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云又琢磨開來，想著說：“明年咱們要是也能買臺電視就好了。”

    苗苗好像挺喜歡看的。

    其實大人孩子都喜歡，趙秀云也想家里有。

    電視票可不好弄，加上攢錢得用一年多。

    “電視多少錢？”

    “少說一千五。”

    一千五啊，方海摸摸自己的口袋，只有給孩子準備的壓歲錢，一人一塊。

    頓時感覺壓力很大，說：“買大件真是花錢啊?！?/br>
    沒有一樣便宜的。

    趙秀云也心疼，但還是說：“反正錢也是要攢起來的，到時候再說?！?/br>
    家里每個月其實能省下不少錢，日常的花用就那么多，都是一口氣砸在大件上，花銷就一筆，買一次能管幾十年。

    這么算起來，還是劃得來的。

    方海其實不管錢，基本上家里事都是媳婦說了算，干脆地把碗晾起來，說：“聽你的?！?/br>
    又甩甩手，隨意在布上擦兩下，說：“你出門嗎？”

    這個點，串門的最好時候。

    趙秀云看他一眼，說：“你想我出門嗎？”

    最近也不知道中什么邪，有點孩子小時候的粘人勁。

    方海理所當然搖搖頭，把客廳窗簾拉上，說：“坐一會?！?/br>
    他說是坐一會，手上可不老實，恨不得現(xiàn)在是睡覺時間。

    趙秀云小臉緋紅，嬌嬌瞪他一眼，說：“再這樣我出門了啊?！?/br>
    方海手縮回來，問：“有一年過年，你是不是在柴樹堆哭來著？”

    他也是那天忽然想起來的，有些拿不準。

    趙秀云思索良久，“呀”一聲說：“還真有，我打破祭祖的碗，被我爸罵了?！?/br>
    她爸那個人，平常不吭聲，發(fā)起火來大家都害怕。

    現(xiàn)在想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靠他過日子，相反，是全家養(yǎng)著他，憑什么家里人人看他臉色，就憑他是“爸爸”是“丈夫”嗎？

    祭祖都是沒破四、舊前的事了，掐指一算最少十年，趙秀云覺得不可思議，說：“我以為咱倆小時候沒打過什么交道，真想起來居然還不少。”

    最近說起的就不止這一樁，兩個人樂于挖掘這些，回回說起來都津津有味。

    方海顯然遺憾道：“那個時候應(yīng)該給你擦擦?！?/br>
    趙秀云翻個白眼說：“我才十歲吧，你要是敢來，我會打你?！?/br>
    方海輕輕捏著她的臉說：“你現(xiàn)在也沒少打?！?/br>
    說完，又挨一下。

    第107章 看戲   旗山大隊離家屬院并不遠，走路半……

    旗山大隊離家屬院并不遠, 走路半小時就能到，好多年都沒唱過大戲, 原先的戲臺子都改成曬花生、小麥的地方。

    今年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居然讓擺，熱鬧得蓋過每年初一的大集。

    要想坐前排，天不亮就得來占位子。

    趙秀云一早帶著幾個孩子出門，還以為已經(jīng)很早，誰知到地方一看，簡直是熙熙攘攘, 水泄不通，小麥姐弟踩在椅子上眺望招手, 人硬是擠進去，也沒有足夠的位置坐。

    他們只帶兩條長凳，坐下孩子們只算正好。

    小麥搓著手說：“趙阿姨你們坐, 我到后面再找位子?！?/br>
    趙秀云也不是非要看，不過是不放心孩子自己出門，把她按住說：“不用，我跟你方叔叔站后頭去。”

    又叮囑禾兒說：“mama可能會到處走走, 散場不許亂跑，看好meimei，知道嗎？”

    “知道！”

    應(yīng)得響亮，趙秀云摸摸孩子的頭, 把剛買的爆米花和帶出門的水給他們, 夫妻倆往后退。

    椅子一層一層，都快排出半里外。

    這站得遠一些，連孩子在哪都看不到，趙秀云瞇著眼數(shù), 小麥來得早，占的前幾排，她有些拿捏不準說：“第七排是他們嗎？”

    方海眼睛雖然不及她的大，倒是亮得很，說：“不是，再后面兩排才是?！?/br>
    他找了塊干凈石頭說：“坐吧，雖然看不到，但是聽得到?！?/br>
    本來是送孩子到地方想順便去趟供銷社，這會一看，人多得叫人根本放心不下，干脆坐下來等著。

    趙秀云打個哈欠說：“跟聽收音機差不多?！?/br>
    收音機也是天天唱樣板戲，她還會幾句，手時不時腿上點點。

    就在外面，方海也不往她旁邊湊，借著一雙好眼睛盯著孩子看，還以為自己是看錯，過會果然看到小麥帶著禾兒和苗苗鉆出來。

    禾兒看到爸爸mama，說：“meimei要上廁所。”

