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念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jié)，尚之桃轉(zhuǎn)不轉(zhuǎn)正對他沒有影響，別人是不是怕他也不影響心情，因此也就不再與tracy討論。

    尚之桃不知道這些，她要被外派了。派到一個山區(qū)，跟進一個廣告片的拍攝，俗稱打雜。市場部總要在這個時候派出人去，大家看看那個地方，都嘖嘖一聲不肯去。那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下雪了，山區(qū)又冷又陰，老鼠有三十厘米長，別說女生了，就連男生都不敢去。有人偷瞄尚之桃，覺得她還沒轉(zhuǎn)正，應(yīng)該接受這個考驗，也隱隱希望她能挺身而出。尚之桃接收到了這個目光，真的挺身而出了：“要不……我去？只是我沒跟過，不知道該做什么?！?/br>
    “你去？你懂什么？這活我看男同事去最合適?！眑umi一邊剪指甲一邊在桌下踢尚之桃，這姑娘有病吧？看不出別人在欺負她？

    “你什么都不懂，這可是咱們最大客戶的案子，萬一搞砸了呢？”lumi又加一句：“搞砸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alex卻不這樣覺得。尚之桃是新人，什么項目都要跟，這是一定的。所以他問尚之桃：“你確定你愿意去？”

    “她去的話，那就做雙份差旅預(yù)算吧?！眑umi嘆了口氣：“我也去?！眑umi始終覺得自己是尚之桃的導(dǎo)師，她對尚之桃是有那么一點江湖豪情的。所謂江湖豪情，就是我的人我得罩著。

    尚之桃感激的看lumi一眼：“謝謝lumi?！?/br>
    “客氣什么?！?/br>
    尚之桃并不知此去幾多兇險，她只是覺得這是工作，她需要什么都去嘗試，才能了解工作的本質(zhì)。她這樣尊重工作，工作亦沒有虧待她。

    在結(jié)束周會后，alex單獨留下了她。

    “flora，你來猜猜我接下來要對你說什么？”alex從來都不嚴肅，甚至朝尚之桃眨眼睛，有一點孩子氣的要尚之桃去猜。

    “額……”尚之桃還真的仔細想了想，她最近工作沒出什么紕漏，于是搖搖頭：“alex，我不知道?！?/br>
    “那你看看這個。”alex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紙，放到她的面前。

    尚之桃拿起來看，看到巨大的“勞動合同”幾個字，中英雙語勞動合同，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alex：“我……”

    “你輪崗的第一站是市場部，我跟lumi溝通過，我們都想你留在市場部。你愿意嗎？”

    “我愿意?！鄙兄译u啄米似的點頭，她還不會掩藏，只覺得開心。開心到眼底發(fā)熱。

    “那你回去簽這份正式合同，然后交到人力資源那里?！盿lex朝尚之桃豎拇指：“加油，flora。你知道的，北京這座城市很殘忍也很公平。只要努力，就會有結(jié)果。你過去兩個多月的勤奮、責(zé)任感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你自己贏得了這份合同?！?/br>
    尚之桃好像在做夢。

    她記得入職的第一天欒念勸她換工作，那時的她多么惶恐，多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山裉欤搅粼诹诉@里，alex說她是靠自己的努力留下了。

    這太感人了。她甚至有那么一點想哭。

    尚之桃直到下班，都還感覺這不夠真實。她百感交集，總覺得想跟誰聊一聊。

    她問姚蓓：“學(xué)姐，您在北京嗎？”

    “我在航天基地。怎么啦桃桃？”

    “我被聘用了?！?/br>
    “真的?。?！”姚蓓連打三個感嘆號，而后將電話撥了進來：“我的學(xué)妹就是這么有出息對嗎！我跟你說，你想想要吃什么！等我回去咱們一定要好好慶祝！”

    尚之桃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我想吃日料，我們公司附近有一家，我很想去吃?！?/br>
    “那等我回去！”

