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催，直接給拍板了，讓他們趕快去拿錢。

    說真的，人這輩子要是能借到這么多錢，也算沒白活，趙秀云感激在心，躊躇不定。

    在這空當(dāng)，求老太找上門來。

    老爺子搬走之后，求老太病了才好，這會還沒怎么恢復(fù)。

    趙秀云開門看是她，趕快請她坐，又說：“您怎么來了，有事讓若云叫一聲我就去?！?/br>
    老太太先是看一眼方海，他最近也懂得看眼色，關(guān)掉電視，帶著幾個孩子下樓玩。

    趙秀云給她倒上水問：“您身體好點了嗎？”

    老毛病，能有什么好，求老太擺擺手說：“他搬走之前，問我想不想走。”

    趙秀云第一反應(yīng)是還挺好，自打李東平再婚生了孩子，老太太就一直心事重重，是舊友重逢，才又好起來。

    人到這個年紀，能說得上話的人沒幾個，求老太有心想找人參謀參謀，說：“不怕你笑話，我是沒錢啊。我這樣的出身，當(dāng)年是主動散盡家財才保下來，這些年也一直謹小慎微，全靠女婿養(yǎng)活。你說我要是離了家，他的錢我還能拿到嗎？”

    她這把老骨頭，吃糠咽菜都行，孩子怎么辦？

    “就憑他欠若云舅舅一條命，也是他該的?！?/br>
    提起早去的兒子，求老太已經(jīng)沒多少悲痛，死人的事她已經(jīng)顧不上了，只能惦記活人。

    這會說：“現(xiàn)在是每個月給我三十塊錢，我就想請婦聯(lián)幫我做個見證，讓他立字據(jù)，說這錢肯定一直給到孩子二十歲?！?/br>
    這時候單位對職工的約束力都很大，尤其是李東平這樣正當(dāng)年紀還想往上升的，趙秀云琢磨著也不是不行，說：“我跟李玉提一提?！?/br>
    又問：“那您是想搬？”

    同住一個屋檐下，看了也膈應(yīng)，求老太從前是無處可去，她一個老太太帶著孫女能去哪？

    眼下是有路可退，說：“我還攢了點錢，買一間房不成問題，也算有個照應(yīng)?！?/br>
    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們沒緣分共同走一遭，到老也算續(xù)上，到底年紀大，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

    趙秀云覺得挺好，說：“有什么要我?guī)兔Φ谋M管說。”

    她后來越想越覺得當(dāng)時開解老太太做錯了，便宜李東平，早知道有今天，當(dāng)時更不應(yīng)該，后悔得不行。

    求老太知道她有個結(jié)在，反而說：“跟你沒關(guān)系，早晚的事?！?/br>
    她弱他強，為孩子著想，能再犟多久，不過是滿大院勸的人那么多，她獨獨撿趙秀云的梯子下。

    況且再見李道，知道他這些年的遭遇，求老太也知道自己是得女婿庇護，還拖累得他一直沒能升職，想想反而暢快，說：“權(quán)當(dāng)我們扯平了?！?/br>
    扯不平，也得平，她想到有個人等她四十年，已經(jīng)不想再去計較這些，接下來能活幾年算幾年，且好好活著。

    趙秀云感慨得很，就聽她話音一轉(zhuǎn)說：“你們也別不好意思借他錢，他那個人，手上有縫，存不住的。”

    要有恐怕也是以前的縫，現(xiàn)在是縫得緊緊的。

    不過說客都上門，趙秀云看出老爺子非要借這筆錢的意志堅定，盤旋好幾天的念頭終于說出口，道：“我們?nèi)タ纯捶堪?，如果合適就買，沒有就算了。”

    又說：“一分不差算利息，我們寫欠條，按月還?！?/br>
    就這，她都覺得是大人情，現(xiàn)在哪怕出門借十塊錢都不容易。

    不花錢的力氣和感情，在她這反而都是小事，沒辦法相提并論的。

    算是各退一步，求老太得到滿意的答案就走。

    她剛走，方海就一個人上來，聽完后沉默片刻，說：“將來咱們給老爺子養(yǎng)老送終吧?！?/br>
    別的不說，他現(xiàn)在要是想跟家里要四百塊錢，肯定都難于登天。

