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榻于麗茲酒店，抵達后的第一天，工作就是拍照。

    拍完室外拍室內(nèi)，工作室從幾百張里面挑出來九張精修，發(fā)在微博，收獲一堆贊美和營銷號發(fā)布的比美貼。

    瞿子墨是次日抵達的。

    他沒有接受品牌方或者雜志的邀請，過來這趟也不是為了看秀，純粹的私人行程。

    換言之，陪南笳。

    瞿子墨錄完那綜藝之后，趁著熱度又接了兩個廣告，自稱整年的kpi已經(jīng)完成，經(jīng)紀人再逼他他就要徹底罷工了。

    這兩三個月時間，南笳和瞿子墨的互動沒有特別避嫌。

    瞿子墨的經(jīng)紀團隊有點不高興，畢竟南笳人氣再火也是個新人，多少有點蹭影帝熱度的嫌疑。

    但瞿子墨的態(tài)度是千金難買我樂意，他倆又不是走粉絲經(jīng)濟那一掛的，別老把飯圈術(shù)語掛在嘴上。

    兩人屢次被拍到一起吃火鍋，在日本逛展，或者同游迪士尼樂園。

    都在問是不是在一起了，兩人微博維持一貫低調(diào)的風格，從未針對此事發(fā)表過任何回應(yīng)。

    幾天的活動結(jié)束，南笳沒有立即讓小覃幫忙定回國的機票，而是打算先跟瞿子墨一道去一趟威尼斯。

    瞿子墨是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獲得了自己的影帝獎杯，威尼斯對他而言是福地，他因此想帶南笳去看看。

    瞿子墨自費，和南笳住在同一家酒店。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南笳和瞿子墨去酒店的酒吧小酌。

    整體棕黃色色調(diào)的小酒館，灰綠色的古董皮椅，小小的一個吧臺和展示柜，墻上掛著多幅黑白照片。

    兩人在吧臺前坐下，南笳打量著那些照片，瞿子墨問她想喝點兒什么。

    南笳猶豫。

    瞿子墨笑說：“不知道點什么那就點血腥瑪麗吧?！?/br>
    “有什么說法嗎？”

    “你進門時沒注意？有個牌子的，這里叫海明威酒吧?！?/br>
    南笳愣了下。

    難怪墻上掛著海明威的照片。

    瞿子墨說：“當時，為了不讓海明威的妻子瑪麗聞出來他喝了酒，酒保用番茄汁和伏特加專門調(diào)制了一款雞尾酒，也就是血腥瑪麗。”

    南笳笑說：“我以為跟那個英國女王有關(guān)?！?/br>
    瞿子墨笑說：“嘗嘗這兒原汁原味的？”

    南笳搖頭，“……不太喜歡酒里有番茄汁?！?/br>
    她頓了頓，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由古巴，朗姆酒加可樂。

    然而，她最終說：“……那就嘗嘗吧。”

    瞿子墨則點了馬蒂尼，據(jù)說是二戰(zhàn)時期海明威帶火的酒，南笳笑稱海明威真是雞尾酒屆的帶貨王。

    兩人碰杯，南笳腦中無端有個聲音：

    敬海明威。

    喝著酒，閑聊。

    瞿子墨問南笳，有沒有什么地方，相對她而言是福地，就像威尼斯之于他。

    南笳笑說：“這個問題，得等我得了影后才能回答你?！?/br>
    “那你下次進組什么時候？”

    “還不知道。最近在跟我經(jīng)紀人一起挑本子，目前沒看到特別好的。實在不行可能先去演個配角，主角人設(shè)好的好本子實在太少了，可遇不可求?！?/br>
    瞿子墨笑說：“你心態(tài)真的很穩(wěn)重。我當年在你這個階段，比你浮躁多了，天天就想著趕緊證明自己。而且我這人天賦不大行，瓶頸過好長一段時間?！?/br>
    南笳說：“因為你家庭環(huán)境好，成長也很順利，有退路，就會有心理緩沖區(qū)，天然會缺少一種真實的求生欲和掙扎感?！?/br>
    瞿子墨愣了下，“……這個道理，我是花了四五年時間才想通的。”

    南笳笑說：“旁觀者清吧？我看過你早期的電影，蠻明顯的，你駕馭不了那種天生缺乏安全感的角色。在嚴導的戲里你突破很大，完全是打碎了重塑的狀態(tài)，得獎實至名歸?！?/br>
    瞿子墨看著南笳，一時沒說話。