    平庸之輩尚之桃，體會到了另一種快樂。

    尚之桃與人分享了喜悅，可她自己的開心還沒散去，她想獎勵自己，她覺得今天的她真是值得獎勵。要不就去吃日料？請孫雨他們一起？可這會兒太晚了，他們到了日料都要關(guān)門了。自己去！對！周末請好室友們吃飯！

    尚之桃有點開心，在工位上站起身，臉上還掛著笑呢，伸展了身體又坐下了。而后立刻收拾東西，一分鐘都等不了。她背著包朝外走，碰到了準備下班的欒念。尚之桃來不及躲閃，只得朝欒念笑笑：“l(fā)uke下班啊。”

    “嗯?！痹贌o話。

    尚之桃也不講話，她進了電梯站到角落里，卻聽欒念問她：“今天不吃點好的？”

    “哈？”

    “不是被正式聘用了？”

    “哦……是。”尚之桃不會說謊，她臉上的表情實實在在寫著：我現(xiàn)在就去吃好吃的。見欒念在電梯鏡里看她，有點不情愿的說：“您要一起去嗎？……”

    “好?！?/br>
    ？

    “您不用為難，如果您晚上有約的話?！鄙兄已a了一句，這事兒還有回旋余地嗎？

    “不為難，沒有約?！?/br>
    ……

    “哦?！?/br>
    摳死你得了。欒念在心里笑她，他這人就這樣，本來順口逗她一句，她越不情愿他越要去，她不開心了他就舒坦了。說簡單一點，欒念就是那么一個損人利己的人，用譚勉的話說：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吃什么？”欒念問她。

    尚之桃搜腸刮肚去想說吃什么他能不去呢？麻辣燙？過橋米線？涼皮？

    “公司附近有一家日料不錯，要讓你破費了?！睓枘畎胨啦换钫f了一句：“吃398檔的，不然沒有鵝肝。”

    “哦?？墒窃诠靖浇f一同事看到，是不是解釋不清？有損您名聲。”

    “你多慮了?！睓枘畛πΓ骸罢埌??！?/br>
    尚之桃跟欒念吃的第二頓飯，就是那家日料店。

    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日料店人很少，他們找了個安靜的包間坐著，包間能看到庭院里的景觀。景觀開了夜景，有小橋流水，靜謐異常。欒念果然點了398那一檔，一點沒手軟，尚之桃也點了那一檔。既然要給自己慶祝，那就要狠一點，哪怕這頓飯會花掉她十分之一薪水，她也覺得值得。

    欒念要了清酒，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問尚之桃：“駕照學(xué)下來了嗎？”

    “下周末考科目二，不過我可能要延期，因為今天被外派跟致勝的拍攝?！?/br>
    “去山里？”

    “嗯……說是要半個月?！?/br>
    尚之桃也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清酒，啜了一口，還行，勁兒不大。她咧嘴笑了笑，內(nèi)心的喜悅根本藏不住。

    第24章 不如做點什么

    欒念試圖去理解尚之桃的喜悅，事實上他并不覺得轉(zhuǎn)正有什么值得慶祝，他過去那二十八年順風(fēng)順水，并不能體會尚之桃此刻膨脹的滿足感。

    “把你錢包給我?！睓枘畛兄疑斐鍪?。

    “為什么？”

    “我怕你喝多了結(jié)不了帳?！?/br>
    ……尚之桃真的乖乖的將錢包拿出來給欒念，她的錢包怎么說呢？上面畫著水墨畫，再仔細看，那畫里有兩只狗，奇奇怪怪的畫面拼湊。欒念眉頭皺了皺：審美堪憂。

    “現(xiàn)金夠嗎？”欒念又問。

    “不夠?！?/br>
    “刷哪張卡？”

    尚之桃站起身拿過錢包，拿出一張卡遞給欒念：“這張?！彼沓鋈チ耍埦驼埪?，就這一次。

    “密碼?！?/br>
    “062400?！?624是辛照洲的生日，戀愛中的男女總會將對方的生日作為自己的特殊密碼，分手了該換了，可尚之桃懶，就這樣一直沒有修改。

