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磨牙仍舊焦慮,嘀咕著:它就現(xiàn)在這樣,也夠嚇人了旋即又是嘆氣又是合十念阿彌陀佛。 我本與你想的一樣,以為這家伙跑出來,也就是關得久了煩了,來人界放風尋樂子。卻沒料到它一來便煉人渠柳公子實在想不通,它究竟想拿人渠去得到什么呢? 這個只有鬼知道了。桃夭又打個飽嗝,視線投到窗外,如今最大的麻煩,是龍城院里的狹口。 你說什么?狹口?磨牙覺得自己飽受打擊的心臟可能撐不住了,你是說那園子里被你們填上的坑,是狹間界的出口狹口?? 不然你以為滾滾為啥會炸毛。柳公子看了看蜷在桌子底下吃飽睡大覺的狐貍,灰狐天生靈敏的嗅覺與對極度兇險之物的感應,始終都是本能。 磨牙還是不相信,追問:你們確定那是狹口? 桃夭點頭:確定。 宇宙之大,除開天地人間各種世界,亦有許多不為常人知不在常理中的異界,這些大大小小的世界之間,又有一個于諸界之夾縫中存在的狹間界,此界之中只得亂光濁氣,一片混沌,乃各種活物平日間吐出的怨憤戾氣之歸處。此界獨立密閉,只吸戾氣不存它物,且只進不出,若有泄漏,必生禍端磨牙拼命在腦子里尋找所有關于狹間界的記錄,越想越不安,抓住桃夭的胳膊道:不是說狹間界幾乎是沒有出口的嗎? 你也說是幾乎沒有了。桃夭拉下他的手,但狹間界的狹口確實非常非常少,而且之所以叫狹口而非直接稱其為出口,就是因為即便有狹口,只要其上無樹,狹口便成不了出口。要說這些狹口本就少,且不被觸發(fā)時,會一直保持無形之態(tài),很難為外人察覺,除非有誰不偏不倚地在狹口上種樹,且種樹之時便會泄出一絲怨戾之氣,但不足為患,且只要這棵樹好好活著,它雖受狹口影響變成個開赤花散惡氣的不倫不類的玩意兒,但也只相當于在狹口插了一把開鎖的鑰匙,不動也就暫時無事。除非有外力毀掉此樹,才算是轉了鑰匙開了鎖,之后接踵而來的,方為大麻煩。 磨牙聽罷,心都涼了:那現(xiàn)在不就是開了鎖了他焦慮地看向窗外往來而過的人們,開了鎖會如何?百姓們可能安好? 我怎么知道會如何。桃夭看著同一個方向,窗外的街景一如既往,路過的人們比平日里多了幾分喜氣與忙碌,畢竟要過年了,活物們的怨憤之氣千奇百怪,有人沒吃上好吃的就生氣了,有人被搶了心愛之物就憤怒了,有人想變好看些卻失敗了也發(fā)脾氣了,這些都是憤怨戾氣的范疇,封在狹間界里倒沒什么,一朝泄露出來,連我都不知道會造成什么后果??赡軙o辜者發(fā)瘋,殺人放火,也可能會出現(xiàn)不該出現(xiàn)在人類世界里的惡物,致死傷無數(shù)。各種可能屆時這座城池就會像生病了一樣。她嘆口氣,學著磨牙的樣子合十喊了聲阿彌陀佛,所以我常勸誡你們少發(fā)脾氣,你以為只是隨便發(fā)泄的情緒,卻會被另一個世界長久地保留下來,運氣不好的話,就會跟這次一樣總之就是麻煩。 柳公子鎖緊眉頭,咬牙切齒道: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偏不倚地往一個狹口上種了一棵桂樹,這是幾百萬年都未必能撞上的巧合。你說的那個段青竹,他真是個普通人類? 他曾經(jīng)是。桃夭回想著關于這個男人的點點滴滴,意味深長地笑笑,若他沒有在那什么鳳槐城中做了那樣的決定,他就不會高官厚祿并賜龍城院,也不會求藥丟掉過去,以至于醒來后莫名其妙去買一棵桂樹種在園子里。如果沒有種樹,令狹口的氣息暴露,也就不會引起我們的糖兒姑娘的注意,當初只怕她自己都沒料到一座龍城院里,不但有插了鑰匙的狹口,使得煉什么妖怪都事半功倍,還有一個身負不堪過往的段青竹,我都能想象到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得了風水寶地,還得了可用之人的時候,該有多興奮多高興。也難怪她對我的出現(xiàn)那么憤怒,從嬰兒到姑娘,她隱匿在此處籌謀了六七年,眼見著人渠快成了,卻被我打斷了。 若沒有你橫插一手,那段青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成妖物。柳公子冷笑,我來時見龍城院墻上有血縛咒,也是咱們的糖兒安排的吧。 血縛咒是煉制人渠的最后一步了。想來咱家糖兒為了尋到回魂蘆,也花了頗多時間,那藥草雖不名貴,但要尋到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然她也不必等到兩年前才對段青竹真正下手了。花了這么多心思壓過了狴犴司的藥,兩年時間終是煉出了段青竹的妖性,待到時機成熟,再出血縛咒,一來可限制段青竹的行動,讓他在被徹底煉制成人渠的過程里無論變得如何癲狂都跑不出龍城院半步,二來,那桂樹常年散出的惡氣本不足為患,但血縛咒一出,令本該四散流動最后歸于無形的惡氣也聚集宅中,成為煉成人渠的最后一個條件。桃夭撇撇嘴,你們說得不錯,我們的段將軍到死都不知道,只要那段不堪往事回到他的記憶中,成為他永遠過不去的心魔,他就是那個集齊了各種完美條件的可成人渠的原料。哎喲,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好運氣,居然落在我們糖兒姑娘身上,不愧是我們桃都出來的。 她說得輕松,甚至帶著調(diào)侃,可是誰也笑不出來,飯桌上一陣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