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矛盾

    裝也不裝, 演也不演了，淳世喻顯露出自己最真實(shí)的險惡面孔。

    他的呼吸因舒清晏的安靜乖巧，變得急促起來, 忍不住朝玉白的臉湊近。

    什么地方？舒清晏移轉(zhuǎn)腳步, 避開他的輕薄, 被攥住的手收攏回寬袖里。

    淳世喻頓了半響，摩挲起手指, 回味著方才的觸感：去了你就知道, 好地方。

    你的乾叔在師兄那？舒清晏。

    淳世喻微怔：是啊, 他確實(shí)不好對付。

    師兄很厲害。舒清晏。

    淳世喻眉眼暗了暗：還不是栽在我手中, 厲害什么呢？

    舒清晏目光落至他身上, 似嘲非嘲。

    淳世喻臉色不太好看：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我總會惹你生氣的。舒清晏。

    淳世喻回頭。

    舒清晏靜然地凝立在他后半步，艷絕的顏色肆無忌憚地展現(xiàn)在世間，沒有憂愁, 亦沒有懼怕，無聲地怒放著自己明艷奪目的美。

    淳世喻：你

    舒清晏：淳公子, 最好不要隨意觸碰我。他的聲音不急不緩，悠悠如山泉流淌, 清泠悅雅，我有毒的。

    淳世喻不禁笑出聲：什么毒能使我不能碰你的？

    舒清晏：現(xiàn)在啊。

    淳世喻臉色頓變, 自他的指尖竄上一股酥麻，沖撞進(jìn)他體內(nèi)勢如破竹地抵達(dá)心臟。

    他瞪大了眼。

    舒清晏慢慢向他靠近, 梨花香悄無聲息地纏繞淳世喻的四肢，令對方的所有行動變得遲緩, 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淳世喻突然停止不動了。

    不過，由于兩人此刻的姿勢，恐怕會想到別的方面。

    沒時間陪你玩了。舒清晏瞇眼。

    素白的手摸上淳世喻脖頸, 指間一抹銀光閃爍。

    觸上肌膚。

    恐怖的能量爆炸，與此同時刺眼的光亮起。

    猝不及防下，舒清晏倒退了十幾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雖然滿月幫他擋住了致命攻擊，碰撞造成的慣性，依然令他十分難受。

