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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主決定登基在線閱讀 - 公主決定登基 第17節(jié)

公主決定登基 第17節(jié)

    那聲音動聽,卻隱隱有些中氣不足。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紛紛道:“公主鳳體尊貴,應(yīng)該好生保養(yǎng)?!?/br>
    “公主客氣了。”

    “我家也供奉了一位名醫(yī),若是公主不嫌棄,今日就讓他上門為公主診脈?!?/br>
    ……

    在這一片嘈雜之中,鸞車?yán)锏臅x陽公主又開口了:“林大人,唐大人,本宮離京前,就曾聽過二位大人的美名佳績,明晚本宮在公主府設(shè)下小宴,請二位大人過府一敘?!?/br>
    知州姓林,巡檢使姓唐。

    林知州第一個開口:“臣多謝公主厚愛,明晚臣就前來叨擾了?!?/br>
    他是晉陽公主一派的人,誰都知道,因此景曦開口請他過府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然而這位唐巡檢使一向是個徹徹底底的中立派,誰也不倒向,誰的面子也不太賣。

    一時間其他人心里就不由得泛起了些許深思。

    唐巡檢使顯然也愣了一愣,只是公主開口相邀,總不能推拒,便也跟著道:“臣明晚必然前來赴宴?!?/br>
    車?yán)锏臅x陽公主又咳了兩聲,悶悶的。她的聲音越發(fā)顯得中氣不足:“如此甚好,各位慢走,本宮就先入府了?!?/br>
    眾人自然又是紛紛恭送。其中林知州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建州上下并非完全一條心,他一個空降的強龍也不能壓住所有的地頭蛇,現(xiàn)在晉陽公主來了,無疑是天降一座堅實的靠山。

    鸞車一進公主府,大門就被關(guān)上了。景曦從鸞車上下來,站在庭院里打量著這座公主府。

    整座公主府是一處三進三出的院子,最前面一處是外院,用于安置門客幕僚,楚霽在派人修繕院子的時候,已經(jīng)十分機智地把外院最好的一側(cè)廂房留給了自己。

    景曦:“……你怎么還在公主府里圈地呢?”

    第二進院子是原先做秦王府時,秦王所居之處。往前可以召門客議事,往后可以回后院找美人,修的也最豪華富麗。改做公主府之后,這里就是景曦的居所了。

    第三進院子就是所謂的‘后院’,原本是用來安置妻妾的。景曦粗略一看,發(fā)現(xiàn)謝云殊只能住在第三進院子里原本秦王正妃的居處。

    這樣確實是有點委屈謝云殊,身為男子被安排在后院中居住,原本就容易讓人心生屈辱,第三進院子又不算很大,顯得有些逼仄。

    景曦安慰道:“第三處院子除了庫房之外,都可以交給你來安排,本宮不插手。”

    謝云殊笑著頷首,道:“這樣就很好,多謝公主?!?/br>
    他說的是真心話,謝云殊年幼時就隨外祖父和舅舅出門游歷,并不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他雖然長了張精雕細(xì)琢的臉,骨子里卻藏著名士的灑脫。他可能會因為院子住不下所有人發(fā)愁,卻不會因為住在后院里就覺得備受屈辱、自怨自艾。

    見謝云殊如此識趣,景曦也微笑道:“那云殊你就先去院子里安置吧,有什么缺損不足,盡可以去找本宮身邊的人要?!?/br>
    謝云殊明白景曦這是和楚霽有話要說,想要支開他,便點一點頭,帶著素曉等人離開了。9sg

    他背影筆直孤清,行走時寬袍廣袖隨風(fēng)而動,沒有一處不優(yōu)雅的地方。

    “我還以為你對他會十分冷淡呢?!敝x云殊前腳剛走,楚霽后腳就調(diào)笑道,“你不是十分厭惡謝叢真嗎?”

    景曦同楚霽慢慢往正廳里走去,淡淡道:“沒有必要在小處上刁難謝云殊,只會顯得本宮氣量不足,本宮將來自然會與謝叢真一一清算,何必現(xiàn)在對著謝云殊泄憤?”

    楚霽半是玩笑道:“謝云殊京城第一美人之名遠(yuǎn)揚,就連晉陽公主的鐵石心腸也能打動啊,只是你要小心后宅起火,他姓謝,和你可不會一條心?!?/br>
    景曦道:“他安分,還可以活;不安分,就只能死,本宮不是蠢貨,不會全無提防之心?!?/br>
    楚霽看了景曦半晌,確定她說的是真的,從善如流地?fù)Q了話題,道:“究竟為什么你突然要自請離京,為此我不得不丟下南州那一攤子事,千里迢迢跑來建州為你打前站,在這里寸步不離的幫你修房子?!?/br>
    他語氣輕松愉悅,卻隱有肅然之意。

