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真是煩透大家都要捏她的臉，摸她的頭發(fā)，只是不敢說不行，小孩子也知道，太直白的話，會給mama添麻煩的。

    她也不喜歡王阿姨摸。

    她和jiejie不一樣，是個很愛畫圈子的小孩，就像在育紅班，大家要跟她玩，那就一起玩，周松不讓大家跟她玩，她也無所謂，只有白若云才是最好的朋友。

    王阿姨喜歡她，照顧她，她就也喜歡王阿姨，但是mama不喜歡的話，那就不要喜歡了。

    小孩子雖然沒有清晰的想法，但模模糊糊還是有的，沒接話看螞蟻。

    王娟覺得這孩子安靜到過分了，一個屋檐下吃飯的孩子，怎么會差得這么多。像倩倩和正義，即使性格不大像，也不到南轅北轍的地步。

    她看過方家一家四口一起，父母的視線永遠在嘰嘰喳喳的jiejie身上。

    她替這個安分的孩子覺得不值，說：“mama更喜歡jiejie，但我最喜歡苗苗了?！?/br>
    苗苗眨巴眨巴眼，說：“我也最喜歡jiejie?！?/br>
    jiejie就是最好的。

    一般孩子都很在意這些，王娟以為她沒聽懂，說：“苗苗是很好的孩子，可是mama只喜歡jiejie?！?/br>
    只這個字，苗苗聽不大懂，忽略掉，重復(fù)說：“mama喜歡jiejie，喜歡我，喜歡爸爸?！?/br>
    她平常聽mama和jiejie說話，都記下來了。

    王娟哽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覺得被忽視。等再大一點，在家里找不到自己的歸屬，自然而然會向外尋求。

    她說：“嗯，王阿姨最喜歡你。”

    對牛彈琴的更像是她，苗苗聽這種話沒什么反應(yīng)，她的圈子里有沒有王阿姨，忍不住張望熟悉的人。

    王娟看她的動作說：“苗苗是想找mama嗎？”

    苗苗是跟在jiejie屁股后面長大的孩子，如果想要好吃好喝的才找mama，想要玩的話當(dāng)然是找jiejie，她實誠道：“找jiejie?！?/br>
    王娟其實不太喜歡禾兒，這孩子太活，不合她的脾氣，還老是欺負(fù)meimei，把meimei的臉當(dāng)面團搓，有幾分霸道。

    她從小都讓正義好好照顧meimei，這么多年來一直做得很好。趙秀云教孩子就不太行，放任大的。

    她說：“jiejie和爸爸mama去玩了，你跟阿姨回家好不好？”

    苗苗已經(jīng)吃完嘴里的糖，說話更方便，一下子靈活起來，說：“我不要，才不是去玩，你都不知道。mama說不能亂跑，我就要在這里等！”

    難得的長句子，鏗鏘有力。

    王娟只覺得這孩子說不通，比倩倩和正義難帶，心里又實在喜歡。

    還是愿意多花心思說：“這里太冷，到阿姨家等也可以的?！?/br>
    苗苗炫耀自己的新棉衣說：“才不冷，mama買的。”

    這樣又有幾分可愛，王娟試探道：“你叫我mama，我給你買更好看的?！?/br>
    苗苗是個別人開玩笑說“孩子送我吧”都要大發(fā)脾氣的，還沒來得及跳腳，mama的聲音響起來。

    “你要是想要孩子，就去看醫(yī)生，再讓我聽到一次，我就撕了你的嘴?！?/br>
    王娟被人聽到這話，是有些尷尬地，但還是說：“反正你們也不疼她，不是嗎？”

    就這話，方海都要罵一句，腦子有病吧。

    第91章 偏愛   第四更

    大年初一, 在趙秀云這里是件頂要緊的事，鄉(xiāng)下忌諱多, 大家都會覺得這是新一年的序幕，尤其不許孩子闖禍，盡量想和和美美過這一天。

    現(xiàn)在她覺得克制住是不可能的了，想跟人吵架的欲望到最高峰，被壞規(guī)矩的煩躁和不滿升上來，化為一句話，罵道：“你xx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王娟自覺是斯文人, 她確實也是，說不出粗鄙的話, 瞠目結(jié)舌道：“你怎么能罵人呢？”

    趙秀云沒打她，都是看在孫副師的份上，譏誚道：“要不是孩子在, 今天有你好看的。”

    也是她只聽到最后一句，只是憤怒，要是聽到前頭那些，現(xiàn)在就能把王娟打得下不來床。

    苗苗噠噠跑到mama身邊, 乖乖巧巧地說：“我沒有亂跑?！?/br>
    趙秀云摸摸她的小腦袋說：“嗯，很乖，回去給你糖吃?！?/br>
    那今天就吃四顆糖了！

    苗苗忍不住舔嘴唇，有尾巴都能搖一搖。

    禾兒牽meimei走到邊上, 她最知道m(xù)ama的意思, 幾乎是一個眼神就能懂。

    孩子走遠一些，趙秀云也就不介意態(tài)度更壞一些，說：“以后別讓我看到你和孩子說話?！?/br>
    王娟只以為是對自己說實話的惱羞成怒，態(tài)度平常道：“你們不能攔著別人對孩子好?！?/br>
    他們都不能對苗苗好, 憑什么不讓別人疼她。