    這樣算起來，趙秀云勉強又心安理得一點，說：“就該這么辦?！?/br>
    第146章 幫忙   第一更

    自打趙秀云從報道里看出“高考”這兩個字, 每天早上盯報紙越發(fā)緊，有時候看著看著喃喃自語說：“在開高等學(xué)校招生工作會議。”

    也不知道會上說些什么, 只有寥寥幾個字帶過。

    哪怕是方海，也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夜里推心置腹地說：“如果能考，你就去考。”

    他也不是隨便亂說的，只是覺得有機會的話，她又有能力，為什么不去？

    趙秀云有些猶豫, 說：“那工作怎么辦？孩子怎么辦？”

    他們還想著有空去看看上次說的那棟房，萬一真借老爺子的錢, 少一份工資還得多花銷，禾兒去上初中，苗苗方海一個人肯定是帶不轉(zhuǎn)的, 他還偶爾得出任務(wù)，有家有室的人，總得想得多。

    她擺擺手說：“也不一定能考，我都多少年沒上過學(xué), 招生也是招孩子。”

    有點不太愛細想的意思，說到底都是猜測，想得太多，到時候失望只會越大。

    萬事都有解決辦法, 方海心里過一圈, 說：“反正能考你就去考，別的不用管。”

    這個家還沒有哪件事他是說得這么大包大攬的，趙秀云笑笑之余又慰藉，只說：“咱們還是先找個時間去看房吧?！?/br>
    看得中, 就借錢，看不中就算，省得老爺子天天追著催，沒見過這么上趕著做債主的。

    趙秀云說起來還有幾分無奈道：“求老太沒說錯他，就這架勢，年輕的時候手縫一定特別漏?！?/br>
    這手里有點錢，立馬放不住，得虧他們不是什么壞人，但凡有點壞心思，他都得吃個大虧。

    說到求老太，方海問：“她什么時候搬？”麗嘉

    本來求老太是要求每個月三十塊錢生活費的，李東平自己說：“我現(xiàn)在兩個孩子，以后也只兩個孩子，咱們家永遠是五個人，不管我掙多少錢，就按五份分?！?/br>
    他現(xiàn)在是17級，每個月工資一百，一人份就是二十塊錢，兩份四十，而且這樣立字據(jù)，還保證以后他漲工資，和老太太萬一有個什么好歹之后的事。

    傳出去，滿大院的人只有夸他重情義的份。

    趙秀云對此嗤之以鼻，說：“要不是后頭媳婦生的兒子，你看他說得出這話嘛?！?/br>
    但到底是件好事，她嘲諷在心里。

    這會只說：“過兩天，快開學(xué)了，若云的學(xué)校也得安排。”

    方海心想那正好，說：“我請個假，老爺子也是那天搬，咱們幫忙收拾了，再去看看房子。”

    兩個人是要住一起，正好事情都趕一塊，省得折騰。

    他今年是一點都不忙，暑假到這個點，還沒見過出任務(wù)。趙秀云掐指一算，從沒見過他連著四五個月不出門，有些不安問：“你有事別瞞我，不然我自己愛瞎想?！?/br>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

    方海無奈道：“沒有，我這不級別夠了，都是后方指揮?！?/br>
    身體原因他是絕口不提，生怕又拉著他去體檢，反正不嚴重，只是不適合出任務(wù)而已。

    他們工作的事，趙秀云也鬧不太清楚，沒有一句能問的，只能強調(diào)說：“不許騙我?！?/br>
    哪里能哦，方海說：“我這點事，在你跟前一清二楚的?！?/br>
    幫著姑娘撒謊，那是一次也沒藏過去，禾兒現(xiàn)在嫌棄他得很。

    諒他也不敢，趙秀云心滿意足，說：“那睡吧。”

    這句話方海愛聽，巴巴又湊上來說：“睡吧睡吧。”