    景曦沒有立刻答話。

    她在廳中的一把圈椅中坐下,立刻有貌美侍女殷勤捧茶上來,為她和楚霽依次斟茶。溫?zé)崆啾痰牟杷胁枞~打著旋兒,煞是好看。

    待侍女斟完茶退下,景曦才低聲道:“因為鄭啟祥之死,雖然那群老東西沒有找到證據(jù),但是他們已經(jīng)對本宮極度戒備,再加上太子吳王虎視眈眈,睿王也暗中使絆子,本宮再留在京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她意興闌珊地道:“說起來你我還錯看了睿王——你知道嗎,謝云殊之所以成了本宮的駙馬,就是他在背后運作,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本宮、謝叢真、太子全都被他算計了進去?!?/br>
    “睿王。”楚霽低聲道,他手指關(guān)節(jié)在圈椅扶手上篤篤扣了兩下,“慢慢和他清算?!?/br>
    很快,他又道:“那鄭啟祥的死到底是怎么做的,正三品副都御使死的不明不白,你的手段長進不少啊?!?/br>
    景曦原本該得意的,卻突然肅然了臉色,嘆了口氣:“是他夫人下的手,鄭啟祥死之后,他夫人也就沒了半條命,本宮離京前,好端端一個美婦人已經(jīng)形銷骨立,不似人形?!?/br>
    “他夫人?”楚霽道,“你用鄭啟祥的那個秘密去說動了他夫人——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直接借此要挾鄭啟祥,這家伙愛妻如命,肯定不敢讓他夫人知道?!?/br>
    景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苦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提起鄭啟祥,她只覺得心里五味雜陳:“鄭啟祥私德有虧,氣節(jié)不失,本宮早就借此要挾他,可他寧可身敗名裂,也堅決不肯放棄聯(lián)名參奏本宮?!?/br>
    說到此處,楚霽也沉默了,片刻之后,安慰景曦道:“他越有氣節(jié),迂腐起來造成的危害就越大,鄭啟祥一門心思維護儲君正統(tǒng),可太子還沒登基就敢縱容手下貪贓枉法,等登了基天下百姓還能好過?他讀書讀迂腐了,那個位置本來就該是賢者得之,不是所謂的儲君正統(tǒng)?!?/br>
    這話堪稱大逆不道,然而說的人和聽的人態(tài)度都很平常。楚霽一邊說著,一邊還隨手拎起茶壺,把景曦杯中的茶水加滿了。

    “你說得對。”景曦嘆了口氣,“本宮只是可惜,這些臣子不能為本宮所用?!?/br>
    “感嘆完了吧?!背V似笑非笑地問。

    景曦:“?”

    她直覺楚霽又要問出什么不好回答的問題,還不等叫停,楚霽就一針見血道:“公主,有兩件事你需要給我一個交代——其一,為什么突然要將所有埋藏在京中的暗探撤離?其二,為什么非要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布置一場刺殺,平白為吳王睿王做嫁衣嗎?”

    景曦痛苦地捂住了臉。

    這兩個問題歸根結(jié)底其實是一個答案,但這個答案牽涉到半年以后發(fā)生的太子中毒一案,她根本沒辦法現(xiàn)在說出來。

    不得已之下,景曦只能竭力轉(zhuǎn)移話題。

    “枕溪?!本瓣靥痤^來,真誠道,“本宮現(xiàn)在不能跟你解釋,但是其中自有深意。”

    楚霽:“確實很深,深到我根本看不出來?!?/br>
    景曦頭痛地揉著眉心:“對不住,枕溪,本宮現(xiàn)在沒法說清楚,你看在本宮傷勢未愈的悲慘境遇,能不能先不要追問了?!?/br>
    楚霽認(rèn)真看了她兩眼,俊秀的面容上還帶著揶揄笑意,口中道:“不是承影動的手嗎,他下手有分寸,你再晚到兩天,傷就好了吧!”

    景曦往后倚的時候又不小心壓到了傷口,她吸了口氣,道:“是本宮自己弄得,一不小心就傷的有點嚴(yán)重,差一點傷到骨骼?!?/br>
    檀色衣擺一甩,楚霽站了起來。

    他蹙著眉,神情肅然,那種風(fēng)流的神色已經(jīng)斂起:“怎么自己動手了,你下手能有分寸嗎,傷的怎么樣,我來看看情況?!?/br>
    “……”景曦往上拉了拉衣襟,“枕溪,這就不必了吧,傷在背上?!?/br>
    “?”楚霽十分莫名地看她一眼,“我說手拿過來,我把脈看看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章 尷尬

    “……”

    詭異的沉默在空氣里蔓延,景曦訕訕伸出手去。

    楚霽一邊搭上景曦的手腕,一邊深深嘆了口氣:“公主,你對我的人品有點信心行嗎?”

    他搭了片刻,就收回手來,道:“沒什么大問題,吃點棗吧,補血?!?/br>
    診完脈,楚霽也沒有接著追問,只問了句:“往后能說的時候,能不能第一個告訴我?”