    這話聽著就像是說他們刻薄了孩子一樣，真是可笑，去院子里問問，誰不說他們家最疼孩子。

    趙秀云覺得不可思議，都不知道她為什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平?？粗€挺正常一人，腦子不像是壞掉啊。

    她不客氣說：“我們家苗苗可不缺你這點好?！?/br>
    王娟覺得別人也不可能做到像她這樣，對別人家的孩子付出，說：“你們要是對禾兒像對苗苗一樣，她肯定是不缺的?！?/br>
    趙秀云聽這話，先看孩子，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

    王娟見她這樣，了然道：“看，你也知道心虛?！?/br>
    趙秀云臉色鐵青道：“跟你沒關(guān)系?！?/br>
    她生禾兒的時候第一個，恨不得把命都給她，手把手教著長大，到苗苗的時候就沒有這個心，為此常常覺得很對不起，萬事上盡量讓兩個孩子一樣，但到底騙不了自己，是更偏疼大的一點。

    她有些怕苗苗聽到這個話，做父母的錯，怎么能讓孩子難過。

    王娟實話實說道：“我只是覺得苗苗可憐?！?/br>
    她鐘愛這個孩子，不忍心看她受委屈。

    趙秀云心想，你們家的孩子才可憐，她可以承認(rèn)自己不是絕對公平，卻不能認(rèn)同這個。

    擰著眉說：“你自己都這么可憐了，還有空替別人嘆息?！?/br>
    王娟面色肅下來，說：“你說誰可憐?！?/br>
    看看，誰也不希望聽到別人用這話說自己。

    趙秀云冷笑道：“那就看你過的什么日子了?！?/br>
    什么日子？

    獨守空房的漫漫長夜罷了，王娟不覺得后悔，他們四個仍然是一家人，這樣就行。

    她還待說話，趙秀云已經(jīng)懶得理會她，真是大過年的找晦氣，放話說：“我不是好惹的，再讓我聽到你跟孩子說一次，我絕對會打你。”

    王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她并不是將三言兩語聽進去的人，沉默看著一家四口的背影。

    以前這樣走著的人是她，她爸不太會照顧孩子，反倒是隔壁的孫叔叔很細心，她從小在鄰居家長大，大家看了都會說：“老孫，你這是養(yǎng)三個孩子啊?！?/br>
    情竇初開的少女，怎么會愿意做孩子，她想，再沒有人比我適合做這個家的女主人。

    她想的事，都做到了。

    趙秀云不知道她那些勢在必得的念頭，知道了恐怕還是冷笑，牽著苗苗的手問她話。

    苗苗嘴里又有一顆新的糖，雀躍得要飛起來，跟mama一字一句的復(fù)述。

    趙秀云聽了，都想掉過頭把王娟打一頓。

    方海自己也不安，兩個孩子里，禾兒太好動，父母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停在她身上，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有失偏頗。

    夫妻里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的后悔。

    苗苗只覺得爸爸mama很奇怪，趁著人沒注意又吃一顆糖。

    禾兒敏銳意識到父母的心情，悄悄給meimei打掩護。

    四個人心思各異往家里走。

    好好的過年氣氛，趙秀云長嘆口氣，第一次想和小女兒促膝長談。

    禾兒被爸爸帶到樓下玩，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mama會打meimei嗎？”

    小孩子以為所有壞事都和挨罵有關(guān)，方海回憶起媳婦剛剛的眼神，摸摸大女兒的頭說：“不會的?！?/br>
    禾兒仍舊不安地再三確認(rèn)。

    方海想起她最知道m(xù)ama和meimei，問：“家里mama最喜歡誰？”

    禾兒以前會覺得是自己，但最近很猶豫，想想還是說：“我吧?！?/br>
    被偏愛的孩子，會大聲的說出來。

    方海對小女兒愈發(fā)愧疚，開始想有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

    他又問：“爸爸最喜歡誰？”

    禾兒篤定道：“mama?！?/br>
    出乎意料啊，方海點點頭，問：“然后呢？”

    都是最喜歡了，怎么還有然后？

    禾兒擺出說教的姿態(tài)，說：“最喜歡的只有一個啊。”

    連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方海連帶著對大女兒都覺得愧疚，說：“對不起?！?/br>
    禾兒只覺得爸爸莫名其妙，歪著腦袋問：“為什么說‘對不起’？”

    不是做錯事的人才需要道歉的嗎？

    方海有些說不出口，醞釀一下才說：“因為我沒有最喜歡你和meimei。”

    在他看來，為人父母的，沒有最喜歡孩子，一定會叫她們失望和難過。

    熟料禾兒不甚在意說：“我也沒有最喜歡爸爸啊?！?/br>
    不是報復(fù)性的“你不和我玩，我也不和你玩”，而是實話實說。

    方海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是為她的誠實嘆氣還是欣喜，只能目光盯著家里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