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很好。”熙寧帝意識到自己當著meimei懷念jiejie不太妥當，但他實在沒有心力去安撫柔貴妃。

    熙寧帝沉默下來。

    柔貴妃偷覷著他的臉色，不敢貿(mào)貿(mào)然開口。

    片刻之后，熙寧帝突然問道：“你說，朕把晉陽召回京中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還有一章~

    第67章 診脈 ·

    柔貴妃一時愣住。

    以她的心意, 當然想讓景曦回京。但柔貴妃也很清楚，景曦未必樂意立刻動身回來。

    她不知該怎么回話，怕幫了倒忙, 訥訥不言。好在熙寧帝雖然像是在問她，但目光望向遠方, 仿佛在自顧自地思考, 并非真的等著柔貴妃回答。

    半晌, 熙寧帝才道：“罷了，后宮里要你多費心?！?/br>
    柔貴妃連忙道：“皇上有命，妾萬死不辭?！?/br>
    熙寧帝頷首, 下了東宮殿階，朝遠處走去，一眾宮人連忙全部跟上。

    “……”柔貴妃在原地愣了片刻，猜不透熙寧帝的心意。

    她朝蘭舟使了個眼色，蘭舟心領(lǐng)神會，道：“娘娘，奴婢先回宮盯著宮人布置，免得出了岔子?！?/br>
    “去吧?！比豳F妃道。

    蘭舟匆匆離去。柔貴妃也將目光從她身上收了回來，仰起頭看了一眼太子寢殿巨大的匾額, 露出不太真誠的哀傷：“走，隨本宮進去安慰賢妃, 可憐見的，太子怎么好端端的就……”

    后半句話適時頓住，柔貴妃舉起手帕，擋住了彎起的唇角。

    太子薨逝, 百官須發(fā)哀吊唁。然而熙寧帝除了下旨命禮部和太常寺官員cao持喪禮以外，竟然沒有任何表示, 更未曾下旨撤走圍在重臣府外的禁衛(wèi)。

    有人已經(jīng)敏銳地從中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然而大多數(shù)人對此毫無意會，還在盤算是應(yīng)該投入?yún)峭貅庀?，還是反其道而行之，投奔沒有什么存在感的睿王，好搏一個從龍之功。

    太子薨逝第二日，按理來說應(yīng)該行“小殮”的儀式，但因為熙寧帝沒有下旨解除對朝臣的看守，這場小殮顯得異常凄清和荒唐。

    “皇上！”剛清醒不久的顧賢妃睜開眼一看見兒子的小殮如此凄清，頓時淚流滿面，“皇上，衡之是太子啊，你怎能讓他走得如此凄涼！”

    熙寧帝對顧賢妃的哭訴冒犯沒有表露出任何恚怒之意，他的目光越過宮墻投向遠處，神情悵然。

    就在小殮舉行的同時，那些圍在百官府外的禁衛(wèi)終于動了起來。

    他們?nèi)缋撬苹⒌貨_進了數(shù)家府邸，多日來的相安無事讓府中護衛(wèi)毫無警惕心，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全部拿下。

    “你們這是干什么！”“皇上，我要見皇上！”

    刑部的大牢里關(guān)了許多驚慌失措叫嚷著的朝臣。眾多朝臣連著他們的妻兒老小一起被關(guān)了進來，人數(shù)之多難以想象，頓時將本來就很緊張的刑部大牢塞滿了。

    刑部尚書站在牢門外，擦著汗嘆氣：“這是皇命，我有什么辦法呢，找我也沒用啊！”

    站在他身后的刑部侍郎崔虹眼神一閃，目光極輕地從牢中朝臣們的身上一一掠過。

    “奇怪?！贝藓缭谛睦锇迪?，“被抓的這些朝臣似乎都是先太子和吳王兩派的重要人物。”

    ---

    “皇上抓了昭文太子和吳王的人。”楚霽放下從京中傳來的信，對景曦道。

    ——太子景衡之謚號昭文。

    景曦沉思片刻，緩緩道：“父皇這是在為下一任儲君鋪路?！?/br>
    “愿聞其詳。”楚霽道。

    “昭文太子死了，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就是吳王，而原本追隨昭文太子的人，無一不站在吳王的對立面，他們會擔心被吳王清算，恐慌之下，很可能鋌而走險，做出極端的事，所以皇上要提前出手，免得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本瓣氐?。

