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倆不是一直是朋友嗎?！标P(guān)姐揶揄。

    “不是……是說，我倆以后也只會是朋友?！?/br>
    關(guān)姐笑了，“哦，我懂了，你倆的cp，be了？”

    “……”

    “什么時候的事兒？”

    “去威尼斯那回?！?/br>
    “可別說，那時候我都做好你倆要官宣的心理準備了。預(yù)案都做好了，還想著跟瞿子墨的團隊聊聊后續(xù)捆綁代言怎么cao作的問題。”

    南笳笑了，“……是不是我捅出什么簍子來你都能替我兜??？”

    “兜不住還能刪帖呢?！?/br>
    每次關(guān)姐面不改色地說出圈里的這些約定俗成的做法時，南笳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驚之感。

    可能，她也曾是這套規(guī)矩下的受害者。

    南笳回國后不久，就跟周浠恢復(fù)了聯(lián)系。

    周浠有分寸，并不怎么主動打攪她，只打過一兩次電話，為了兌現(xiàn)那時候說要請她吃飯的承諾。

    南笳一直在忙工作，總沒能成行。

    跟周浠閑聊得知，在她回國后不久，周濂月也回國了。

    許助在國內(nèi)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被放了三個月的帶薪假；周濂月則一邊將養(yǎng)著頸椎的傷，一邊跟周季璠斗智斗勇。

    這陣忙完了，南笳便給周浠打了個電話，一起吃個飯。

    定的那餐廳，離蘇星予家里不遠。

    南笳先到的，坐下以后先點了熱飲，翻開菜單。

    沒一會兒，周浠也到了。

    蘇星予親自送她過來的，兩人都穿一色的淺灰色羽絨服，站在一起登對而養(yǎng)眼。

    南笳不記得上一回見到蘇星予是什么時候了，感覺他跟自己記憶里有點不大一樣。

    以前像是個大男孩，現(xiàn)在隱隱開始有男人的沉穩(wěn)和淡定。

    蘇星予替周浠拉開了餐椅，將她脫下的外套和圍巾都掛在椅背上，而后對南笳笑說：“笳姐，麻煩照顧浠浠，你們吃完了我過來接她?！?/br>
    南笳托腮而笑，比了個“ok”的手勢。

    蘇星予走之后，南笳打量著周浠，“你剪頭發(fā)啦？”

    周浠以前是黑長直，現(xiàn)在是復(fù)古風(fēng)格的齊耳短發(fā)。多刁鉆的發(fā)型，南笳都不敢嘗試。但十分貼和周浠，像是《天使愛美麗》的主角，有點不可捉摸的古靈精怪。

    南笳想，他們兄妹的基因真的是絕了。

    周浠摸摸自己的發(fā)尾，笑說：“主要這陣子住在蘇星予家里，頭發(fā)太長了打理起來費時間，我怕給人添麻煩?！?/br>
    “要這么拘謹嗎？”

    “不是不是，他父母真的太好了，跟我說話一直是溫聲細語的……反而這樣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更懂事一點，與人方便自己方便?！?/br>
    “要一直住在蘇家？”

    “至少要等我哥把四叔那邊的事情料理完——快了，四叔前一陣又病了，在醫(yī)院里躺著呢，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br>
    南笳托腮打量著周浠，“一年多不見，感覺你變化好大?！?/br>
    “雖然我看不見，但我感覺笳笳你變化也很大?！?/br>
    “是嗎？”

    “嗯。你現(xiàn)在好從容?！?/br>
    “不如說是懶吧?！?/br>
    周浠笑，微微偏了一下頭，“……有在談戀愛嗎？”

    “你自己問的，還是替誰問的？”

    周浠吐舌，“我們都想知道——你說過不會騙我的?！?/br>
    南笳笑說：“嗯，我不能騙你。所以我選擇不說?！?/br>
    “……”

    點的餐端上來，一邊吃，南笳一邊問，“你哥最近怎么樣——我是說傷?！?/br>
    周浠抿嘴一笑，“傷還好啦。只是人好像不大好。”

    “……怎么了？”

    周浠敏銳極了，“你好像并不是完全不緊張嘛?！?/br>
    南笳笑了一下，正色道：“浠浠，不要總是試探我?！?/br>
    周浠忙說：“抱歉抱歉……我……”

    “不不，你不用道歉。”南笳也被她搞得緊張起來，“我是覺得，這是我跟周濂月兩個人的事，浠浠你理解嗎？我跟他……不是誰當幾句說客就可以撮合那么簡單。”

    周浠點頭，“抱歉。我明白了?！?/br>
    吃完飯，南笳挽著周浠，到店門口去等蘇星予。

    外頭風(fēng)很冷，刀子似的割過面頰。

    南笳看周浠在系圍巾，兩端沒有對齊，便走到她面前去，“我?guī)湍??！?/br>
    解了圍巾，捋順了，一圈一圈幫她纏上。

    周浠突然輕聲開口：“笳笳，告訴你一件事?！?/br>
    “什么？”

