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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你! 樹枝狀的青黑脈絡(luò)自沈楓臉下暴突而出,她血紅了一雙眼,連雙手都驟變成駭人的枝爪,尖銳如刀,整個人不管不顧地朝背對她的司狂瀾撲過去。 司狂瀾紋絲不動,連回頭都不屑,直到身后咚一聲悶響,方才面不改色轉(zhuǎn)身,看著面朝下躺在地上的沈楓,搖搖頭。 二少爺?shù)拐媸欠€(wěn)如泰山啊。桃夭拍拍手,一點殘存的藥粉從她指尖落下去。 司狂瀾環(huán)顧四周:你若再慢一步,她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桃夭皺眉:你當真會對她下殺手? 先起殺心的,自然也要承擔被殺的風險。司狂瀾并未將長劍回鞘,走到屋子正中,又凝神向四周揮出幾道劍氣,只見這屋子殘存的部分皆在劍氣之下分崩離析,根本就沒有什么沈家,有的只是一座都不能被稱之為房舍的廢墟。 寒風呼嘯,殘屋之外仍是村舍重疊,炊煙裊裊的景象,連玩耍的村童也還在旁若無人地嬉笑打鬧。 見狀,司狂瀾徑直走到廢墟之外的空地上,突然舉劍入地,力道不輕,眨眼間長劍刺入地下一尺不止。 許是錯覺,桃夭只覺腳下一顫,一層說不清的力量自某處擴散而出,要將整個回龍村都抬起來似的。 幾乎同時,原本明亮的天空驟然陰暗,卻不是真正變了天,而是四周景物連帶腳下土地都破碎扭結(jié)起來,竟成了一頭通身漆黑血盆大口的怪物,像極了一條膨脹變異的黑魚,以它遮天蔽日的體積朝他們沖過來。 好大一只妖怪?。√邑搀@嘆,得多大的鍋才能燉得下! 說話間,她的手已經(jīng)放在布囊上。 但又慢一步,在她有所行動前,司狂瀾已出手將她撥到自己身后,以他一人之力,在怪物血盆大口襲來時,一躍而起,手起劍落,竟生生將此龐然大物一分為二。 飛沙走石混亂之中,桃夭只見了一個無畏無懼的人影,仿若與他手中長劍融為一體,成了世間最亮最鋒利的光,令你不得不相信,再深的黑暗也無法將之吞沒。 霜刀血劍挽狂瀾原來他的名字,也并非名不符實。 不過剎那的走神,天色又亮了回去,再看四周,哪還剩下什么炊煙裊裊的好景象,不過一片跟沈家差不多模樣的殘跡,多年無人氣的蕭條,在寒冬里被放大成明顯的死氣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似的。 倒是那怪物煙消云散的地方,落了個跟癩蛤蟆差不多大的小玩意兒,身子漆黑圓胖,像一條被涂黑且在生氣的河豚,說是魚兒吧,肚子下又生了兩條人腿似的肢體,慌慌張張地往錦鱗河的方向逃了,速度非???。 躉魚桃夭面色驟變,再無半分平日里的嬉笑不屑,當即便要朝那小玩意兒追去。 司狂瀾一把拽住她:意欲何為? 當然是追上去宰了它啊!你拉住我干什么!桃夭大約是第一次在司狂瀾面前冒出了真正的怒氣,松手! 你這副臉孔,倒不像是我家的小雜役了。司狂瀾不松手,這可不是對付敵人的好狀態(tài)。 松手!單論力氣,桃夭掙脫不了,再糾纏下去,怕是不能對他客氣了。 那是什么?講清楚便放你走。司狂瀾任她怎樣,就是不松開半分。 躉魚!生于尸海之地,似魚而有人足,知人心,擅幻術(shù)。桃夭飛快念完,現(xiàn)在能放手了嗎? 司狂瀾還是不放手:聽來倒也不是大惡之物,何至于如此不要命的模樣? 再不松手,便休要怪我!桃夭那雙總是笑成月牙的眼睛,突然裝滿天下所有的寒氣,多看一眼都要凍死你。 司狂瀾松開了手。 桃夭一言不發(fā),飛奔而去。 風雪之中傳來一陣陣清脆的聲音 丁零零,丁零零。 第十四章 尾 唰一聲響,長劍回鞘,司狂瀾的視線從桃夭消失的方向回到昏迷不醒的沈楓身上,最后定格在眼前破敗荒蕪的廢墟之間。 桃夭跑得太快,不然他也許會跟她講,出發(fā)來沐州的前一晚,苗管家曾拿了一本厚厚的簿子來回他。 二少爺,你記得不錯。沐州回龍村早在二十年前便毀于一場疫病,全村上下無人幸免,村民尸體堆積如山,火燒三日未停,骨灰殘軀皆拋入錦鱗河中。此后再無人煙,早成廢墟。 知道了。 還是要去? 既應(yīng)了那妖怪,自然要去。 萬事小心。 好。 帶上血劍如何? 也好。 此刻,風雪越發(fā)肆虐,司狂瀾自言自語道:躉魚有意思。 說罷,他將沈楓抱到勉強可避風雪的地方之后,便大步往錦鱗河而去。 那丫頭與平常大為不同,他也想看看她的戲呢。 第十五章 鎮(zhèn)水(1) 楔子 過去是別人的過去,她自己留著就好。 * 三兩雪花悠悠而下的冬天,適合溫酒賞梅,說盡天下浪漫事,而天低云暗呼氣成冰,漫天亂雪中只剩將人活埋的狂浪時,最匹配的事,唯有取敵性命。 桃夭不過在錦鱗河畔站立片刻,已是滿頭的雪白,連眉毛都不能幸免,再不動一動,整個人怕都要成一座雪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