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獨立   第三更

    方海這人, 在偵查上確實有一套，他現(xiàn)在在學(xué)校還教著這門課, 雖然理論說不出太多，但實踐一抓一大把，很有經(jīng)驗。

    在這次的案子上，他也是上抽絲剝繭，把發(fā)生在各地的十幾起案子卷宗翻來覆去，最終拼湊出一點東西來。

    巖香一家三口應(yīng)該是少數(shù)民族沒錯，但并不是常年住在西南, 因為當(dāng)?shù)厝舜蠖鄶?shù)不往外跑，尤其是像他們所說的住在寨子里的人更不可能, 那兒的人，出一次山都不知道要多久，更何況是跑到滬市來。

    再沿著作案時間, 在中國地圖上劃出道來，像他們四處流竄，不會住在小地方，一定是選交通方便, 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什么的也跑得掉。

    那必然有可以通往犯案地點的火車。

    ……

    所有信息加起來，方海圈定出大概的范圍，讓當(dāng)?shù)嘏沙鏊浜险{(diào)查。

    今年四月剛推行的身份證制度，要求年滿十六歲周歲的居民辦理, 上面有照片、編碼和住址, 之后介紹信的作用會減弱，方便大家的出行。

    不管什么新政策，很多人不會愿意抽出這個時間去辦，為此基層得花大量的時間做動員工作、甚至上門辦理, 畢竟大家都有完成率要求。

    巖香一家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發(fā)現(xiàn)的，不過抓到他們的時候，陳家的十萬塊錢已經(jīng)被花得差不多，畢竟三口人都有賭癮，哪里還記得什么叫節(jié)約用錢。

    哪怕把他們家的所有資產(chǎn)都變賣，也因為苦主太多，分到陳家身上只有三千多塊。

    陳家本來都已經(jīng)脫貧，因為家里一下子少這么大筆資金，廠勉強維持兩個月，最終在政府的主持下倒閉——還得變賣資產(chǎn)把所有欠款都補上。

    現(xiàn)在即使是三千塊，對他們家來說也是大錢，起碼能在老家鄉(xiāng)下好好安頓下來。

    真是要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趙秀云想起幾個月前他們家的意氣風(fēng)發(fā)，覺得人這輩子真是無常，唏噓之余又覺得都是有幾分命中注定。

    但很快把這件事拋之腦后，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家里的最新變化上——那就是方海要去首都。

    因為技術(shù)和種種原因，公安部破不了的陳年舊案太多，像巖香家這樣一直逃之夭夭的更多。

    但方海這套翻檔案就能推測出他們家所在范圍的本事很是難得，不然這次抓得也不能抓的迅速。

    部里一來有心調(diào)他協(xié)助調(diào)查，二來幫忙培訓(xùn)一下，為期六個月。

    自古以來這種借調(diào)，出去一趟回來，板上釘釘?shù)囊殹?/br>
    趙秀云心里是高興的，可想到六個月這么長也有點發(fā)愁，畢竟家里就剩自己和小女兒，總有那么點不安。

    方海更是愁，但也容不得他考慮愿不愿意，只得盡力在出發(fā)前把家里安排得更妥當(dāng)。

    倒是苗苗一點不愁，還很是羨慕說：“爸，你可以去看我姐。”

    方海哽一下，都沒能說話來，半響才說：“嗯，我會去看她的?！?/br>
    雖然他本來也是這么安排的，但叫孩子說起來還是覺得有哪不對勁。

    提起大女兒，趙秀云的心思也動起來，說：“那我給你多帶點東西，回頭你拿過去給幾個孩子?！?/br>
    方海一絲無奈，說道：“你變得也太快了吧？”

    趙秀云倒是理直氣壯，說：“反正你是肯定要去的，說再多也沒用?！?/br>
    不過很快又弱下來，惆悵道：“那你今年得在首都過年了？”

