒完。

    今天論壇又爆出來一件事。

    《荒村驚魂》這部電影的拍攝地是現(xiàn)實真實存在的。

    演員都知道，電影不上映和電影布景地不存在都是公認的規(guī)則。結(jié)果今天，這個規(guī)則被打破, 這意味著導演甚至還有左右現(xiàn)實的能力。

    一條條可能窺見導演權(quán)限的指令讓所有演員嚴陣以待。

    所以，傍晚貼出的這張海報幾乎引爆了整個里世界。

    上一次海報出現(xiàn)的風波，緣由于所有人對導演Q的一無所知。

    這一次海報的出現(xiàn)的風波，緣由于所有人對導演權(quán)限的第一次正認知。

    只是，這張招募和以前不太一樣。

    首先，是被放出來的海報。

    海報上是一棟紅色的古木樓，從最上方垂下無數(shù)條深色的綢布，可能是染著紅色的顏料，也可能是血，垂在兩旁，滴滴答答淌著?？雌饋砟昃檬?，不少精致的雕花上都蒙了厚厚一層灰塵和蜘蛛網(wǎng)，大門緊閉，上方掛著一個黑銀色的鎖。

    周圍則是巨大的探照燈，綠幕和看不清的人影。

    【發(fā)布于導演Q：演員招募】

    招募電影：《鬼樓》

    招募演員人數(shù)：未知

    招募條件：所有等級皆可報名，掌握特定技能特長者優(yōu)先

    演員們：？？？

    這張招募比上一張荒村驚魂的招募更加奇怪。

    荒村驚魂好歹還標出來了招募演員的人數(shù)，這張不僅沒有，招募條件還這么奇怪，寫著什么特長優(yōu)先，偏偏還不給出個具體限制條件來。

    而且還有海報。

    演員從沒看過海報這東西，他們拍電影都得到集合地方才能知道電影的具體名字。

    一時間，有關(guān)于新招募的帖子再度刷屏了整個論壇。

    另一邊，大廈最高處的地方，座位空蕩蕩的，一排看過去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地可怕。

    長長的玻璃走廊上，有人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站在這里。

    他的腳下鋪著透明的鋼化玻璃，在這么高的地方也能輕而易舉看到腳下萬丈燈火。

    我們調(diào)查出了上次參演《荒村驚魂》的演員。

    之前在議會上顯得十分保守的深藍色議長開口：分別是修理工，打工人，龍傲天，安娜，王師傅，黃毛和烏鴉。

    這個倒不難，畢竟電影播放結(jié)束的時候有字幕，算是空手套到的重要情報。

    郁塵雪沒說話。

    他今天摘下了眼鏡，視線冷漠銳利如同一把刀，姿態(tài)隨意，帶著他獨有的傲慢。

    導師不開口，議長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修理工已死，其他幾位演員里我們只成功聯(lián)系到了王師傅，烏鴉，黃毛和龍傲天。

    烏鴉和黃毛不用多說，一個本來就是銜尾蛇組織的，另一個在演員論壇高調(diào)發(fā)帖，很容易就被銜尾蛇組織聯(lián)系上了。

    另外兩個新人，王師傅和龍傲天。前者是因為本來就在網(wǎng)上小有名氣，發(fā)微博的時候無意透露了些信息。后者則是跑到網(wǎng)上著名靈異論壇上去吹噓了一通自己遇到的鬼故事。再加上烏鴉提供的一些線索，這兩個新人很快也被聯(lián)系上了。

    他們都沒有什么太多抵觸，便將拍電影的過程復述了一遍。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深藍議會的手段比黑色議會懷柔的多。就算找到線索也是用錢解決地多，不會像后者那樣稍有懷疑就先上一道刑訊。

    郁塵雪終于開口了：還有兩個沒聯(lián)系上？

    如果有上過首都大學心理學教授的課的學生在這里，多半會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因為無論是神態(tài)，動作，還是氣質(zhì)，摘下眼鏡的他都和戴上眼鏡的他相去甚遠。甚至是并排放在一起，都不像同一個人的地步。

