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51節(jié)
周濂月端著筆記本,坐在沙發(fā)那兒處理工作。 他抬頭看她一眼,起身去將病房的頂燈關(guān)上了。 南笳點亮了床頭的夜燈,側(cè)著頭看,他坐在昏暗里,筆記本屏幕的光照在他臉上,淡白的,微冷的。 周濂月沒抬眼,“睡不著?” “有一點?!蹦象漳眠^手機,處理了一些微信消息,緊跟著打開看書軟件。 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周濂月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南笳看著書漸有了睡意,鎖定手機,剛準備睡,忽聽角落里周濂月出聲:“南笳?!?/br> 南笳眼睛睜開一線,去看。 他不知什么時候?qū)⒐P記本放到了一邊,眼鏡摘了,拿在手里,坐在那里凝望著她所在的方向。 南笳無由的心臟高懸。 沒有出聲。 只閉上了眼睛。 片刻,她聽見周濂月站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他在床沿上坐下,伸手輕撫她的額頭,輕笑了一聲,“裝睡?” 南笳反正是不睜眼。 他手指輕撫她的頭發(fā),片刻后,南笳意識到,他是將她頭發(fā)都捋到了耳后,讓她露出耳朵,像是由不得她聽不見。 他俯身,沉聲說:“除了那些不得已的,其余我都能給你?!?/br> 第33章 (偏執(zhí)狂妄的劣根性) 周濂月一直沒起身,好似在等著她對此做出回應。 南笳只得輕聲開口:“我只會要我自己應得的?!?/br> 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都說生病容易滋生脆弱,這句話太不假。 這人過分冰冷,一旦展露出些許溫柔,就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陷落,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太久,遠遠看見有火光的洞xue,那深處是不是還有別的危險,也顧不得了。 所以寧愿閉上眼睛。 看不到火光,也就寧可當它不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周濂月方又出聲,聽不出情緒的語氣,“……睡覺吧。晚安。” 他收回了手,從床邊離開了。 南笳藏在被子里的手輕輕揪緊了心口的衣服,說不上來的心情,似乎需要一點新鮮空氣來緩解這份沉悶。 南笳丟失了睡意,聽著周濂月去浴室沖了個澡,隨后走了過來,“啪”的一聲輕響,按滅了床頭的夜燈,走到沙發(fā)那兒躺了下來。 黑暗里看見他黯淡的輪廓,聽呼吸聲,他也沒睡。 可無人說話,只有恒久的寂靜。 —— 南笳睜眼時周濂月早已穿戴整齊,準備走了。 不知道是幾點鐘,天光不算透亮,或許還早,也或許因為是個陰天。 周濂月說:“中午我再過來。小覃來的路上了,你有什么需求跟她說,她如果照顧不過來,我再派個人?!?/br> 南笳說好。 他走過來,伸手在她額頭上拊了一把,便往門口走去。 南笳聞到他袖口處籠著的淺淡的香味。 上午,南笳做完常規(guī)的體溫和血壓的測量,便繼續(xù)輸液。 主治醫(yī)生過來巡房查問,得知南笳已經(jīng)沒有疼痛感了,就讓她后天再去做一個超聲看看恢復情況。 上午十一點,南笳輸完液,接到解文山的電話,說要來醫(yī)院里探望她。 南笳疑惑:“您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解文山笑說:“發(fā)生這么大事,你還指望瞞得???你這孩子也不主動告訴我,真不讓人省心?!?/br> 大約十一點半,解文山趕到了,沒帶什么營養(yǎng)品,獨獨給她帶了一束紫色的重瓣洋桔梗。 南笳笑說:“您真了解我?!?/br> 解文山將花束放在一旁柜子上,拖了凳子在床邊坐下,詢問她傷勢如何,怎么受傷的云云。 南笳都回答了。 解文山問:“跟你爸說過了嗎?” “……還沒。” “還是主動說一聲啊,回頭他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不得更cao心?!?/br> 南笳笑:“好?!?/br> 又坐著閑聊了一會兒,解文山便準備告辭了。 