    算起來是這樣。

    方海從前趕上任務(wù)，都會祈禱一定不要碰上過年，現(xiàn)在從部隊出來，反而有這種時候，說是來也覺得挺可惜的，說：“是啊，不能一起看聯(lián)歡會了?！?/br>
    八三年起，大年三十一起看聯(lián)歡會成了家里的傳統(tǒng)，說說笑笑不知道多熱鬧。

    趙秀云心里越發(fā)覺得空落落，想想說：“可以的話，我盡量帶孩子們?nèi)ナ锥颊夷氵^年?！?/br>
    就是不一定能請下來假，大過年的，電視臺的事情也很多。

    方海聽這話好像年已經(jīng)過上了，但不想她跑來跑去，畢竟火車一坐就是二三十個小時，去了還不行一定能待多久，來來回回不夠累的，只說：“算了，以后年還有得是。”

    畢竟他們還有半輩子可以過。

    趙秀云“嗯”一聲，不過心里已經(jīng)決定，到時候無論如何都想要想辦法請假，大不了坐飛機去，家里最近也是頗攢著點錢，來回一趟雖然貴，還是買得起的。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眼下要準(zhǔn)備的是行李。

    一去大半年，很快又是冬天，趙秀云是恨不得什么都給他帶上，生怕他不夠用。

    方海覺得去反正有地方住，衣服可以洗了換著穿，他在家也差不多是這樣，委實沒必要把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

    但心里也知道媳婦是因為舍不得，沒阻止。

    趙秀云是一天收拾一下，東西拿出來又放回去，到底要出發(fā)前給他帶的不多，嘴上還說：“反正要回來的，沒必要?！?/br>
    就是這個回來要半年，她現(xiàn)在都盡力不去想這個時間。

    趁著孩子不在，方海抱住她的腰說：“在家好好的，自己小心。”

    他也是一千一百個放心不下。

    懷抱待久了也會貪戀。

    趙秀云送他到機場的時候別提多舍不得。

    這趟公差待遇不錯，不僅坐飛機，連住宿也是高標(biāo)準(zhǔn)，部里專門騰了一間房，基本的家具都有。

    方海都首都之后打一個電話，安置好又一個，都是打到電視臺。

    在單位里，其實說不了什么，何況那邊是保密單位，電話都是有人聽著的，趙秀云只要知道他一切順利都行，只是回家看到少一個人難免惆悵。

    苗苗晚上學(xué)完畫畫，等著mama來接。

    趙秀云沒有方海那樣的好體力，帶著女兒坐公交車。

    苗苗是知道m(xù)ama有多忙，說：“我自己回去也可以?！?/br>
    趙秀云哪里放心得下，畢竟這大晚上的，說：“不用，我盡量都來接，不然就讓你趙叔叔送一下。”

    兩家的老交情，方海出門前還特意請趙啟光吃過飯。

    苗苗覺得這樣很不方便，有些不安道：“要不我以后還是只周末去上課好了?！?/br>
    她也是大姑娘，自然知道外面有多危險。

    兩萬五千里的長征剩這幾步，畫畫本來就貴在堅持，趙秀云哪里肯叫孩子耽誤，說：“放心，你只要好好上課就行，mama能搞定的?！?/br>
    小孩子對父母都有一種信任，尤其是苗苗確實覺得這么多年沒有難倒過他們的事情，聽mama這樣說松口氣，心里也覺得自己該更勇敢些。

    只是半夜睡不著的時候，照著鏡子覺得，也許不是夠不夠勇敢的問題，忽然給自己剪了一個劉海。

    趙秀云第二天都嚇一跳，說：“你頭發(fā)怎么回事？”

    苗苗倒是挺平靜的，說：“媽，是不是不好看？”

    豈止是不好看，一點都不整齊，坑坑洼洼跟狗啃過似的，再好看的臉都被減去兩分光彩。

    趙秀云平常挺認(rèn)真打扮孩子的，一直覺得老二雖然沒有老大那樣愛美，也是注重外表的小姑娘，這神來一筆，簡直是，不好看啊。

    她一臉一言難盡，問道：“怎么剪成這樣了？”