    周浠說話時呼出大團的白霧：“我九歲那年，父親去世后不久，有一次在院子里摔倒了，眉骨那塊恰好撞到了桌角上。晚上我就開始覺得看東西很模糊，到半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開始發(fā)燒。第二天早上，我聽見我哥回來了，下樓告訴他，我好像在發(fā)高燒。他讓我找保姆送醫(yī)院，就走了，沒有管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一個人小孩子也使喚不動用人，那時候情況也很混亂，很多用人都準備另找出路了。我后面因為高燒，一時睡一時醒的，到醫(yī)院已經(jīng)是三四天之后……”

    南笳動作一頓。

    “左眼因為重度感染，不得不做手術(shù)摘除，右眼雖然是保住了，但也……因為這件事，我哥至今背負著心理枷鎖。他覺得是他的錯，如果那時候，他及時送我去醫(yī)院的話，就不會……”

    南笳一時說不出話來。

    周浠說：“坦白說，其實我有一陣子也怪過他。因為如果非要找一個人來負責(zé)的話，似乎好像，只有他最像是那個該負責(zé)的人。我哥原本打算讀大學(xué)的時候就徹底離開周家的，但父親去世，我就變成了他推卸不掉的責(zé)任?！?/br>
    燈光下，周浠的那只義眼看起來純凈極了，聲音也有種空靈感：“……假如我哥曾經(jīng)說過什么傷害你的話，那一定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是一個活得十分壓抑的人，一輩子被責(zé)任、被負罪感捆綁。小時候父親對他也很苛刻，為了獲得父親的認可，他必須違背自己的意志，放棄自己的喜好?？梢哉f……他這輩子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的，除了……除了這次去找朱家交涉，換得自由?！?/br>
    圍巾已經(jīng)系好，南笳手垂下來，一時怔忡。

    周浠歪了一下頭，“蘇星予好像來了。”

    南笳轉(zhuǎn)頭去，不遠處，出現(xiàn)了蘇星予的身影。

    周浠笑著，說了最后一句話：“你對我哥的意義，不單單是喜歡。你是他的自由。”

    說完，她朝著蘇星予揮了揮手。

    蘇星予走過來，挽住了周浠的手，沖南笳笑了笑說，“謝謝笳姐——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幫你叫車？”

    “哦……”南笳回神，“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br>
    周浠說：“那我們走啦，到家報個平安?！?/br>
    “嗯。拜拜?！?/br>
    “拜拜！”

    蘇星予擁著周浠的肩膀，走往燈火明亮的地方，討論著蘇mama剛剛自己在家做了紅豆湯，問她還有沒有胃口，吃不吃得下夜宵……

    南笳往路邊走，從大衣口袋里摸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支，輕輕地咬在唇間。

    她拉緊了大衣的領(lǐng)子，倒不是覺得冷，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悸感——

    你對他的意義，不單單是喜歡。

    你是他的自由。

    ——

    相較于傳統(tǒng)節(jié)日，年輕人更喜歡圣誕節(jié)，早早的便有人開始攢局。

    今年開始，除了陳田田，南笳跟原來話劇團的朋友們來往越來越少，生活和工作的圈子重合得少，關(guān)系自然也就淡了。

    陳田田和彭澤兩人去東京迪士尼過圣誕了，南笳就接受了嚴岷君的邀請，去她家里小聚。

    南笳猜測有一定概率會碰見瞿子墨，好在沒有。刷朋友圈，知道瞿子墨在東城。他倆原本生活圈子就不在一個地方。

    嚴岷君的局，都是些業(yè)內(nèi)大佬，編劇、攝影、美術(shù)……大家聊得起勁了，開始“畫餅”，下一部戲如何如何。

    編劇跟嚴岷君聊某個橋段，聊得唾沫橫飛，搬出筆記本電腦，現(xiàn)場寫臺詞。

    嚴岷君一激動，就將南笳推出來，說這里有個專業(yè)演員，叫她試著念念這詞。

    筆記本連接著打印機，嘩嘩吐出一張紙，遞到手里，紙張還是熱的。

    南笳也不怯場，低頭看了會兒，沒到幾分鐘，背下來，紙張扣在桌面上，就開始脫稿念白。

    等她念完，這“餅”也有了她的一份兒，嚴導(dǎo)當場拍板，說這部戲但凡能寫出來，能拉到投資，主角就她的了。

    南笳笑說：“那我就等著得影后了。”

    倒也沒當真。

    中途，南笳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編輯指著桌上一部手機，問南笳是不是她的，方才好像有人給她打了電話。

    南笳解鎖手機，點開通話記錄一看，未接來電，赫然一個“周”字。

    大家在聊天，倒也沒人注意到她這邊。

    她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去，回了個電話。

    接通后，“喂”了一聲，倒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濂月問她，是不是在朋友那兒。

    “在嚴導(dǎo)家里——你跟浠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