    “行。喝吧?！?/br>
    尚之桃很開心，又喝了兩小杯，但也僅止于這兩小杯了。她酒量不行，有點頭暈，晃了晃腦袋說不喝了，不喝了。說不喝，又多喝了一口。

    欒念也不管她，認真吃鵝肝和生魚片，大概有一些日子沒吃日料了，這一吃覺得味道還不錯，胃口就這么開了。對面的姑娘嫣紅著一張臉，又一次覺得她那傻不拉幾的還挺下酒。

    欒念這個老謀深算的人，在慢慢織一張網(wǎng)。在他接連對尚之桃起心動念后，立即做了決定，他要跟這個女人做點什么。但他需要時機，他想跟尚之桃做點什么，又不想與她過從甚密。如果兩個人能彼此解決需要但都不用對彼此負責(zé)，這樣的狀態(tài)最圓滿。

    “你去山里是自愿的？”他冷不丁問尚之桃。公司環(huán)境是這樣，老人欺負新人，職位高的欺負職位低的，有關(guān)系的欺負沒關(guān)系的。很難有純粹的職場關(guān)系，除非一個能力極強的人，崗位缺他不可。

    “我是?！鄙兄液攘撕枚嗨^暈好了一些：“我沒做過，就想嘗試一下。我想學(xué)很多很多東西，想變成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像kitty一樣?！鄙兄液攘司圃捑谷幻芰似饋?。

    “為什么要像kitty？”

    “kitty真的很厲害，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會，做什么都很漂亮?！?/br>
    欒念看了她一眼，沒接她茬。

    “如果kitty不厲害，也不會進創(chuàng)意中心。公司里的人都清楚，創(chuàng)意中心和企劃部，永遠挑最好的?！?/br>
    “你與其盲目攀比，還不如好好找棵大樹抱?！睓枘钪v起話來真真假假。

    “我人生地不熟，抱誰大腿？”

    “tracy?！?/br>
    “我跟tracy不熟?！?/br>
    “那你可以試試抱我大腿?！?/br>
    嗯？尚之桃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冒出的雜亂念頭，欒念要潛規(guī)則她的念頭。雙手放在胸前，神情戒備：“我不會出賣自己的?！?/br>
    欒念很少失態(tài)，這一下被尚之桃戳中隱秘心思，險些噴了酒：“你沒事兒吧？”

    “那您讓我抱您大腿？我一個小姑娘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錢能力也一般，我靠什么抱您大腿？”

    欒念手指點了點尚之桃：“手拿開？”

    “嗯？”

    “拿開?！?/br>
    尚之桃將手移開，狐疑的看著欒念。卻見他打量了她的胸，而后撇撇嘴：“你的擔心真是多余了?！睓枘钚Τ雎暎骸吧兄夷阋詾槲蚁胨闶菃?？我缺女人嗎？”

    尚之桃紅了臉。

    “別做夢了！”欒念隔著桌子敲她腦袋：“等周末晴天，把你腦袋里的水晾干?！?/br>
    干。

    我不是挺好嗎？尚之桃低頭看自己的衣裳，委屈巴巴。

    兩個人這頓飯著實吃了很久，尚之桃站起身的時候晃了一下。欒念讓服務(wù)員給她倒水，果然拿著尚之桃的錢包去交錢了。

    欒念，竟然真的宰了尚之桃一頓。他結(jié)過賬回來把錢包遞給尚之桃，還不忘道謝：“謝了啊?！?/br>
    “不客氣。應(yīng)該的?！?/br>
    “恭喜你被正式聘用?！睓枘詈苷J真的講了這句話。他如今覺得tracy說的對，企業(yè)要有多元化的人才結(jié)構(gòu)，一個團隊里不應(yīng)該都是精英，也還該有這樣的人，有趣的大傻子。

    他們出了餐廳，欒念并沒有叫司機來接，而是跟尚之桃一起站在路邊打車。她站的并不穩(wěn)，又被風(fēng)吹亂了頭發(fā)，清澈的眼里彌散笑意，又認真對欒念講了一句：“我不會出賣自己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