    苗苗從mama的表情里看到肯定回答，開心起來說：“丑一點，我晚上就可以自己回來啦?！?/br>
    這是什么邏輯，趙秀云生怕孩子覺得漂亮就是錯，趕快說：“跟好不好看沒關(guān)系的，你是mama的寶貝女兒，我就想去接你。”

    苗苗覺得是有關(guān)系的，因為她念書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念高一，但班里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是十五六歲左右，都已經(jīng)是很獨立的大孩子，只有她，好像永遠(yuǎn)叫父母放不下心。

    小丫頭有點沮喪說：“jiejie就不用人接。”

    打從初中，就都是自己上下學(xué)。

    趙秀云知道禾兒對meimei來說有一種榜樣作用，苗苗一直想保持好成績，既有mama的原因，也有jiejie，忍不住說：“那是因為jiejie都是白天啊，你這是晚上，比較危險?！?/br>
    要是六七點也就算，每次畫完都要九點多了，天是黑得不能再黑，這個點在外面晃悠的小流氓也多起來。

    苗苗勉強接受這個說法，但是說：“那我也要試著自己回來?！?/br>
    其實危險是一回事，還有她比較害怕走夜路的緣故。

    十三歲的大姑娘，被家里人保護(hù)得很好，頭回覺得父母為自己付出的太多，是時候要做一個獨立的人了。

    趙秀云說不準(zhǔn)她到底行不行，想想說：“這樣，能去接你我都去，不能的話你再自己回來好嗎？”

    苗苗立刻應(yīng)下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說：“我可以的?！?/br>
    她也是有點身手在，論打架肯定還強過mama，只是不常用而已，決定給自己加一項鍛煉的日程。

    趙秀云說不好是擔(dān)心還是不擔(dān)心，只是欣慰地說：“嗯，畢竟你是高中生了。”

    心里是想著排除萬難，也要每天都去接她。

    不過話是這樣說，母女里倒是一致地想念起爸爸/丈夫，覺得他在家的話一切都會方便得多。

    這大概也是某種程度的由奢入儉難。

    第269章 傳書   第四更

    另一邊, 遠(yuǎn)在首都的方海和禾兒也在思念家里。

    禾兒覺得現(xiàn)在首都已經(jīng)是半個自己的地盤了，嘰嘰喳喳和爸爸介紹有哪些好吃好玩的。

    方海是剛到還有時間, 接下去是rou眼可見會忙碌，不管首都有哪些好東西，都跟他沒什么大關(guān)系，不過沒阻止，放任孩子說個不停，好像她又是那個嘮嘮叨叨的小丫頭。

    十二月，首都已經(jīng)下過一場雪, 風(fēng)一吹刮得人打寒顫，不過父女兩個都不是很怕冷, 外套拉鏈拉上，外套穿好，走路還走得倍有精神。

    已經(jīng)是期末復(fù)習(xí)的時間, 加上天氣冷，路上的學(xué)生沒多少。

    禾兒帶著爸爸抄小路，走到男生宿舍樓下說：“高明住503?！?/br>
    既然來一趟，總得帶幾個孩子去吃飯, 方海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是臨時起意自己跑過來的，能找到一個都是意外之喜，說：“他這個點能在嗎？”

    青天白日的, 沒準(zhǔn)在外頭玩。

    禾兒一臉篤定說：“肯定在?！?/br>
    方海想想還是聽她的, 跟舍管說自己是學(xué)生家長，就提著東西上樓。

    高明確實在宿舍，圖書館為存放圖書，是全校唯一沒暖氣的地方, 這天氣，大家都在宿舍里復(fù)習(xí)，連打飯都是舍友幾個輪流去。

    他正在默默背單詞，聽見敲門聲也不是他答，只是心里奇怪，畢竟會來串門的都是認(rèn)識的人，男孩子粗獷，都是推門就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