    “至于吳王的部屬被一并抓了?！本瓣氐?，“吳王追隨者甚眾，權(quán)勢不小，如果皇上屬意他為繼任太子，會擔心儲君權(quán)勢過大危及皇帝，如果父皇他屬意的太子不是吳王，他會擔心吳王權(quán)勢過大危及下一任儲君?！?/br>
    她慢慢倚進椅中，面上漸漸浮起一抹諷刺的笑來：“父皇的心思，為什么總用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呢？”

    沒有用的。景曦心想。

    對權(quán)勢的渴望是無法輕易澆滅的，相反，刻意但不致命的打壓像是澆在烈火上的一捧油，除了讓野心的火焰更加高漲之外別無他用。

    “太子死了?！本瓣剜安回撐曳磸退剂?，耗盡心血?！?/br>
    要讓玉姬的計劃順利進行，其中少不了景曦暗中的推波助瀾。她宛如一個樂于助人的大善人，做好事不留名，暗中兢兢業(yè)業(yè)幫助玉姬實現(xiàn)愿望，還要注意不留下痕跡。遠在晉陽cao控京中布置，很是費了景曦一番心思。

    她微笑著捻了捻左腕上那一串碧璽珠串，將一粒珠子撥了下去，口中輕聲道：“下一個，輪到吳王了。”

    楚霽正要接話，只聽門外云霞喚道：“殿下，唐小姐求見！”

    “請她進來?！本瓣赜牣惖負P眉。

    蕙仙看上去溫婉，實際格外敏銳。她意識到楚霽對她的態(tài)度冷淡，似乎不太喜歡她，于是刻意避著楚霽，就算來尋景曦，也會盡量不和楚霽碰面。

    “你來尋本宮有什么事？”景曦瞥了一眼楚霽，問她。

    蕙仙猶豫一下，道：“臣女是替父親問的——如今依公主之見，鄭大將軍什么時候能回南州駐守？”

    景曦一怔。

    她下意識地和楚霽對視一眼，問：“你說的是鄭蟬？”

    “是?！鞭ハ擅靼拙瓣氐囊馑迹忉尩?，“家父調(diào)任建州巡檢使之前，曾經(jīng)在鄭大將軍手下為偏將，二人過從甚密?！?/br>
    她又補充了一句：“家父得知鄭大將軍回京述職后，因為昭文太子之事，一直未能離京，心下?lián)鷳n，所以才冒昧地有此一問。”

    景曦壓根沒想到和鄭蟬還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她又看了楚霽一眼，只見楚霽的眼睛已經(jīng)亮了起來。

    他緩緩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br>
    蕙仙：？？？

    “帶我去見唐巡檢使。”楚霽起身，語氣不容置疑地道，“我和唐巡檢使細細商議?！?/br>
    蕙仙一臉茫然。

    她再少年聰慧，也弄不懂楚霽這是什么意思。

    “公主覺得怎么樣？”見蕙仙不動，楚霽干脆望向景曦。

    景曦眨了眨眼，瞬間心有靈犀地明白了楚霽的用意：鄭蟬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所松動，如果唐巡檢使和鄭蟬關(guān)系緊密，從唐巡檢使這邊籌劃，說不定就能徹底打動鄭蟬！

    “去吧?！本瓣仄椒€(wěn)地道，“蕙仙，你帶枕溪去見唐巡檢使，讓他們細細商議。”

    之所以派楚霽出面，而非景曦親自去和唐槐庵商量。一是因為從始至終負責說服鄭蟬的就是楚霽，二是萬一唐槐庵對楚霽的想法有異議，不愿借鄭蟬做交易，景曦沒有直接出面，一切就有回旋的余地。

    楚霽在鄭蟬身上花費了整整半年多的時間，他就算對著他父親楚國公，都沒這么挖空心思過。發(fā)現(xiàn)還有唐槐庵這條捷徑，迫不及待起身就走，順便帶走了一臉茫然的蕙仙。