    淳乾揪住軟倒的淳世喻，惡聲惡氣道：淳小子，你那么想找死，能他娘的換掉我這個護(hù)衛(wèi)再說么？

    淳世喻眼神屈辱：是我大意了，我光知道他劍術(shù)厲害，卻沒想到一個散修，還是筑基，使毒竟如此強(qiáng)。

    淳乾的眼力比他好，問向經(jīng)自己全力一擊毫發(fā)無損的人：藥王谷的子弟？

    舒清晏右手執(zhí)鏡月，明白淳乾在此的話，師兄那邊應(yīng)該無事，而他只要順利逃走就行。

    他視線掃過戴在手腕上的滿月，紅色寶石仍舊光滑如新，不知道能夠抵擋多少次元嬰修士的攻擊。

    見他不答，淳乾也不惱，而是看向自家不爭氣的后輩：你一定要他？

    嗯。淳世喻獨(dú)狼盯食一樣，望著舒清晏。

    淳乾啐道：真他娘麻煩。

    舒清晏面無表情地任他們把自己當(dāng)商品討論，微不可察地瞟過淳世喻，透出暗暗的可惜。

    鏡月挽轉(zhuǎn)，正要施展出的逃跑之法被猛地按住。

    一只溫暖厚實(shí)的手覆蓋住他的手。

    滿月失去了作用？

    要知道，他被淳乾攻擊過后，在他身邊就一直圍繞著淺薄的防御罩。

    下一瞬，舒清晏嗅到熟悉的梔子花香。

    他的腰被摟住，握著鏡月的手也被另一人牽引著滑動。

    舒清晏呼吸稍滯。

    特殊玄妙的氣感充盈他的神志，隱約間他似乎窺視到天地至理。

    樸實(shí)無華的一劍。

    林間的風(fēng)、枝葉上墜落的雨滴、流淌山中的水自然而然產(chǎn)生又消失。

    少了初見的驚心動魄、風(fēng)云突變。

    美麗的鏡月，在空中化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風(fēng)聲停、水聲停。

    舒清晏的耳畔一熱，傳來輕微的刺痛。

    稍后再找你算賬。低沉磁性的嗓音重重地敲擊在他心間。

    他的耳朵是熱的、后背是熱的，心漸漸也熱了起來。

    舒清晏抿緊唇。

    謝亦朝松開掌握鏡月的手，站至舒清晏身前。

    前方的硝煙全數(shù)被謝亦朝擋住。

    紅色絲線以不可阻擋的姿態(tài)圈鎖住重傷的淳乾，對方為護(hù)淳世喻周全，硬生生抗下謝亦朝的一劍且活著，但已經(jīng)不足為慮。

    兩人負(fù)隅頑抗。

    謝亦朝耐心消減，崢嶸現(xiàn)出，淳世喻的雙手被齊齊斬?cái)?，斷裂的剎那因冰寒的劍氣凍住傷口，不能失血過多死去。

    閉嘴。謝亦朝睨向想開口的魁梧大漢。

    此時由于受傷虛弱許多的淳乾，卻是扛不住謝亦朝的氣勢，噴出一口鮮血。

    乾叔！淳世喻蹲坐在地，眼淚橫流，我的手

    淳乾看了他一眼：淳小子，這回咱們栽了，就別哭了，死得有尊嚴(yán)些。

    不，不我不想死。淳世喻瘋狂搖頭，他痛得渾身都是汗，堅(jiān)持沒有在地面翻滾，乾叔你快想想辦法。

    謝亦朝的腳踩住淳世喻的腳踝，他的鞋底沾著今日去巨鷹山脈的泥沙枯葉：有什么辦法？

    啊啊??！淳世喻慘叫，腳踝骨碎裂不比雙手被斬，會給他一個適應(yīng)時間，痛，綿延不停的痛。

    謝亦朝：很吵。

    淳世喻立時叫不出聲，滿口的鮮血，滾落出一截鮮活的舌頭。

    給我們個痛快吧。淳乾不忍道。

    謝亦朝：我不是喜歡折磨別人的性子。他在淳世喻的衣衫上蹭了蹭鞋底，斬他手是因?yàn)樗隽瞬辉撆龅?，割他舌頭是因?yàn)樗f了不該說的。

    緩聲細(xì)語，溫柔如春風(fēng)晨光。

    第二道骨頭碎裂的脆響，伴隨嗚嗚的含糊叫聲。

    謝亦朝冷眼注目昏死過去的淳世喻：他想弄死我，我只折斷他兩條腿，算仁慈了吧。

    淳乾兀地開口：你會放過我們？！

    謝亦朝意味不明地說道：如果你想他活下去的話。

    淳乾愣了愣，明白過來，放不放他不清楚，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想好了嗎？謝亦朝。