南笳叫小覃將她的包拿過來,從包里拿出葉冼給他的那本書,交給解文山,“麻煩您幫我把這書帶去您店里,隨意放到我留在您那兒的那幾個紙箱里吧?!?/br> 解文山接過書,正要走,病房門被推開。 周濂月回來了。 解文山?jīng)]有半點會在這里碰見周濂月的驚訝,只笑了笑,局促地打了聲招呼。 周濂月說:“您來瞧南笳?!?/br> “瞧過了,正準備走了——濂月,麻煩你送我兩步吧?!?/br> 周濂月看了靠坐在病床的南笳一眼,點點頭。 走出病房,沿著走廊走進了電梯。 周濂月估摸解文山有話要對他說,但他一直沒開口,可能不覺得這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注意到解文山拿在手里的書,周濂月說:“您給南笳帶的書?怎么沒給她?” “哦。南笳叫我?guī)Щ厝退4娴?。?/br> 周濂月伸手,解文山自然地遞了過去。 周濂月翻開封面一看,扉頁上四個簽名,最底下筆走龍蛇的一個名字,葉冼。 他頓了下,神情一斂,微微地瞇了瞇眼。 但沒說什么,將書還給了解文山。 走出電梯,離開住院部的大樓,穿過通往大門口的一段開放式長廊時,解文山終于開口。 “南笳大學畢業(yè)后沒多久,就搬到我書店后頭的胡同里了,有一回她陰差陽錯地進了我店里,就這么認識。她為人真誠又熱情,給了我解了不少的悶。我跟她的父親也認識了,之后一直得南先生的委托,叫我多照顧照顧她,她一個外地小姑娘,在北城打拼不容易。我也就忝居長輩之列,替她說兩句。濂月,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周濂月不意外解文山會知道,紙包不住火。 解文山嘆聲氣,“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樣的女人不能有,為什么非要是她……退一萬步,既已到了這份上,又為什么沒保護好她。” 周濂月平聲說:“我要做什么,倒也犯不著向誰交代。但我敬您是老師,也是長輩?!?/br> 解文山看他,“你能跟她斷絕這種不正常的關(guān)系嗎?” 周濂月毫不猶豫,“不能?!?/br> 解文山一臉的痛色,“她才二十七歲,往后就要背著這罵名跟你不清不楚下去?” 周濂月看向解文山,“您該知道,人活一生,里子與面子不可能全占。當年您選擇了面子,后悔過嗎?” 解文山愕然,繼而神色迅速地灰敗下去,“你知道……” “當然。我母親是誰,您不也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周濂月聲音平淡極了,“您當年想圖一個名正言順,結(jié)果什么也沒圖到?!?/br> 周濂月頓了頓,看他一眼,“失敗者的人生經(jīng)驗不值得聽取。” 解文山一時狼狽又倉皇,“……我哪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我只是心疼南笳,希望你至少考慮考慮她的前程?!?/br> 周濂月淡淡地說:“她的前程也要由她自己選擇。” “她真有選擇的權(quán)利?那倘若是她主動提出終結(jié)這種不體面,你的回答是?” 周濂月沉默。 解文山苦笑,“你說人不能面子里子都占全,可你何嘗不是既占了朱家的面子,又占了小笳的里子……你雖然長得像音華,可在固執(zhí)這一塊,卻跟你父親像了十成十?!?/br> 周濂月一時蹙緊眉頭。 解文山嘆聲氣,結(jié)束了這番毫無建樹的對話,“罷了,誰能拯救誰的命運呢。” —— 南笳住了五天院,出院去派出所做了個筆錄,之后就在公寓里靜養(yǎng)。 周濂月從周浠那兒調(diào)遣了一個保姆過來,照顧南笳的三餐。 李喆那事兒,警方還在繼續(xù)偵查,進一步搜集證據(jù),以便后續(xù)提請公訴。 跟著周浠的司機、保鏢,周濂月進行了一次大換血,對周浠出行的防護也較之于以往更嚴格。 南笳又休養(yǎng)了二十來天,自感已經(jīng)痊愈。 這天下午,周浠過來公寓這邊拜訪她。 周浠自帶了茶點和餐具過來。 松糕布丁、瑪?shù)律徍土裆彴嚓獢[放在精致的瓷盤里,描金的骨瓷茶杯盛裝伯爵紅茶,都散發(fā)一股叫人昏昏欲睡的甜香。 南笳吃得很克制,她過一陣就要去拍嚴岷君的戲,那角色要求她盡可能的保持骨感。 周浠卻不然,拿著小叉子,小心翼翼、持續(xù)不斷將一塊又一塊的糕點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