    這人，趙秀云現(xiàn)在都懶得說他，第二天起床踹一腳就完。

    方海有時候沒醒過神來，能猛地給她撲倒，今天都蹦起來了，才反應(yīng)過來，訕訕收回手說：“起了啊?！?/br>
    雖然嘴上說“還不一定的事呢”，但未雨綢繆，趙秀云已經(jīng)開始在學(xué)習(xí)。

    對她來說這并不是一件難事，打禾兒要上初中，她為輔導(dǎo)功課，已經(jīng)把初高中的書全看過一遍，抽出時間給孩子講。

    說真的，方海也得承認，家里兩個或許有那么幾分聰明勁，但沒這個媽，只怕全是耽誤。

    媳婦每天一睜眼，就坐下來把書攤開，有時候口中念念有詞，有時候?qū)憣懰闼恪?/br>
    方海自己去廚房蒸蛋、蒸饅頭，再去院門口拿牛奶。

    家里每天早飯都差不多，孩子只要是愛吃的東西，天天吃都不膩，大人更是沒什么好挑的，他們都不知道什么叫挑食。

    禾兒起床看到mama在讀書，把meimei也拽起來，方海拿完牛奶進屋，看母女三個都在學(xué)習(xí)，自愧不如地想，這個家也該有個后勤，他絕對不是不愛學(xué)習(xí)啊。

    安慰完自己，他一頭鉆進廚房，把早飯都出鍋，喊道：“收一收，吃飯了啊。”

    禾兒愛作怪，吐吐舌頭說：“爸爸現(xiàn)在越來越像mama?！?/br>
    這句話以前都是mama在喊，連語氣都差不多。

    趙秀云這陣子忙，很多事都是男人代勞，心下也覺得，但還是彈彈女兒的小腦袋沒說話，把書收起來，催著孩子去洗漱。

    一家人吃過飯，上班的上班去，待家里的待家里，禾兒這個暑假沒作業(yè)，但每天早上有mama布置的功課，還得盯著meimei，下午才能出門玩。

    趙秀云到辦公室，李玉就說：“新人我已經(jīng)定下來了，1號樓的吳思思，就數(shù)她考得最好。”

    剛來隨軍兩個月的高中生，才畢業(yè)沒多久，能不好嘛。婦聯(lián)招人的事已經(jīng)折騰許久，李玉就是怕自己做事不周全，誰也不想得罪，這才拖到今天。

    趙秀云對人沒什么印象，只是說：“行啊，有個人也松快些，正好蓉蓉能放假?！?/br>
    陳蓉蓉的婆家奶奶去世，老人家雖然入土，也得找個時間回去一趟，可惜婦聯(lián)最近有點轉(zhuǎn)不開。

    她才來上班，一聽也說好，道：“那我?guī)雮€月，再請假吧。”

    不然她家老張又要忙開，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時候去。

    就這么定下來吳思思，她才報道沒幾天，就趕上星期天。

    方海請了假，從后勤借車，一是幫求老太搬家，二是幫李老爺子。

    李東平本來也想去，到底沒去，他知道丈母娘對他不耐煩，可他還是覺得，自己想要個李家的孩子沒有錯，并沒有待薄她們祖孫的地方，送人上車的時候還跟方海嘀咕。

    方海聽過就算，沒敢跟媳婦說，怕把她氣壞。

    車緩慢開出去，白若云望著家屬院的門說：“奶奶，我們以后不住這嗎？”

    孩子出生長大就在這里，自然地會不舍，哪怕大人也是。

    求老太有些悵然道：“不住這，以后咱們跟福子jiejie住?！?/br>
    白若云有點糾結(jié)，雖然她也喜歡福子，但苗苗才是她從小最好的朋友，問：“趙阿姨，你們可以也跟福子住嗎？”

    趙秀云坐在副駕駛，失笑道：“那恐怕不行?！?/br>
    小孩子的話有時候是天真到叫人憐愛，趙秀云給白若云這孩子以最大的耐心，僅次于高明，畢竟別人好歹還有一個可靠的長輩，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