    目送著楚霽離開正院之后，景曦拆開了桌上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來自京城的晉陽公主府，是留守公主府的湛盧送來的。

    信中，柔貴妃滿是焦急地表示，熙寧帝有意召她回京，不知道景曦愿不愿意回京，讓她盡快回信，柔貴妃也好盡快想辦法去吹枕邊風。

    景曦失笑。

    她一邊為柔貴妃的話感到好笑，另一方面又暗自感動——雖然她還沒有走投無路到需要柔貴妃吹枕邊風的地步，但柔貴妃一心為她打算，由不得景曦不感動。

    熙寧帝當然會想要讓她回京。畢竟景曦離京的理由就是避開京中風波，太子死了，吳王的羽翼被剪除大半，短時間內(nèi)很難再掀起風波。

    沒了最看重的兒子，深陷喪子之痛的熙寧帝，當然會思念他最疼愛的女兒，迫不及待地想將她召回身邊。

    景曦搖了搖頭。

    她還不至于要柔貴妃冒著觸怒熙寧帝府風險去吹枕邊風，宣皇后離世后，景曦只剩下柔貴妃一個親人了，對貴妃看得格外重。

    她沉思片刻，想起自己近日的反常，揮手叫來云秋，吩咐道：“本宮有些日子沒請平安脈了，去請?zhí)t(yī)過來?！?/br>
    太醫(yī)來得很快——他本來在府中也很閑，一聽公主宣召，背著醫(yī)箱帶著侍從，一路小跑到了書房。

    “敢問公主身體有何不適？”云秋催的急，太醫(yī)一路上心中生出了種種猜測，面色嚴肅地從醫(yī)箱中取出脈枕。

    云秋在景曦腕上覆上薄絲帕，退到一旁為太醫(yī)讓開位置。

    景曦道：“無事，你請脈就是?！?/br>
    她心中有所猜測，但并不確定，不好直接說出來。

    太醫(yī)心里暗自松了口氣，只當是晉陽公主心血來潮。他將指尖搭上景曦的手腕，片刻之后，神色突然微微一變，隨即合上了眼，神情肅然，似乎是在仔細分辨脈象。

    “如何？”景曦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大概每天晚上十點更新一章~

    第68章 身孕 ·

    太醫(yī)神情略顯驚異, 他反復診了兩遍，才起身行禮道：“恭喜公主，此為滑脈, 脈象滑利如盤走珠，公主這是有身孕了！”

    一旁的云霞禁不住低低地驚呼出聲。

    景曦問：“能確定嗎？”

    太醫(yī)斟酌道：“從脈象上看, 公主有孕不足一月, 故而脈象比較弱, 如無意外，應(yīng)該屬實。”

    這個太醫(yī)是景曦用慣了的，因此才敢直言斷定。若是換做其他太醫(yī), 心有顧忌，生怕診錯了被遷怒，往往會說的模棱兩可。

    景曦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向極其敏銳，心中早有猜測，也不意外，頷首道：“好，往后你每兩日來給本宮請一次脈，先不要張揚出去。”

    太醫(yī)連忙應(yīng)是。

    等云容將太醫(yī)送出去之后，云霞再按捺不住, 瞥見房中沒有其他侍從，連忙湊到景曦面前：“公主, 公主是要有小郡主了嗎？”

    云霞從來沒什么規(guī)矩，連稱呼景曦都是殿下公主混著叫的。景曦也不介意，看云霞又是激動又是興奮，笑道：“或許吧。”

    云秋則更謹慎一點, 她留意著景曦的神色，擔憂道：“公主有了身孕, 月份又淺，不方便行路，回京之事只能擱置了?！?/br>
    “這不是很好嗎？”景曦笑了起來，語氣溫柔，“真是個好孩子，來得及時！”

    雖然她聲音溫柔甜蜜，但其中絲毫沒有為人母的慈愛之情，倒像是得到了一個絕好的工具，或是埋下了一個深藏的暗探，是純粹的、充滿算計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