    淳乾眼底閃過一許陰狠，大有種同歸于盡的勢頭。

    你那么做，淳世喻絕對會死，而我不一定會如你所愿。謝亦朝漠然道。

    淳乾眸色掙扎。

    看來，你對淳家的忠心也不過如此。謝亦朝嗤笑。

    淳乾：我知道了。

    謝亦朝收斂表情：嗯？

    淳乾神情黯淡，即使他能逃出生天，可只要淳世喻沒有活著，他就會死在家主手里。

    謝亦朝涼涼地觸過魁梧大漢死灰的臉，伸腳踢了踢昏迷的淳世喻，把人踢醒了。

    淳世喻初醒就看見準(zhǔn)備自戕的乾叔，對方的眸子無波無瀾地望過他。

    希望閣下說到做到。淳乾咽了氣。

    謝亦朝：清晏，淳世喻我就交給你處置了。

    他確實(shí)說到做到，不會殺淳世喻，所有他將依舊活著的人交給債主處置。

    舒清晏算是完完全全體驗(yàn)到謝亦朝的焉壞心思，給人希望又給人絕望。

    大概猜到什么情況的淳世喻狀若瘋魔，他顫抖著身軀瞪著謝亦朝，嘴巴張張合合，估摸是在臭罵難聽的詞匯，滿臉惡毒滲著僵硬的青白。

    謝亦朝遺憾地道：聽不懂你在說甚。

    淳世喻氣得倒仰。

    你腳不疼、手不疼、嘴不疼了？謝亦朝關(guān)心地詢問。

    怒火塞滿大腦的淳世喻總算回神，無處不在的劇痛襲擊他的神經(jīng)，眼看就再要暈倒。

    舒清晏揪住了他的發(fā)髻，令他只能直挺起身子坐著。

    謝亦朝：需要我回避嗎？

    舒清晏搖頭。

    居然不需要？謝亦朝詫異，然后淳世喻的脖子就被抹了。

    還以為要怎么折磨過人，才愿將人弄死，結(jié)果就這？謝亦朝覺得主角真是太善良了，若是有人曾那么對待自己，他必須千般百般的虐待，再碎尸萬段。

    謝亦朝想，是自己心里過于陰暗了，所以永遠(yuǎn)做不了主角。

    舒清晏：師兄，用你的火把他們燒成灰吧。

    謝亦朝無異議照做。

    處理完淳氏二人，謝亦朝和舒清晏便陷入短暫的沉默。

    還有位司齊。舒清晏小聲道。

    謝亦朝：嗯。

    師兄要怎么跟我算賬？舒清晏。

    謝亦朝：加上這次，你欠了我兩次。

    舒清晏：你竟然沒忘！

    謝亦朝冷笑：我都記著呢。

    舒清晏。

    謝亦朝轉(zhuǎn)身就走，玄黑色的衣擺掠起凌冽的弧度。

    舒清晏默默追上。

    兩人的影子不期然重合。

    謝亦朝并沒有回驍洋客棧，而是尋到錢林三，讓人把司齊的位置告訴他。

    錢林三有點(diǎn)懵，這早上不是剛讓他盯淳世喻，下午就換人讓他找另外的人了？

    價錢不變。謝亦朝，完成就把剩下的一半靈石給你

    錢林三呆呆點(diǎn)頭：好，沒問題。

    謝亦朝走了。

    錢林三才看見后面的舒清晏，絕世的美人此刻在他眼中還是原來那個面貌平凡的男子神情怏怏的，悶不吭聲地跟著疾走的前者。

    師兄弟鬧矛盾啦？

    他僅當(dāng)作小事，隨即就忘，等他拿到關(guān)于淳世喻和淳乾身死的消息后，半點(diǎn)不覺得是小事與無所謂了。

    當(dāng)然他的想法是我了個去，遇見位牛逼的劍修，淳家他也惹不起，趕緊地出去躲個十天半個月，給那些幫他做事的兄弟們放個帶薪長假。

    舒清晏跌跌撞撞地走至枝杈碎石亂丟的巨鷹山脈，前方的謝亦朝步伐很快，根本沒考慮過后面的人狀況。

    不久，就傳來rou.體摔倒在地的悶響。

    梨花香混著鮮血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

    嘉賓：謝亦朝

    記者：舒清晏摔倒了。

    謝亦朝：

    記者：舒清晏摔倒了！

    謝亦朝低頭：我馬上去道歉。

    42.體力

    謝亦朝忍了忍, 轉(zhuǎn)身抱起摔在地的人，靠坐到不遠(yuǎn)處生長得崎嶇的樹樁上，仔細(xì)地拂去對方衣上的臟灰, 治愈外傷的藥膏抹到擦傷的地方。

    師兄舒清晏抬頭看他。

    謝亦朝低沉地嗯了聲。

    師兄, 我之前重傷了位金丹, 淳世喻亦是金丹，我想我可以試著解決, 便沒有聯(lián)系師兄。舒清晏解釋。

    謝亦朝：你差點(diǎn)解決他, 結(jié)果淳乾出現(xiàn)。

    舒清晏知道自己是逃不過了。

    你肯定想過淳世喻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淳乾或許在我這兒, 或許仍在暗中保護(hù)淳世喻, 若在我這里，淳乾必死，你沒有聯(lián)系我, 可能你相信我不會有危險，也可能認(rèn)為我非常危險, 不能讓我分心。謝亦朝一字一句咬著清晰的字眼道，你有極大機(jī)率解決沒有元嬰修士保護(hù)的淳世喻, 然后找我？

    他停頓剎那，語氣有些不確定, 轉(zhuǎn)而繼續(xù)道，可如果淳乾在你那兒, 你不僅不能殺死淳世喻，甚至被

    不會。舒清晏驀地出聲。

    你不會死, 但也好過不到哪去。謝亦朝涼聲道，淳世喻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你愿意嗎？

    舒清晏感受到對方愈近的氣息。

    即使淳乾出現(xiàn), 你也沒想過聯(lián)系我。謝亦朝兇狠地噙住舒清晏的唇，帶著不容置喙的強(qiáng)勢侵占。

    一寸寸地掃蕩過每處，奪走內(nèi)里的全部。

    直吻到懷里人倚靠自己的力氣都沒有，謝亦朝才放過對方，他像是想到什么，輕輕磨蹭著舒清晏紅潤的唇瓣。

    自小縣城的客棧以后，對方從未反抗過自己的索求，他手動了動，懷中人顫得厲害，可依然軟軟的，不曾抵觸。

    謝亦朝焦躁不安的心平靜許多，深深地凝望著對方，生起某種奢念，清晏是不是

    師兄，我知道現(xiàn)在我說什么，聽起都像是在找借。舒清晏按住謝亦朝越加放肆的手，臉頰緋暈飄散，我會一直待在師兄身邊，只要師兄不嫌我煩。

    舒清晏遲疑須臾，輕緩地說道，師兄，至少不要在這里。

    謝亦朝收回手，低頭親了親乖順的人，在衣領(lǐng)扯開的肩頸間落下一串痕跡才罷休，抱歉，我不該不顧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