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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露水的夜在線閱讀 - 露水的夜 第93節(jié)

露水的夜 第93節(jié)

    周濂月電話仍沒打完,南笳自己先開動。

    她不是特別有胃口,喝了點湯,略吃了兩箸面條就不大想吃了。

    轉(zhuǎn)頭看一眼周濂月,他手機放在一旁,耳朵里塞著藍牙耳機,一手插袋地站著,神情極為嚴肅。

    看著有點兒是她印象中的那個周濂月了,她想,轉(zhuǎn)而樂了一聲。

    南笳端著水果,走到周濂月面前。

    他分神,低頭看她一眼。

    她抬手,送了兩粒藍莓到他嘴邊。

    仿佛是無意識地,他張口接過,片刻,才反應過來。

    南笳笑,無聲說:面都要冷了。

    電話那頭正在匯報報價相關的細節(jié),周濂月無暇分心,便只伸手,捏捏她的臉。

    南笳踮腳,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便退回去,不再打擾他了。

    又過幾分鐘,周濂月終于打完電話。

    他拉開餐椅坐下,往對面看一眼,還剩了很多,可見她胃口不盛,“你吃完了?”

    “嗯。”

    周濂月沒說什么。

    一會兒,周濂月吃完了東西,南笳幫著收拾了餐桌。

    進廚房去洗了個手,走出來時,周濂月站在吧臺那兒,手里拿了一支煙。

    周濂月瞥了她一眼,問她:“喝點兒酒?”

    “好啊。”南笳走過去,在高腳凳上坐下。

    “喝什么?”

    “隨便?!?/br>
    南笳手肘撐在灰色巖板的吧臺臺面上,托腮看著周濂月。

    他轉(zhuǎn)身從后方的架子上拿了瓶威士忌,銜著煙,涮干凈一只厚壁的玻璃杯,拿威士忌兌了蘇打水,放在她跟前。

    南笳端上杯子喝了一口,緊跟著再度陷入沉默。

    周濂月自己倒了杯不加冰的純飲威士忌,走到吧臺外,背靠著站在南笳身旁。

    南笳轉(zhuǎn)個身,看他,片刻后,她放了酒杯,低頭說道:“……我都不知道十二年算多還是算少。都數(shù)罪并罰了,才十二年么?如果他表現(xiàn)好,減刑,是不是,七年八年就能放出來……我的痛苦都不只七年八年?!?/br>
    周濂月沒作聲,朝她靠近一步。

    她立時低下頭來,額頭抵在他肩膀上,長長地、長長地嘆了聲氣。

    周濂月?lián)鍦缌藷?,伸手摟住她,語氣聽似冷靜極了:“如果可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親手了結(jié)這雜碎……”

    南笳微震,她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周濂月這樣冷厲,如刀鋒淬霜的聲音。

    而這或許已經(jīng)是他盡力克制之后的結(jié)果了。

    周濂月頓了頓,平聲說:“當然還有別的辦法對付他,讓他生不如死。但我沒這么做,知道為什么?”

    南笳搖搖頭。

    “對他動用任何私刑,都是用一種強權欺壓另一種強權。我不希望你覺得這是資本的狗咬狗,所以我把他交給法律,每一條罪狀列數(shù)清楚,該怎么判,交給公權力定奪?!?/br>
    南笳眼眶一下便發(fā)熱,“……雖然你說,你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受點?!?/br>
    周濂月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真是為了能讓自己好受點……”

    為了消解自己的痛苦、憤怒、無能為力、悔恨……諸多種種。

    “我明白,我明白……”南笳聲音微顫,“還是要謝謝你……”

    “你不恨我就行?!?/br>
    “為什么要恨你……”

    “你說呢?!敝苠ピ碌皖^,伸手,手指按住她的下巴,輕輕托起她的臉。當她不著鉛華,素凈著一張臉的時候,總顯得有種昂貴的脆弱感,輕易激發(fā)人的破壞欲。

    一度,他也是縱容這份破壞欲的其中一人。

    南笳搖頭,眼淚落下來,“即便你覺得這不是你的本意,你依然拯救了我……”和葉冼不同的性質(zhì)。

    周濂月低頭,碰到她的唇,也一并嘗到眼淚,他低聲說,“是你先救了你自己……”

