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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自己是這樣被發(fā)現(xiàn)的早知當初就不管他了,唉。 少年皺眉:它見你受傷,給你送藥,你卻要燒死它? 男人眨了眨眼,搓手,欲言又止了許久才說:妖怪的命,不就該這樣? 不知被哪個字戳中了情緒,少年突然轉身擋在桌子前:阿爹,我不同意。 不同意啥? 不同意你殺掉它。 它只是一只妖怪。 它幫過你。 幫過我它也還是一只妖怪。 你不對! 你才不對!小小年紀啥都不會,就學會跟你爹頂嘴? 討厭你!阿娘就不會這樣! 討厭就滾,滾去睡覺! 它看得好奇怪,之前還那么開心的兩個人,怎的突然說生氣就生氣了,大的那個不管它了,自己蹲到一旁的小桌前喝起酒來,小的那個也不管它了,氣哼哼地沖進里屋再不出來。 它坐在桌子上,困于一圈紅線之中,莫名其妙地圍觀了一對父子的小沖突,然后,居然還是有倦意,它打了個呵欠,躺下蜷縮起來。 第十一章 躉魚(4) 你是不是傻呀這樣都還能睡。 耳邊是少年又急又無奈的嗔怪,隱約還有陣陣水聲。 它從熟睡中艱難醒來,揉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兜在粗糙的布料里,緊靠著一個溫暖的胸膛。 天已經(jīng)亮了,可這里又是哪里? 它轉動著腦袋,前面是不知盡頭的路,左邊是一條蜿蜒的河,右邊是奇形怪狀的山,上邊是一個年輕的下巴。 你可算醒了。少年停住疾行的腳步,略略喘氣地低頭看它,都說妖怪既丑又兇惡,哪里是你這個樣子。 它分不出來這是夸獎還是貶低,打了個呵欠,又吸吸鼻子,說: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但可能還會長大的。 少年哭笑不得:就你這個德行,有沒有命等到長大那會兒,天知道。 我盡力吧。它又打個呵欠,奇怪,在他懷里是不覺得害怕的,即便說的是生死天命這般的話,也沒什么了不得的。 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少年小心翼翼地把它從懷里捧出來,放到河畔平滑的石頭上,回頭阿爹發(fā)現(xiàn)我將你偷出來放掉,可能會打死我吧我得趕緊回去了,運氣好的話還能路過胡大娘的攤子,買上兩個烤餅吃了,挨揍時才好頂?shù)米 ?/br> 他應該跑了很久很遠吧,臉上掛滿了汗水,到現(xiàn)在呼吸都還沒有平復下來。 那你還是把我?guī)Щ厝グ?,不然你爹打死了你,我覺得我也不好受。它老實地看著他。 少年哈哈笑出來,彈了一下它的腦門:你真是傻嗎?他是我親爹,怎可能真的打死我,頂多挨幾個板子,讓他出出氣也就罷了。 它捂著微疼的腦門,心說人類怎么一會兒一個樣子,捉妖怪的也是他們,放妖怪的也是他們,原來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嗎? 你快走吧,趁現(xiàn)在還早,沒人發(fā)現(xiàn)你。少年起身,四下看看,在視線移動到離河水最近的一塊大青石上時,稍微變了變臉色,呀,也不是完全沒人啊 足可容納三人的大石上,坐了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漁翁,手執(zhí)釣竿,不動如山。 它也看見了,覺得十分奇怪:那也是你們人類嗎?身上長毛的人? 少年笑道:那不是毛,是蓑衣,用蓑草編織成的衣裳,穿上可以擋雨防風。那漁翁也不是人,只是一塊天生像漁翁的大石頭。 那既不是人,也需遮風擋雨?既是石頭,手里握的竿子又是什么? 那斗笠跟蓑衣都是阿娘給石頭漁翁做的,魚竿也是她放的。少年看著漁翁,笑道,阿娘是個很有趣的人,她總說萬物有靈,這塊生得像人的石頭說不定也有自己的靈魂,總這么孤零零地在河邊也是無聊,索性送它釣竿打發(fā)時間,有時阿娘路過,手里正好有吃食的話,還會放一些在它面前,真把它當個人看似的,多年來一直如此。旁人大約要笑我阿娘癡傻,可我記得阿娘說過,能長時間堅持做同一件事的人,都是很了不得的。在我心里,阿娘就是最了不得的。 釣魚它盯著那石頭漁翁,覺得分外有趣,幽泉里從沒有人釣魚,不論飛禽走獸還是大小妖怪,想吃魚的話直接去水里捉,又快又省事。 說話間,天已大亮,少年摸摸它的頭:不跟你講了,我要回去了,以后你自己小心,別又被捉住了。說罷,他轉身便走。 它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怎么想都不對,匆匆從石頭上跳下來,蹦蹦跳跳追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褲腿。 他詫異地停住,低頭:你這是干啥?都給你自由了,還不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它突然委屈起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還吧嗒吧嗒掉起眼淚來,我還很餓。 他無奈地蹲下來:你餓了?可是你要吃什么呢? 什么都吃,只是不吃石頭。它抽抽噎噎地看著自己癟掉的肚子。 可是這附近沒有能吃的 話音未落,身后卻突傳來一陣暴呵:你個臭小子!啥都沒學會,倒是學會偷東西了!我看你還想跑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