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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偵探夏貴妃 第100節(jié)

    接親團(tuán)里多是魏國文臣,享受了幾年安逸,聽見百里外有匪患就坐立不安,等了許久才等到封琰出來,以閣老賀公為首的文臣們自然滿腹怨氣。

    封琰瞥了他們一眼,并不接茬,問親軍道:“匪人到哪兒了?”

    “最新回報,五十里外,夜里不能盡數(shù)探得,據(jù)估人數(shù)眾多,應(yīng)當(dāng)不下兩千兇惡之徒?!?/br>
    賀公更加焦慮:“行在也不過千人衛(wèi)隊(duì),倘若匪患到了跟前,豈不危矣?今日又得罪了常氏,這……”

    他話音一落,便有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來報:“陛下,我等聽聞匪寇將至,命常氏出兵截?fù)?,然常侯那邊迄今未有回音?!?/br>
    眾臣紛紛色變,賀公更是驚怒交加:“他們要什么?”

    “聽他們小侯爺說,陛下萬軍不擋,自能保全。那三江會為陛下而來,常氏若出兵只怕往后受其報復(fù),是以猶豫不決。”

    “他們有什么條件?”

    “那小侯爺說,可以先將昭妃交給他們保護(hù)……”那統(tǒng)領(lǐng)越說聲音越小。

    群臣鴉雀無聲,賀公似要諫言,見了封琰的臉色卻也沒敢開口。

    封琰不怒反笑,勒緊馬韁望向身后從靈州起便跟在身邊的親衛(wèi)們,揚(yáng)起下巴道:

    “今晚樂子大了,怎么說?”

    那些平日里見了夏洛荻畏畏縮縮的親衛(wèi)俱都神色一正,眼中露出久經(jīng)沙場的嗜血之色,齊聲道:

    “殺!”

    一字殺,如聞殺聲震夜,遍地血骸。

    在場的文臣們俱都神色震怖,只有聞人清鐘施施然起身,道:“今夜若有匪寇殺入首府,必不會放過西陵公主,陛下不去保護(hù)一下皇妃嗎?她一介弱女子……”

    “她是不是弱女子,你心里沒數(shù)?”封琰淡淡掃了他一眼,道,“今夜封閉行館,一應(yīng)人等不許出入,等朕回來。”

    封琰僅點(diǎn)了八百扈從離去后,文臣們徹底陷入了焦慮,等了一兩個時辰,到了子時還不見消息,更是惶惑不安。

    “此次便是平安,我大魏往后也難保不再度陷危?!辟R公搔了搔頭皮,落下幾根斑白的頭發(fā)。

    相較于其他官吏的憂心忡忡,聞人清鐘顯得優(yōu)哉游哉。

    “賀公,明日就回魏國了,怎還如此愁苦?”

    “陛下一意孤行,帶上皇妃羞辱北燕在先,開罪常氏在后……這也便罷了,從前咱們兵強(qiáng)馬壯,但現(xiàn)在,你看那什么勞什子三江會不過三萬水匪,那中州大營這都調(diào)了七萬大軍去剿匪,還幾次三番落敗,想來是陛下身側(cè)有妖星禍國。”

    別的魏臣不方便說,一來是前同僚,二來人家已成了妃位的皇妃,這個地位已經(jīng)是正經(jīng)的皇族了,他們這些臣子可以議論,但不能隨口誣賴人家是什么“妖星”。

    但畢竟這是閣老發(fā)話,也沒人敢駁斥。

    “賀公何出此言?”

    賀公搖了搖頭,嘆道:“昭妃從前在朝時是什么樣子誰還記得,但凡她瞪一眼,在座的哪個腿不軟?”

    聞人清鐘:“我?!?/br>
    眾人紛紛無語地看向聞人清鐘。

    賀公道:“你別打岔,老夫曉得你巴不得她死?!?/br>
    聞人清鐘望天:“人云亦云吶……”

    “我們都曉得你同她政見不同,自作主張參得她進(jìn)了宮,乃斧正朝廷綱紀(jì),也給天下婦人一個教訓(xùn),我們都懂?!?/br>
    聞人清鐘:“我不是,我沒有,我當(dāng)時陷害夏大人的心思十分之單純?!?/br>
    賀公并不聽他說話,長嘆道:“可惜你這番苦心,卻叫她生出野望,數(shù)度蠱惑君心干涉政事,還讓陛下為她阻擋言路,說都說不得,這可不是禍國妖妃之行?”

    有人發(fā)出了疑惑:“說起來,昭娘娘從前豈有這般絕俗的容貌?審秦姝的時候我也去過,神情氣態(tài),倒是快和那秦姝不相上下了……”

    聞人清鐘一聽這言論的苗頭在往秦姝那邊靠,當(dāng)即打斷道:“豈不聞久住鮑魚之肆,久而不問其臭……諸位、諸位,別彈我,在下不是在說陛下的后宮臭,是意指這個近朱者赤的道理,大家平日里看女子,是同別的女子比,看昭娘娘,是同她先前那胡子臉比?;ū然ǚ植磺?,花比草自然艷麗出挑,這能一樣嗎?”

