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琉西斯。

    久違的熟悉呼喚讓厄琉西斯忘記了躲避，他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的覆蓋在他的眼眸之上，然后，熟悉的波動正在恢復。

    是戰(zhàn)爭權柄。

    為什么……

    厄琉西斯張了張口，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將問題問出口，覆蓋在他眼眸之上的手便已經(jīng)移開。

    許久為見到的光亮刺痛厄琉西斯重見光明的眼眸，他微微瞇起眼睛，理智告訴他的答案沒有錯，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確實不是安娜，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

    她的樣貌并不出眾，此刻身著一襲普通的灰紫色長袍，像是隨時都能夠融入環(huán)境消失不見。

    她如此普通，沒有一點能夠讓人銘記的特點，而自己卻在與她對視的瞬間被吸引入那雙蘊藏著世間的眼眸。

    她的眼睛太特殊了。

    與她對視，就像是在窺探世界的真理，觀察生老病死，四季輪轉的規(guī)則規(guī)律。

    生生不息。

    厄琉西斯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個詞語，連帶著記憶，他終于將眼前的身影與曾聽到過的聲音重合起來。

    “你是選中安娜的神靈?！蓖瑯右彩悄菚r候他想要找到的那個存在，來自幽暗國度的無名神靈。

    阿比蓋爾低下頭。

    “你不是有更加貼切的答案嗎？”

    被戳穿的厄琉西斯抿唇。

    神靈與人類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樣的靈魂？

    他閉上眼睛，失去了視力，神識之中，她又逐漸與安娜的靈魂重合。

    “你是安娜?！彼麖埧冢曇粢驗閴褐贫兊蒙硢??！皡s也不是安娜?！?/br>
    “不只是安娜？”他重復著阿比蓋爾曾說過的話語。

    “我是阿比蓋爾，幽暗國度的輪回圣女?！?/br>
    尋找的許久的問題終于有了合適的答案，但厄琉西斯卻沒有感受到解脫，這個答案，聽上去是如此的令人憤怒，卻又讓人感到無力。

    “安娜誕生于我，我的權柄，我的靈魂，但她不是全部的我?！?/br>
    厄琉西斯沒有接話。

    他已經(jīng)明白了這一切，阿比蓋爾的出現(xiàn)解開了他一直以來的懷疑而不敢尋求答案的真相。

    此刻，唯有沉默，寂靜的沉默。

    “為什么來?！泵髅靼材纫呀?jīng)死去，輪回已經(jīng)終結，為什么又要出現(xiàn)在這里，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為什么來？

    良久的沉默之后，厄琉西斯像是接受了這個聽起來過分巧合的事實，他抬起頭，那雙恢復了色彩的眼眸狀似冰冷，可落在阿比蓋爾身上時候，還是多了濃烈而復雜的情緒。

    阿比蓋爾又何嘗不是這樣？

    好在，即使中間隔著許多難以用語言解釋清楚的事情，夾雜著諸多神靈的圖謀，本該是敵對陣營的兩人，還是獲得了像這樣一般的片刻安寧。

    沉默之間，思緒翻涌的不止只有厄琉西斯，她也一樣。

    思考了許久該如何開口，如何解釋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如何能夠處理安娜與阿比蓋爾之間的聯(lián)系，如何去正視這份產(chǎn)生變化的感情。

    從踏入人世間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jīng)再思考這些問題，又或許比那更早，在靈魂下墜回到幽暗國度的那一瞬間，從她看到本不該出現(xiàn)的半根指骨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jīng)扎根在她心底。

    而現(xiàn)在終于到她說出構思許久的答案的時刻。

    其實，它根本沒有那么復雜。

    阿比蓋爾伸出手，一截散發(fā)著神圣氣息的指骨正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它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厄琉西斯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落在她展現(xiàn)的那枚指骨之上。

    左手，殘余的尾指指節(jié)微微翕動著，響應著指骨的召喚。

    那是屬于他的一部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其他人比他更加熟悉這枚指骨的下落。

    當安娜逝去的生命力為他的白骨注入新的生機之時，詛咒破碎，神靈之軀體歸位，而他又親自將它掰斷，親手將它放在安娜的棺材之中，讓它代替自己，永遠地陪伴著他心愛的女孩。

    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留在安娜墓地下的守護咒語從未被破壞，但本該沉睡著地底的指骨卻出現(xiàn)在這個與安娜有著相同靈魂波動的圣靈身上。

    答案已經(jīng)不需要驗證，如果用眼睛看到畫面會被誤導會遭受欺騙，可放眼規(guī)則之下的世界，能夠欺騙一個神靈感知的存在幾乎是零。

    “可它來到了我的身邊?！卑⒈壬w爾感受到發(fā)生在面前厄琉西斯身上的短瞬之間的變化，她也隨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夠將接下來的話語完整地說出口。

    “在安娜死去之后，她的一切都該留在這里。”留在人世間，像她的其他輪回一樣，按照規(guī)則，逐漸腐化，直到隨著時間的流逝使得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記得她，直到她被真正的遺忘。

    就像是沉睡在德魯伊領地之中的約瑟夫一樣，如果沒有屬于他的奇遇，他也一樣，會和阿比蓋爾數(shù)萬年的輪回一樣，出生，成長，死去，迎來下一個開始。

    安靜躺在阿比蓋爾掌心之中的指骨卻是唯一的例外，這個被她靈魂銘記，甚至破壞輪回，帶往幽暗國度世界之樹的指骨，它存在的意義已經(jīng)遠遠大于它本身的象征。

    阿比蓋爾垂眸，神情透露出她從未有過的溫柔。

    “它該回到主人身邊，而不是在我這里?！彼@樣說著，將一縷垂落地黑發(fā)別再耳后，視線卻始終未曾從那枚指骨之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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