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1)
但很快,南舟的眸色回歸了平靜的漠然。 他終究不是舫哥。 房間內的氣氛一時凝滯,沉重得簡直無法流通。 最終打破這份沉郁的,是{江舫}跨前一步的動作。 說句話吧。{江舫}輕聲說道,跟我說會兒話。像平常那樣。 哪怕是騙騙我,也好。 他話音和原本的江舫全然相同,南舟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他把望月的目光調轉回來,看向了{江舫}。 綜合目前已知的片段信息,以及{江舫}的反應,南舟知道,這個世界的{江舫}和{南舟}是彼此熟識的。 再結合第二個世界,南舟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到了一個脫困的方法。 我要找個東西。南舟并不急于解釋分辨,而是直接提了要求,你幫我找來。 南舟一開口,聲音中的沙啞反倒嚇了自己一跳。 江舫剛才的暴力壓迫,傷到了他的喉嚨。 他一開腔,聲音里都透著淡淡的血腥氣。 對于他的要求,{江舫}不僅不怒,居然還保持了一定的心平氣和,問他:是什么? 南舟也不客氣,指向了不遠處桌子上的紙筆。 拿到紙筆,他用未傷的左手畫圖,簡單勾勒出了鐵盒的外觀。 南舟不知道還有幾個盒中世界在等待自己。 要在負傷和滿月的雙重debuff狀態(tài)中從{江舫}手里逃出來,必然要大費一番周章,再想頂著滿月的影響去找盒子,更是癡心妄想。 除非他肯等到白天。 但距離12小時的登車時間越來越近了,這個時間,他耽誤不起。 把這件事交給{江舫}去做,的確是瘋狂冒險的行為,但也是無奈之舉。 至少,南舟相信,這個{江舫}肯為{南舟}去做這件事。 就在我日常工作的地方,不難找。南舟試圖從言語中打探更多的訊息,你知道的吧? 果然,{江舫}徑直起身,從抽屜里取出一卷手繪的小鎮(zhèn)地圖,簡單畫出數條線來,標的了幾個點位,隨即拉開門,叫來一個男人。 那男人目光和神情都是木偶似的呆板,{江舫}每說一句話,他就木呆呆地點一輪頭。 每七秒點一次,以此往復。 這是南舟看慣了的NPC式的反應。 在{江舫}要合上房門時,南舟特意在后面交代了一句:不要弄壞,也不要打開。 {江舫}笑了一聲,并不費心囑咐:他們沒有那么聰明,也沒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聽過他的答案,南舟睫毛一垂,心中已經清楚了大半。 在第三個盒中世界里,{江舫}才是永無鎮(zhèn)的主角,其他人都是NPC。 NPC是很少有正常人該有的好奇心的,就算拿到陌生的盒子,也只會遵從指示,老老實實地拿來。 然而,和上個盒中世界相反的是,他愛上了{南舟}。 他因為父母被光魅殺害而憎恨光魅,卻不知道{南舟}就是光魅的一份子。 他組建起了一支NPC的獵人隊伍,用以獵殺光魅,就像自己當初在最初的永無鎮(zhèn)里用力量馴服了光魅NPC一樣。 而{南舟}偏偏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怪物,遵循這個世界的邏輯,進行著殘酷的殺戮,在白天時又忘記一切,復歸正常,坦然地接受{江舫}的保護。 在南舟拼湊這個世界的故事線時,{江舫}用一條白毛巾勉強擦凈自己的一雙血手,提著醫(yī)藥箱,在南舟身前蹲下,拉過他受傷的手掌,抽出貫穿他手掌的木刺,替他包扎。 他一邊動作,一邊輕聲細語道:我以前怕你知道這個世界有怪物,怕你害怕,所以告訴你,我的父母是被天使帶走的。你問我,你會不會也被天使帶走,我說,只要我在,就不會。那時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南舟對他輕柔的病腔并不在意,平靜地看了回去:不是的。在白天,光魅沒有自己是怪物的記憶。 {江舫}慘笑一聲:是嗎? 他手上用力,想要用繃帶勒痛南舟,但最終也只是把繃帶勒到了自己的指尖,逼得自己指尖因為缺血而微微發(fā)抖:那你晚上的時候為什么不來告訴我,你就是在小鎮(zhèn)里流竄的怪物? 他溫和又親昵地罵他:小騙子。我們一起長大,你住在我隔壁,騙了我這么多年。 寥寥幾句,他便為南舟述說了一個潦草卻動人的故事。 南舟定定望著他的發(fā)旋兒,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像是穿梭在不同的時空里,看相同又陌生的角色,親身演繹著截然不同的故事。 說著,{江舫}抬起眼來。 那雙眼睛仍是淡色的,因此襯得他眼底翻涌著的猩紅格外猙獰。