    每次稍微涉及到深入的話題，南笳總能兩句話就能點透他的內(nèi)心。

    他時常覺得自己在南笳眼里就是一盒敞開的糖果，什么顏色對應(yīng)什么味道，一清二楚。

    但相應(yīng)的，他卻似乎怎么也看不透她，好像他們之間，始終是隔了一層霧蒙蒙的毛玻璃。

    這時候，南笳手機振動一聲。

    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國內(nèi)北城的一個座機號碼。

    很意外，接通后，那頭是周浠的聲音：“……是笳笳嗎？”

    南笳愣了下，“是我。有什么事嗎浠浠？”

    “想拜托你一件事……跟我哥有關(guān)?！?/br>
    南笳瞥了瞿子墨一眼，對周浠說：“稍等，我去安靜點的地方跟你說?！?/br>
    她從吧臺凳上下來，跟瞿子墨打了聲招呼，便轉(zhuǎn)身走出了酒吧。

    到走廊里，南笳再度出聲：“浠浠？還在嗎？”

    “在的……笳笳，你現(xiàn)在是在歐洲嗎？”

    “在巴黎?！?/br>
    “太好了。能不能拜托你去s國一趟，我哥在那兒……他受傷了?！?/br>
    南笳一怔，“……他怎么了？”

    “前……不對，大前天早上，我哥他們開車去機場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周浠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我猜肯定是人為的，說不定是四叔，也說不定是朱家的人干的?！?/br>
    南笳心臟微懸，“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我不知道。我哥說沒什么大礙，他的助理傷得比較嚴重。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哥為了不讓我擔心，故意輕描淡寫……”

    “你自己……不方便去嗎？”

    “我現(xiàn)在跟蘇星予和他的父母待在一起，我哥囑咐過，沒他的吩咐，我最好不要擅自去任何地方。笳笳，你是除了我哥，除了蘇星予，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我讓蘇星予把地址發(fā)給你，求你去看看情況好不好？”

    周浠聲音里帶哭腔。

    南笳知道，周浠萬萬不會拿周濂月的安危開玩笑。

    略微思索，便說：“我知道了……后面是打這個電話，還是打你的手機？”

    “打這個吧，這是蘇星予家的座機，二十四小時有人接的?！?/br>
    “好。浠浠你先別著急，保重好自己?！?/br>
    掛斷電話后，南笳沒立即回酒吧，而是先給小覃打了個微信語音，詢問她s國是不是申根國。

    小覃告訴她是的。

    萬幸萬幸。

    沒一會兒，微信上蘇星予發(fā)來好友申請。

    南笳通過后，蘇星予發(fā)來一個地址，南笳復制之后在谷歌地圖里搜了搜，s國r城偏遠郊區(qū)的一個莊園。

    她把地址轉(zhuǎn)發(fā)給了小覃，請她幫忙看看，怎么去這里最快最方便。

    等做完這些，她緩緩地呼了口氣。

    而后點開通訊錄，劃到最后，在“周”那一行上停留了片刻，撥出去。

    提示手機已關(guān)機。

    南笳切斷，鎖了手機，回到酒吧。

    瞿子墨覺察到南笳情緒幾分凝重，忙問：“怎么了？”

    “抱歉，師哥，我有個朋友出車禍受傷了，他meimei在國內(nèi)不放心，委托我去看看情況，可能沒法陪你去威尼斯了?！?/br>
    “去幾天？”

    “還說不定，不知道那邊是什么情況?！?/br>
    “那這樣，我先去威尼斯，我估計會在那兒待上一周左右。你那邊忙完了，如果還有時間就過去？”

    南笳點頭，“謝謝師哥理解。”

    瞿子墨笑說，“這么點小事，什么理解不理解的?！?/br>
    南笳無心再喝酒了，和瞿子墨離開酒吧，各自回到房間。

    小覃過來，跟南笳匯報，那莊園離r城不算遠，城里有機場。但坐飛機要過安檢、托運行李，耽誤很多時間。

    反倒是乘tgv高鐵比較方便，只要三個小時。到了火車站，再包一輛車過去即可。

    這些她來安排。

    南笳去收拾行李箱。

    收拾到一半，停了下來，又撥了一次電話，依然提示關(guān)機。

    過去每一次，只要給周濂月打電話，總能第一時間接通。

    現(xiàn)在意識到，他也會有失聯(lián)的時刻。

    她有種惶惶的不安定感。

    第二天早上，南笳暫時用不著的那一箱子行李，交由第二個助理小玉先幫忙帶回國，她則帶著小覃，乘最早一班tgv去s國的r城。

    在火車上，南笳又打了一次電話，這回是通了，但無人接聽。

    抵達r城，去往那莊園的路上，南笳試著給許助打了個電話。

    倒是終于接通了。

    許助講話聲音很虛弱：“……南小姐？”

    “你跟周濂月還在r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