    如果她沒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早就溺死在了這長夜里。

    南笳雙手摟住他的脖頸,發(fā)聲大哭。

    周濂月不再說話,摟著她的腰,一把將她從高腳凳上抱了下來。

    抱著她走到沙發(fā)那兒,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樣方可使他,整個將她圈在自己懷里。

    他頸側(cè)皮膚感覺到刺痛般的潮濕與溫熱。

    無端想到,兩人決裂的那一晚。

    他以為這段關系終將如露水一般短暫,只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一夜。

    但原來不是“一夜”,而是“一頁”。

    以痛覺為錨點,始終翻不過去的一頁。

    ·

    南笳情緒平復下來。

    周濂月告訴她,咨詢過專業(yè)的從業(yè)人員了,邵從安即便上訴,如果沒有新的證據(jù)或者證人,改判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說,邵從安這事兒,可以在她這里徹底劃上句點了。

    南笳臉頰緊繃而微微刺痛,推一推周濂月,說要再去洗把臉。

    周濂月親了她一下,松了手。

    南笳洗過臉刷過牙,準備去洗澡,“你這里有沒有睡衣?”

    周濂月瞥她一眼,“女式的沒有?!?/br>
    南笳笑了一聲,想到他昨晚為一雙男式襪子吃醋,“是過不去了是嗎?”

    周濂月叫她自己去翻衣帽間,看看什么能當睡衣的,不行他就找人送一套過來。

    南笳對這里輕車熟路了,去衣柜里翻到了一件純色的黑色棉質(zhì)t恤,洗完澡換上了。

    在浴室吹頭發(fā)的時候,周濂月進來洗漱。

    他摘了眼鏡在隔板上,接一捧水洗臉。

    吹風機嗡嗡地送出暖風,南笳一邊跟自己的濕頭發(fā)較勁兒,一邊看著鏡中的周濂月。

    她十九歲之后的人生從來沒有“滿足”這一種感覺,只有長期的精神性的饑渴,渴望溫暖,渴望功成名就,渴望傷痛愈合。

    但習慣了饑渴的狀態(tài),也不覺得有什么。

    她甚至習慣自痛苦中汲取營養(yǎng),并時時自嘲,搞藝術的,誰沒有點悲慘往事。

    但在當下的此時此刻,她體會到了精神性的滿足,從這個初識覺得如冷澗深雪一樣冰冷的男人身上。

    周濂月直起身的一霎,頓了頓——

    南笳自背后抱住了他。

    “周濂月。”

    “怎么了?”

    南笳臉頰靠在他后背上,搖了搖頭。

    她只是單純的,想喊一喊他的名字。

    ——

    南笳早上八點鐘醒來時,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

    她爬起來,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都沒看到周濂月的身影。

    她去廚房接水喝,順便給周濂月打了個電話。

    周濂月:“起來了?”

    “嗯——你這么早就出門了?”

    “有些急事處理。”

    “我一會兒要去工作室拍個宣傳視頻。你今天晚上要跟我一起吃飯嗎?”

    “暫時說不好。晚點打電話告訴你?!?/br>
    南笳洗漱過后,回了趟自己家里換衣服,而后聯(lián)系小覃,詢問今天的安排有沒有什么變化。

    小覃說:“笳姐,今天工作室可能挺忙的,你先不用過來吧,就先休息好了……還有,雖然可能忍不住,但最好還是先不要反復刷微博、論壇什么的?!?/br>
    南笳頓了一下,“什么意思?”

    “笳姐你還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更好……”

    “你不告訴我,我不就只能自己去看?”

    小覃只得說:“就……昨天半夜,有水軍下了黑貼,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刪得差不多了,但可能還有沒刪干凈的……”

    南笳倒是很平靜,“什么黑貼?”

    “就……你跟周總的,還有一些之前在話劇團的胡編亂造捕風捉影的事兒……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br>
    “我話劇團還有什么事兒?”

    小覃語氣有很難啟齒之感,“說你跟……你之前話劇團的老板,那啥……”

    “好荒謬?!?/br>
    “就是。所以笳姐你不要在意。然后還有,可能有個別網(wǎng)友看到了八卦,去沖了你微博評論區(qū)……關姐說要不把賬號交給工作室管理,免得你自己看到那些評論不舒服。”

    “沒關系,我不會登的。你們想刪評的話我就把賬號交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