    景曦如逢大赦,連忙點頭。

    若是換個下屬這樣對景曦說話,景曦立刻就能讓他滾出去。然而楚霽追隨她多年,情分非比尋常,是景曦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更何況景曦的決定下得匆忙,她本就心虛三分,自然對楚霽更加溫和。

    “龍驤衛(wèi)現(xiàn)下還沒有回京復(fù)命,他們在這里,本宮不方便做什么大動作,這幾日你多盯著晉陽上上下下,有什么事秘密來報?!本瓣赜侄诹艘痪?。

    楚霽道:“你放心。”

    話音剛落,云秋從外面進來,朝景曦稟報:“殿下,現(xiàn)在您院子里那處廂房已經(jīng)整理出來,可要將端穆皇后的靈位請進去?”

    景曦立刻起身:“本宮過去,你們先別動!”

    她疾步朝外走去,云秋和楚霽也急忙跟上,楚霽低聲問:“公主還把端穆皇后的靈位一并請過來了?”

    云秋道:“是,殿下離京時特意將端穆皇后的靈位請來,還單獨準(zhǔn)備了一輛馬車?!?/br>
    ---

    第二進院落里并沒有太多人,能留在這處院子里的,都是景曦的心腹,外加一個自認(rèn)為是景曦心腹的云容?,F(xiàn)下都各自忙碌,有意避開了院子里裝著端穆皇后靈位的那口紅木小箱。

    景曦走過去,輕輕將箱子雙手抱起來。

    她生怕遇刺的過程中損傷母親的靈位,特意將它留在了京中。一直等到宮中的人第二次來給她送嫁妝行李,才命人將它一并送了過來。

    靈位往往令人避之不及,哪怕是先皇后的靈位。然而景曦抱著這口小箱,卻覺得異常安心,就像是母親還在身邊看著她一樣。

    宣皇后在時,縱然玩弄權(quán)勢辣手無情,對唯一的女兒景曦卻極其疼愛,不惜一切代價為她鋪路。時至今日,景曦想起自己的母親,都只有孺慕懷念之意。

    她抱著那口小箱,往特意開辟出來的那處廂房里走去。

    所有婢仆都沒有跟上去,哪怕是一向在公主府里來去自如,從不需要避忌的楚霽,都識趣地站住了腳,目送著景曦抱著宣皇后的靈位,獨自進了那間屋子。

    楚霽凝視著景曦的背影。

    晉陽公主素愛紅衣,然而今日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巧合,她穿了件藕色的外衫,從背影看上去,與宣皇后頗為相似。

    “公主和端穆皇后不愧為母女?!痹魄锿蝗宦牭匠V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很多人說景曦肖似其母,以女子之身意圖插手朝政,牝雞司晨張狂無度。事實上,宣皇后行事比景曦更為穩(wěn)妥,沒有景曦那樣張揚,然而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必定是殺招。

    楚霽還記得自己年幼時第一次見到宣皇后時,鳳座上的女人穿了件淡青色的宮裙,杏眼桃腮,笑容淺淺,全然不似傳言中弄權(quán)惡毒的妖后模樣。

    宣皇后招手將他叫過來,端詳了片刻,道:“是個漂亮的孩子,往后你就和昭昭一起讀書?!?/br>
    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的,楚霽恍惚間以為面前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國公夫人,二人如出一轍的溫柔和氣。

    “楚霽遵命!”他應(yīng)了一聲。

    宣皇后就笑了起來,伸手將她身邊的晉陽公主拉了過來,叫他們一起出去玩兒。

    那時候楚霽還比較天真,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皇后如此溫柔和氣,為什么會被傳為妖后——明明她刁蠻高傲的女兒晉陽公主才是難纏的那個!

    一直到他同晉陽公主私自跑去前朝宣政殿外,結(jié)果正撞上幾個穿著官服、涕淚橫流的人被架在殿前的廣場上挨板子,打的鮮血橫流血rou橫飛,慘叫之聲不絕。

    楚霽當(dāng)場就嚇得愣在原地,一旁的嬤嬤連忙去捂晉陽公主的眼睛。卻被晉陽公主掙開,喚了聲母后,就沖進殿去,撲進了宣皇后的懷里。

    ——宣皇后就坐在宣政殿里,御臺之上,正頭也不抬地批著奏本,手里拿著的是御筆,朱砂從筆尖上滴下來,像一滴鮮紅的血。

    瑟瑟發(fā)抖的幼年楚霽仰頭,正撞見宣皇后抱起來女兒,往殿外看了一眼,唇邊還帶著一絲笑意。

    那一抹詭譎的笑意從此銘刻在了楚霽心底,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他噩夢的來源??v然后來見過了更可怖的景象,更險惡的人心,楚霽都堅定地認(rèn)為,宣皇后才是當(dāng)世最可怕、也最強大的女人。

    ——或許那個‘女’字也可以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