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表情肅下來，說：“我們家我說了算，想怎么樣就怎么樣?！?/br>
    連苗苗都知道，爸爸說的不算數(shù)的，心里小小質(zhì)疑一下，看jiejie抱著把竹凳子回來，問：“爸爸，可以吃飯了嗎？”

    不愛吃飯的孩子都喊餓，方海心疼得不行，趕緊請長輩動筷子，湯拌飯叫她吃。

    沒有一樣叫長輩看得慣的，年紀最大的太叔公說：“你這也太慣孩子，哪有男人管的，你媳婦呢？”

    方海這會是回過神來，想想他媳婦下午忙，正好是該歇歇的時候，說：“吃飯呢啊?！?/br>
    不吃飯還能干嘛？

    諸位長輩被他噎一下，紛紛擺架子。

    “不像話，她到現(xiàn)在也給你添個兒子吧？”

    “老趙家這一窩，是真沒個好的?！?/br>
    “孩子丟給男人，得虧她吃得下?！?/br>
    ……

    一句好話也沒有，這飯吃得，真是膈應啊。

    方海能堵回去的都堵回去，尤其是“我就這倆姑娘，誰愛生誰生”引起討伐。

    二伯公拐杖咚咚響，氣得快背過去，說：“你爸能死得瞑目嗎！還七七！”

    都沒人能顧得上吃飯，輪流討伐。

    廚房里對著趙秀云的也不示弱，李燕妮看著這個兒媳婦，當初她就知道，長得太好，誰的魂不被勾走，現(xiàn)在好啦，勾得他們老四絕后啦！

    她以后怎么去下面見列祖列宗！

    污言穢語一句接一句。

    趙秀云渾不在意，說：“反正家里是我管錢?！?/br>
    就這一句，還有什么拿捏不住。

    方三嫂語重心長勸：“你別犯傻，讓老四還是去看醫(yī)生，有病治病，沒有兒子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方?！安荒苌钡拿孛芄徊皇敲孛芰耍慌滤牭礁_。

    夫妻倆內(nèi)外被圍，趙秀云也有好主意。

    左一句：“家里我管錢?！?/br>
    右一句：“我聽男人的?！?/br>
    不管別人說什么，都這么答。

    方海答以倔強，硬邦邦三個字曰：“我偏要。”

    石頭一樣，動也不動。

    禾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稀罕聽爸爸mama這些話，吃完自己的飯跟人出門抓螢火蟲。苗苗不喜歡吵，不喜歡人多，噠噠跟著jiejie跑。

    留下焦頭爛額的爸爸，和不動如山的mama。

    車輪戰(zhàn)似的，對戰(zhàn)老方家親戚五代人。

    口水都說干了，天黑得透透的才散。

    孩子已經(jīng)止不住困意，擦過身子，姐妹倆靠墻挨著mama睡。

    趙秀云給孩子掖被角，倒完水的方海進屋鎖上門，覺得自己嗓子都是啞的，說：“這些人怎么都這么煩?！?/br>
    生不生，生幾個，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一肚子封建糟粕，還來給他這大好青年上課。

    趙秀云好笑道：“這下看你還想不想退休回老家住。”

    這事還是前幾個月方海提過一次，故鄉(xiāng)在他腦海里全是美好的一面，完全不記得還有這些錯雜的人際關系。

    他也是機靈一次，說：“你故意的？”

    故意叫這么多人到家里，讓他體驗什么叫“民風淳樸”。

    趙秀云供認不諱道：“誰讓你憧憬太多，當然也不單是為這個?！?/br>
    “你爸走的時候你不在，禮儀上就缺，總得補一場，養(yǎng)老的事也得長輩做見證?！?/br>
    鄉(xiāng)下就是這么些規(guī)矩，既然到地方，能遵守的趙秀云都會遵守，因為于她無害，做不到的就沒辦法。

    還有些幸災樂禍說：“明兒你‘不能生’的事會傳遍街頭巷尾。”

    男人的“問題”，話都這么多，萬一是女人，還生活在這里，方海真不敢想會怎么樣。

    什么美好退休生活，他已經(jīng)不想了，曖昧湊近媳婦說：“你知道我能不能生就行。”