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釘你了。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對他露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很痛吧? 他用帶著藥味的修長手指按住了南舟的后腦,和自己的額頭相觸,語氣越發(fā)婉轉,內容卻越發(fā)殘毒:我們應該一起去死才對,是嗎? 南舟:? 被強行按頭時,他眨了眨眼睛,不能理解神經病轉進如風的思路。 他決定改換策略了。 裝成另一個{南舟},并不是他擅長的事情。 那個盒子里是什么? 恰在這時,{江舫}提問:是你們這些怪物的秘密嗎? 南舟保持著被他按頭的姿勢,答道:是消滅這個世界的秘密。 {江舫}的神情一凝,有力的手掌立時松開。 先前,他的情緒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間,很多細節(jié)都無從抓捕。 在稍作平復、和南舟對視后,{江舫}的神情漸漸發(fā)生了變化。 他戒備地后撤一步,:你不是他。你是誰? 這句話,基本印證了南舟對這個世界的判斷。 在這個封閉而混沌的小鎮(zhèn),能清晰地認出彼此的,只有在長年累月中痛苦地保持著清醒神志的一方。 每一個南舟,都有他自己的江舫。 每一個江舫亦如是。 第284章 螞蟻(七) 南舟不答反問:你是怎么抓到我的? 南舟不老實,{江舫}也不逼迫他立時作答。 他的瘋相似乎只為真正的{南舟}展露,如今理智歸位,確信了眼前的怪物南舟不是他珍視的{南舟},他的神情溫和了許多。 他看上去要比上個世界的【南舟】更好溝通。 他答道:你是從屋頂上摔下來的。 南舟:??? 他與外表反差極大的迷糊感,讓{江舫}向他投以了充滿興味的一瞥:我本來計劃今天晚上去殺掉怪物,突然聽到屋頂上的瓦響了一聲,你就摔到了陽臺上。 啊。 南舟點點頭,毫不尷尬地想: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說起來,他和江舫真正意義上的相遇,也是從跳下陽臺這個動作開始的。 如果李銀航在這里,必然會吐槽這是什么濫用原作橋段的ooc同人文劇情。 但南舟想得更深一層。 他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 從第一個世界切換入第二個世界時,時間切換是瞬時的。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直接出現在了【南舟】的房子對面,期間基本沒有什么明顯的時間差。 但從第二世界切入第三世界時,就明顯沒有那么絲滑了。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南舟沒有明確的意識,包括{江舫}所說的從樓上跌下,他連一點痛感都沒有。 這固然可以當做是第三世界里的滿月影響了他個人意識,但對這樣的變化,南舟做不到掉以輕心。 他擔心的是,自己距離原本的世界越遠,穿越盒子時的精神狀態(tài)會越混沌。 這種水土不服放在平時不要緊,可放在危機重重的盒子世界里,只會讓他的行動越來越被動。 南舟并沒有遺忘游戲說明中的那一條內容。 【隨便吧,努力逃離這里吧,即使如此,也不過是逃進下一個故事罷了?!?/br> 【除非,你能找到車票,搭上駛離悲劇的列車?!?/br>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找車票。 可是,他在第一個世界里搜索無果,在第二、三個盒子世界里,又實在相當被動。 第二個盒子里,他根本沒有時間。 如果不是及時摸索到盒子出現的規(guī)律、跑去砸了【江舫】家的玻璃,【南舟】或許已經開啟了這個世界的盒子,親手毀滅了他自己的世界。 第三個盒子里,他則失去了自由。 想要親手完成打開盒子這個動作,對如今的南舟已經是難上加難,還想乘隙逃離,在小鎮(zhèn)的滿月之下尋找車票,幾乎是天方夜譚。 同樣,南舟也不會忘記自己在開啟盒子的瞬間,在巨大的天幕上閃現的那條怪異的評論 還沒等他從中尋出頭緒來,{江舫}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催他回神。 {江舫}快速摸索和眼前人的相處方式:我答一個問題,你答一個問題? 南舟不說話。 如果答應了他,南舟并沒有很多重要的問題可問{江舫}的。 相反,{江舫}卻能從他口中套出許多情報。 他知道,如果{江舫}和他的舫哥性情相近,讓他掌握的情報愈多,對自己越不利。 