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蘇三太太和蘇四太太心里直堵得慌，真怕這位好大嫂會氣得當(dāng)場吐血。

    外院就冷清了些，府里主事的男人不在家，就一個三老爺陪著，蘇家?guī)孜荒贻p的爺們倒是稀稀拉拉的趕了過來。

    他們像是兔子窩里的兔子，也不大敢正眼看蕭衡。

    一時酒菜齊備，按理這些大舅子、小舅子正是好好為難為難新姑爺?shù)臅r候，卻沒一個人吧聲，各個畏畏縮縮的待在自己的位子上，沉默如鵪鶉。

    更沒人敢灌蕭衡的酒。

    也就蘇二爺在蘇三老爺?shù)拇叽傧?，意意思思的敬了蕭衡三盅，含含糊糊的表示了謝意。

    一頓飯吃得沒情沒趣，沒滋沒味，蕭衡略用了用就擱了筷子。

    蘇三老爺沒辦法，只好請他去歇息。

    蕭衡不去客房，只道：“我去綰綰的閨房看看。上回來得匆忙，不曾細(xì)看?！?/br>
    別說他只想看看蘇綰住的院子，他就說拆了重建，蘇三老爺哪兒敢有意見？當(dāng)下忙打發(fā)婆子帶他去。

    趕緊的吧，離了眼前，他的心跳也沒這么快，精神也沒這么繃，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如果只是蘇綰要回自己從前的院子看看，蘇大太太絕對是一百個不答應(yīng)。

    興頭什么？她再是郡王妃，可在蘇家，就沒她興頭的份。

    可就因?yàn)樘徇@個要求的是蕭衡，她一個“不”字都不敢多說，好在蘇四爺尚未搬過去——別說沒搬了，就是已經(jīng)搬了，這會兒也得趕緊給謄出來。

    因此蘇綰也被打發(fā)回了自己的院子。

    夫妻兩個在半路相遇。

    蘇綰倒有點(diǎn)兒愣怔，望著由遠(yuǎn)及近的蕭衡，很有點(diǎn)兒恍惚。

    才離開蘇家兩天，或者說，她才嫁進(jìn)梁王府兩天，她對自己的身份轉(zhuǎn)變還沒有完全適應(yīng)。

    尤其回到蘇家，站在這精致玲瓏的園子，仿佛還是昨日由林檎陪著賞花，她自己尚且是未嫁。乍一見蕭衡，她竟有點(diǎn)兒遇見外男的局促。

    蕭衡走過來，不解的覷一眼蘇綰。

    她眸光恍惚，兩頰微紅，整個人多了幾分艷麗，越發(fā)美得不可方物。尤其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里頭盛著一泓清泉，不，是一壺酒吧？多看幾眼，就覺得心神皆醉。

    他無語的問：“你喝酒了？”

    蘇綰的確多喝了兩杯，說不上多醉，但整個人都很放松，因?yàn)榉潘桑麄€人平添了幾分慵懶和懈怠。

    蘇綰懶洋洋的靠著林檎，噙著微笑回答蕭衡：“就喝了兩盅?！?/br>
    她怕蕭衡不信，還伸出兩個白嫩的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檎看得又擔(dān)驚受怕，又有點(diǎn)兒好笑。

    奶奶這是喝醉了吧？

    蕭衡瞥了蘇綰一眼，轉(zhuǎn)瞬就給了林檎一個眼色：滾。

    哎。

    林檎飛快的把蘇綰扶好站穩(wěn)，然后兔子似的溜到兩人身后。

    *****

    蕭衡和蘇綰并肩而行，問她：“聽說你今天大顯威風(fēng)，很是端了一回郡王妃的款兒？”

    “三爺知道了？”蘇綰微蹙眉看他，自嘲的道：“是啊?！彪S即又撫額低聲道：“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br>
    蕭衡白了她一眼，心說，這算哪家子丑事？

    他問蘇綰：“感覺怎么樣？”

    蘇綰情緒上有點(diǎn)兒失控，不像平常那樣克制和緊繃，甚至有點(diǎn)不受控制，致使許多情緒都像脫了籠的困獸，天馬行空，反倒?fàn)恐摺?/br>
    連話也比往常多。

    她噙著一抹淡淡的笑，道：“很痛快，這大概是我長到這么大，頭一次這樣的放肆。以前我是晚輩，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從來沒有辯白的道理，只有低頭聽訓(xùn)的份。哪怕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負(fù)，可大伯母就是能睜眼說瞎話，和稀泥，把蘇繡擇得干干凈凈。反過來全是我的不是?？山裉?，大伯母只能干受氣，像啞巴吃了黃連，有苦說不出。蘇繡就更是了，好好的一個霸王成了啞炮，還白挨了耳光?！?/br>
    但蘇綰并不見得有多高興，她甚至有些傷感的道：“其實(shí)，我一點(diǎn)兒都不想這樣。沒有誰天生好斗，我更是。但凡過得去，我一定能忍則忍。其實(shí)我不想和姐妹們爭個高低，更想高堂健在，身體康健，長輩親和，姐妹和睦，哪怕偶有磕磕絆絆，但總的來說親人們相親相愛。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彼此恨得對方咬牙切齒，相見如同仇人，一開口就斗得烏眼雞也似，滿心里都是為了蠅頭小利爭個沒完沒了。”

    蕭衡默了一瞬，看向她，道：“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人心險惡，哪兒有不爭不搶的道理？”

    “可這樣斤斤計較，為了點(diǎn)兒小事就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得理不饒人，小人得志……呵，曾經(jīng)是我最反感，最討厭的那類人。就像從前的蘇繡?？烧l想到，我居然變成了我最厭惡的那類人?！?/br>
    蕭衡失笑，道：“你就說你高興不高興吧。人做事總得圖點(diǎn)兒什么吧？”

    蘇綰幾乎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道：“做壞人的滋味是真的痛快?？赏纯熘?，又有點(diǎn)兒……悲傷?！?/br>
    蕭衡道：“做就做了，你糾結(jié)有什么用？”

    “不是糾結(jié)，你不懂……”

    蕭衡：“……”

    真是酒壯慫人膽，她今天膽子大的很哪。

    腦子里亂糟糟的，蘇綰一時想不出來該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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