    偏偏在“生”字咬重音，怕人家聽不出來啊？

    趙秀云捶他說：“老實點，姑娘還在呢?！?/br>
    方海無奈嘆氣道：“我知道?！?/br>
    想到接下來的十天都是這么睡，他愈發(fā)想念滬市，說：“我已經(jīng)沒法做老家人了。”

    第114章 氣死   第四更

    要說方海打方川, 是幾乎看不到傷口，偏偏他在屋里嚎得跟死了媽似的。

    趙秀云一大早隔著屋都能聽見, “呸”一口說：“嬌貴成這樣，沒完了還。”

    方海偷笑道：“是打得挺重的，就是看不出來而已?！?/br>
    趙秀云很是震驚，問：“這是什么功夫？”

    練起來難得很，對力量掌控的要求很高。

    方海給她比劃，說：“像這一下，你看著怎么樣？”

    輕飄飄的, 蚊子都打不死。

    趙秀云嘴唇微翹說：“不怎么樣?！?/br>
    還是同樣的力道，他拍在床板上, “咚”一聲，禾兒鯉魚打挺坐起來，眼睛東看西看。

    方海本來是想炫耀一下, 把孩子吵醒，咳嗽一聲說：“該起了啊。”

    這還不到六點，趙秀云看一眼手表，說：“這么早做什么？”

    “不是要上山嗎？”

    七七上山祭拜, 只要男丁，趙秀云以為他不知道，說：“女孩子不去?！?/br>
    有這功夫，不如多睡會。

    方海正是知道, 說：“我還偏要帶她們?nèi)??！?/br>
    春寒料峭, 那一片還都是祖墳，陰氣重得很。

    趙秀云是不大樂意，架不住禾兒聽見“山”這個字，一下子就清醒。

    大聲說：“我馬上起床！”

    得, 這下沒什么說的，趙秀云把小的也搖醒，給她倆扎好辮子，一件又一件衣服套上，才滿意地說：“洗漱去吧?！?/br>
    蹲在屋檐下。

    方芳早起喂豬，看他們也起得這么早，說：“天還沒亮呢?！?/br>
    不是都說城里人八點上班嗎？

    趙秀云給孩子擠牙膏，說：“你四哥要上山，早一點的好?！?/br>
    也不知道是什么習俗，得趕在天大亮前下山。

    方芳心想，那起一個人就行，怎么都起了？

    但她是外嫁女，這些事不歸她管，手一擦說：“我給你們盛早飯啊?！?/br>
    她嫁的人叫陳知青，文縐縐的，不大會干活，家里又幫不上什么忙，隊里人都笑話是半個倒插門，但夫妻倆的感情挺好的。

    陳知青還給媳婦盛飯端碗。

    以小見大。

    趙秀云跟這位妹夫挺有話說的，人家是正經(jīng)高中生，還是滬市人，連方海都能跟他聊起來。

    早餐有滬市小點，特意帶回來的。

    陳知青吃一口說：“多少年沒吃過這個味了?！?/br>
    貴，他們過得也不富裕。

    禾兒半碗玉米糊糊下肚，后知后覺說：“好燙?！?/br>
    一點一點燒起來的感覺。

    又說：“姑姑做飯好好吃。”

    她嘴甜，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夸得天花亂墜，叫人一眼就喜歡。

    方芳從前沒怎么見過這兩個侄女，一直跟著mama住公社，只有逢年過節(jié)那幾面，現(xiàn)在仔細一打量。

    美人坯子生的小美人，眼睛都是圓溜溜的，大的小臉尖尖，小的像個小包子，衣服是簇新，說話也大方。

    得爸媽有福氣孩子才有啊。

    方芳心里嘆息，對上男人的眼神，釋然地笑，她也得償所愿，挺好的。

    趙秀云不禁用陳蓉蓉老是調(diào)侃的那句話說：“這兒還有人吶?！?/br>
    方芳是個爽利性子，說：“我四哥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br>
    說笑著，興旺過來催說：“四叔好了沒？”

    方海碗一放，給孩子擦嘴說：“好了?！?/br>
    趙秀云不放心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上山，尤其是禾兒，放下碗也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