但如果他一味消極抗拒,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的{江舫}或許會針對自己采取一些他并不樂見的行動。 兩難。 見南舟不答,{江舫}自顧自拉過一張椅子,在床側坐定,并攏手指,搭在他受傷的那只手的手腕上:你說,盒子里有消滅這個世界的秘密,那是什么? 南舟:不能告訴你。 {江舫}:喂,這樣太不公平了吧。 他把手指從南舟腕上移開,雙肘交叉著平墊在膝蓋上,身體前傾,把椅腳坐得翹起一腳,像是個充滿好奇心的、活潑又溫柔的年輕人:跟我聊聊吧,我還真的挺好奇的。 南舟望著他,一言不發(fā)。 他這副樣子過于正常,正常得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江舫}也看出了南舟神色中的戒備之意,眼睛彎彎地歪了歪頭: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南舟:我和你在意的那個{南舟}長得很像。 {江舫}笑:嗯,一模一樣。 南舟:世界上會有這樣兩個相似的人,你不介意? {江舫}聳聳肩: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嗎? 在這句看似毫無機心的話后,他瞄了一眼南舟手腕上紋繡的蝴蝶。 剛才,他已經用手指近距離試探過了。 這個刺青是陳傷,不是短時間內繪就的。 {江舫}的眼神從南舟身體的手腕出發(fā),一寸寸游走到他的臉上:這么像的一張臉我以為你是奪舍。可這個刺青的存在,說明你只是另外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撐住下巴,定定望著南舟,娓娓地推測:你帶有怪物的屬性,而且顯然對這個屬性很了解,所以你在確定窗外有滿月后,連逃跑都沒有嘗試過。 你是另外一只怪物。但我從來沒有在小鎮(zhèn)里見過你。 我曾經解剖了很多只怪物,迄今為止,沒有一只擁有變形的能力。 說到解剖這兩個字時,{江舫}對南舟流露出了一絲渴望和好奇,目光在他小腹處逡巡一番,好像在尋找合適的下刀方位。 {江舫}抬起手來,將手搭在南舟的額頭。 南舟向后躲了一下,嘴角微微下彎,神情間流露出明顯的不適。 對他的抗拒,{江舫}視若無睹:所以,結合這些信息,你是一只外來的小怪物。 說著,他湊近了南舟,咬字輕柔溫和道:你的目的很明確,一來就要找那只盒子。盒子就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主要目標,是嗎? 他停了下來,不再繼續(xù)分析下去,只認真打量著南舟漸漸失去血色的面龐。 見他薄唇緊抿,{江舫}嘆息一聲:我都說了這么多,關于盒子,你還是什么都不想說嗎? 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等到盒子來。他說,要不是你自己的身體不方便,你也不會在這里和我浪費時間吧。 南舟閉上了眼睛,不允許他從自己的眼中讀出哪怕一分的信息來。 {江舫}也察覺到了他這份決心,若有若無地嘆息一聲后,便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請張嘴。 雖然是請求的語氣,但他的拇指死死抵在南舟面頰的肌rou上,逼得他不得不松開了緊咬的齒關。 他送了一塊干凈的白毛巾到他嘴里,旋即紳士地表明了自己此舉的目的:你用他的聲音叫的話,我可能會很困擾。所以你忍耐一下吧。 在做完這份體貼異常的交代后,{江舫}用食指指尖抵住了他的太陽xue。 他修剪得薄而堅硬的指甲,像是釘子,牢牢楔住南舟太陽xue一角后,徐徐發(fā)力,由緩而緊。 江舫也對他做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彼時彼刻,心境不同。 那時候,南舟腦中宛如白孔雀一樣的光株菌群,在完全放松的情況中,釋放出類似求偶的激素,催促著在他腦內一層層開屏,讓他情動難抑。 而{江舫}的動作則與江舫完全不同。 他從這些他恨極了的怪物身上學到的,全是折磨人的方法。 南舟只覺頭顱內宛如小針穿刺,痛苦難捱,只是他不習慣將痛楚表現在臉上,因此仍是面無表情,吞住悶哼,一張臉慘白如紙,唇色卻在不間斷的用力抿緊間,變得濕紅一片。 {江舫}也不急于從他身上問出什么,只是想讓他充分體驗并恐懼這份痛苦,再游刃有余地展開他接下來的盤問。 他慢吞吞地解釋道:我在很多怪物身上做過實驗,這一招對他們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