    是的，老師。

    議長嘆了一口氣：那個代號叫打工人的新人演員，從所有人提供的情報上來看，他在《荒村驚魂》里起了一個決定性的作用。包括最后翻盤，還有獨自面對鬼怪。

    他知道些什么別人不知道的信息。

    心理學教授篤定地說，很可能他才是被導演真正選中的演員。

    這個名叫打工人的演員有九成可能接觸過導演，當然，以導演是從演員里選出的規(guī)矩，甚至不排除導演真身下場演繹的可能。

    郁塵雪張開雙手，五根指尖與五根指尖如同金字塔那樣斜斜相碰，搭在胸前。

    這是他思考時慣用的手勢。

    雖然沒能看到《荒村驚魂》的現(xiàn)場版，但通過各方證詞和線索推測出蛛絲馬跡的現(xiàn)實永遠是犯罪心理學專家的拿手好戲。

    不然國安特勤局也不會連續(xù)這么多年天價聘請郁塵雪當他們的常駐咨詢師，又不是錢多的沒處花，實在還是人家業(yè)務(wù)水平過高。

    如果要重拍第二部，打工人很難活下去，或許可以以幫助者的姿態(tài)聯(lián)系他。

    郁塵雪不置可否。

    他側(cè)寫過這位新人演員。

    善良，熱血，還有少年人孤注一擲的勇氣。

    年紀不大，很單純，喜歡和小孩子相處。

    這倒讓他想到某個如同白紙一樣的小朋友。

    心理學教授彎了彎嘴角。

    不過，如果打工人是被導演選中的人，或者是導演的話，這個新人演員在影片中表現(xiàn)出來的未必就是真實。

    對方肯定知道銜尾蛇的動作，也知道S級演員藝術(shù)家在導演資格申請上折戟的事情，說不定如今正在暗處，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們猜來猜去，如同耍猴一樣。

    郁塵雪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了。

    另外一個人呢？

    議長嘆氣，那位安娜小姐也一樣聯(lián)系不上，至少互聯(lián)網(wǎng)上沒有任何線索。不過，呃，被鬼魂附體的話，下一部拍攝的時候可能也會比較危險......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老師。

    這回過了許久，他都沒有聽見前面導師的回答，反而是自己摻雜了畏懼的鼓膜聲越來越大。

    站在這里，深藍議長時常會有一種介乎于驚心動魄間的感受。

    雖然他是導師正兒八經(jīng)的三位學生，曾經(jīng)跟在導師背后兢兢業(yè)業(yè)學習了幾年，甚至被他親手送上這個位置，成為掌控這個龐大勢力三分之一的領(lǐng)袖。但在這位老師的面前，他永遠恭敬如同一位全然不懂的稚子。

    什么偉大的事業(yè)，更高遠的利益，消除罪惡......

    只有跟隨這個人，才能顛覆這個腐朽的世界。

    嗯。

    郁塵雪漫不經(jīng)心地敷衍，轉(zhuǎn)頭就走，仿佛一點也不在意。

    這倒不是偽裝，他是真的不在意。

    在沒有找到導演Q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

    啊......又是熟悉的選擇演員等級階段??！

    宗祈嘴里咬著支筆，滾在地毯上，另一只手拿著手機，猶豫不決。

    從鬼市買回來那根鑰匙后，系統(tǒng)就提示他《鬼樓》副本開了，讓他盡早到app里選擇想要招募的演員等級。

    宗祈回來后，面對著熟悉的系統(tǒng)界面，再一次犯了難。

    上次他是本著自己葛朗臺的特質(zhì)，這才選擇了三位E級演員。

    但是這次，他不可能再這么選。

    再怎么說，這也是一個真實的恐怖片拍攝......并不是什么過家家一樣的游戲，也好在之前沒有釀成大錯。

    他之前把這個拍攝想的太簡單了，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選人的意義。雖然就算他不選，演員也得被系統(tǒng)提溜過去拍戲。

    所以這回，為了自己手底的演員著想，也為了三大數(shù)值里當前存活演員的人數(shù)著想，宗祈決定含恨往貴的選。

    當然了，為了節(jié)省片酬，安娜被他直接走后門加進了演員招募的名單內(nèi)。同時她也擔當了本場協(xié)助員工的位置。小紅不跟著他們，反倒自己報名了個《深谷》的恐怖電影，應(yīng)征了里面的大boss。

    沒錯，現(xiàn)在宗祈基本已經(jīng)弄清楚了，他簽下來的員工也是可以單獨出去自己接戲的。

    要拍電影了嗎，mama好高興！

    荒木陶醉地摸著自己的臉，訴說著自己的喜悅。

    安娜也對拍電影很感興趣。當然，作為宗祈看好的女演員，她當然可以走后門。再加上一個早就在他名單里躺好的烏鴉。

    黑發(fā)青年深呼吸一口，最后才按下了那個昂貴的招募選項。

    現(xiàn)今唯一一位，片酬高達50%，每部電影都能以百分之八十以上演繹度完美通過的S級演員。

    藝術(shù)家。

    作者有話要說：　　郁金香：以我多年經(jīng)驗分析，這個導演多半在偽裝（篤定）

    77：哈？

    求營養(yǎng)液?。∵€差一點今天又能加更啦兄弟萌

    第37章 、37

    哎哎哎, 你這腳架擺歪了，往這邊來點。

    怎么回事，斯坦尼康忽然有點架不穩(wěn), 是不是穩(wěn)定器沒弄好？

    幕布幕布, 之前的綠幕怎么沒扯出來？

    一大早，綜藝劇組就開始了折騰。

    先是在外面組裝攝影架，然后又是在背后搭幕布, 各種打光搖臂罩燈相繼亮起, 給這塊少有人踏足的郊區(qū)增添不少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