    “你們倆要嗎？”

    禾兒是帶meimei出來的，猶豫一下說：“要吧?！?/br>
    只有小麥搖搖頭，她已經(jīng)十四歲，在鄉(xiāng)下是大姑娘，過兩年就該結(jié)婚，現(xiàn)在才在上五年級，人情世故她鉆得很透，自覺年紀最大，應(yīng)該把每個人都照顧好。

    趙秀云一看就知道，自己帶著孩子去，回來說：“待會讓他們自己出來，我們就在這看著?！?/br>
    話是這么說，小麥還是跟進跟出，著實放心不下，連她弟大米出來都要跟。

    大米已經(jīng)十二歲，自覺是個大孩子，一溜煙往前跑。

    趙秀云正好跟小麥說兩句話，問：“九月份該上初中了吧？”

    現(xiàn)在小學就五年，初中兩年，要是順利，高中畢業(yè)她正是十八的好年紀。

    “對，我跟弟弟都去。”

    姐弟倆差兩歲，其實是一年去上的學，上中學的學費每學期十塊，還得交住宿費，小麥為此已經(jīng)攢好久的錢。

    上進的孩子，總是叫人多疼一分，趙秀云拍拍她的肩說：”要是有什么事，直接來找阿姨知道嗎？”

    小麥自尊心強，平常連禾兒他們的便宜都不占，但趙秀云總盼著這幾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更好，更何況他們平常對禾兒和苗苗也很好。

    雖然是點頭說“好”，小麥也知道自己是不會去，看弟弟回來又帶著他往里鉆。

    趙秀云忍不住感嘆說：“這jiejie做得，可真累啊?！?/br>
    方海盯著他們倆坐回位置上，才說：“懂事的孩子才累?！?/br>
    比如他大姨子趙秀麗，就是太懂事。

    趙秀云也想起來大姐，說：“我小時候，我姐上廁所我都要趴在門邊等。”

    一刻離不了人，那對她來說更像mama。

    方海一言難盡道：“不臭嗎？”

    趙秀云想想都快嘔出來，瞪他一眼，蹬蹬腿活動筋骨，說：“停下來吃午飯了吧。”

    今天唱三出戲，早中晚各有一場，眼見十一點，也是時候該休息。

    可要是休息，人一走，位置就能被占走，各家都有人留下來“駐守”，小麥當仁不讓，誰也勸不動，趙秀云只好領(lǐng)著孩子們就近在集市上買東西吃，給她帶一點回來。

    王月婷掏出自己的壓歲錢，手一揮說：“我請客，我請客?！?/br>
    也是個勸不動的，恐怕是她哥哥的吩咐。

    這孩子運氣最好，家境優(yōu)渥，父母哥哥都疼愛，有點不叫人討厭的天真，卻又可愛得很。

    趙秀云每每看到都很羨慕錢花，生一對這樣好的雙胞胎，沒這兩個，王月婷只怕是棵歪掉的小樹苗。

    趙秀云把這歸結(jié)為孩子之間的交往，禾兒有什么好吃的也不會忘記好朋友的，夫妻倆自己另外掏錢買。

    今年的大集好像比去年更盛，還有人擺面攤子。

    趙秀云點了一碗，捧著三兩口吃掉，跟老板說：“您幫我打一份放飯盒里?！?/br>
    飯盒是早上帶饅頭出門用的，正好用來給小麥帶吃的，這種天氣，要是能吃口熱乎的可舒服。

    怕涼掉，回戲臺子的時候趙秀云走得飛快，又越過人堆擠進去，小麥把兩張凳子靠在一起，抽條的個子正好橫躺著，閉著眼睡覺。

    得虧是人多擋著些，不然這風吹得厲害著呢。

    趙秀云給她叫醒說：“困了吧?！?/br>
    前排的好位置，天不亮就得來占，可不困嗎。

    小麥揉揉眼說：“沒有，我就躺一會?！?/br>
    她捧著鋁飯盒大口吃，吃完要自己去洗，趙秀云把她按住說：“回家睡一會吧，我看著?！?/br>
    下午還得兩點才開場，時間多得很。

    小麥囁囁不說話，架不住真的困，想想還是回家，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飯盒給方叔叔。

    方?？粗鴰讉€孩子在邊上玩，找人家借水洗干凈后收起來，叮囑不許亂跑，進去找媳婦。

    趙秀云坐在椅子上說：“比石頭舒服，不膈屁股?！?/br>
    石頭還涼。

    “那我也坐坐。”

    反正孩子跑不遠，自己惦記著要看戲。

    等第二場快開始，小麥才從家里來，兩只眼睛紅紅。

    趙秀云注意到，問：“怎么了？”

    小麥笑著擦一下，說：“風吹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