    眾臣紛紛“哦”了一陣,似是都接受了這個說法,就在此時,行館外有人來報。

    “賀公,西陵公主所在的別莊遭了匪寇襲擊,萬幸得以逃脫,正在行館外求助。”

    “?。俊辟R公站起來,“那還不快請進(jìn)來!”

    “慢。”聞人清鐘一臉狐疑道,“北燕之前派了十來艘艨艟保護(hù)她,身邊護(hù)衛(wèi)哪兒去了?”

    賀公道:“她不是說了嗎?有匪寇襲擊,護(hù)衛(wèi)定是在抗擊匪寇。”

    “可陛下剛剛交代,行館一應(yīng)人等不得出入,也就是不能放外人進(jìn)來?!?/br>
    “你今日怎么回事,怎這般頑固?”賀公皺起眉道,“即將嫁入大魏的算什么外人?此乃兩國和親大事,你不必多言,快迎進(jìn)來!”

    閣老威望高,不等聞人清鐘說話,自然馬上就有人為西陵公主開門。

    只見那位公主踉蹌走來,滿身狼狽,一身紅紗有燒焦的痕跡,卻還是不掩其國色。

    “多謝……”朱瑤兮聲音鎮(zhèn)定,但容色有少些凄楚,“我自北燕而來,遠(yuǎn)嫁他國,未意遇到此等禍?zhǔn)隆!?/br>
    狼狽的美人比盛妝時更美上三分,眾人一時有些目眩:“公主受驚,我等早該接公主入行館的?!?/br>
    朱瑤兮露出安心的神色,繼而憂道:“深夜求助,不會打擾昭妃吧?”

    “不會不會,我等都知道夏大……昭娘娘熬慣了?!?/br>
    馬上有侍女出來迎西陵公主往后院而去,就在其他人為西陵公主近處看時的美貌嘖嘖稱奇時,聞人清鐘起身走出前廳。

    “聞人大人,你到哪兒去?”

    聞人清鐘背著手朝后院走去:“狼進(jìn)屋了,我攔不住,為保命計當(dāng)然要先摸一摸后門在哪兒?!?/br>
    ……

    “出來得匆忙,還要勞煩你借我套衣裳?!?/br>
    朱瑤兮轉(zhuǎn)過身,穿的正是夏洛荻白日里那套雪青色的衣裙,轉(zhuǎn)了一圈,面上帶笑地問道:

    “你瞧我這般如何,像不像你洛郡女子的模樣?”

    夏洛荻坐在棋盤后,將棋子一粒一粒地放入棋簍里,抬眸看向這自來熟的西陵公主。

    按夏大老爺?shù)霓k案經(jīng)驗(yàn),作案者往往喜歡返回案發(fā)現(xiàn)場看一看她圖謀的目標(biāo)情狀如何了。

    這位公主現(xiàn)在就是這樣。

    但可惜,五花rou出去了,她看不到。

    不過朱瑤兮也不失望,曼妙地轉(zhuǎn)了個圈坐在夏洛荻對面,手肘撐在棋盤上,捧著臉看她。

    “你的眼睛可太好看了,像草原上的月亮?!彼f。

    夏洛荻知道對方從一見面,就曉得她是誰,便也不避諱,道:“公主該不會是打算看著我的臉消磨時間吧?!?/br>
    “那你有什么打發(fā)時間的游戲嗎?”朱瑤兮道。

    “公主會下棋?”

    “不太會。”

    “我讓公主一先?!?/br>
    “不,我讓你白子先手。”朱瑤兮道,“我喜歡贏,對別人我能不擇手段地贏,對你,我想讓你愿賭服輸?!?/br>
    方寸之地,一股硝煙味無端彌漫開。

    黑子落地,如同咆哮的黑龍撕入齊聚,一上來就是倒海翻江,鯨吞蠶食。

    但房中還是燭光搖曳,香爐裊裊。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的人很孤獨(dú)嗎?便只因貌美,就被男人們爭奪廝殺,最后還將人命算在我們身上。”

    夏洛荻不緊不慢地落子:“我幼時也聽聞過公主十二歲便許過婚約,彼時深有兔死狐悲之感?!?/br>
    “可我挺過來了,草原之上,因我發(fā)過一次洪澇……那是血聚成的河?!?/br>
    漆黑的棋子被朱瑤兮夾在手中,劃過光潔的側(cè)臉,她眼里有幾分回味。

    “能為我死,他們可太榮幸了。所以,在那之后,我聽說帝江對面也有兩個如我這樣的少女,便想讓她們也體會體會這種萬千人命血砌我盛名的美妙。”

    “所以,十七歲那年,我向皇兄獻(xiàn)計——取秦姝者,得天下。”

    夏洛荻的手停在空中,手里的白子“啪”一聲落回到棋簍里。

    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純?nèi)坏臍C(jī)。

    “是你?!?/br>
    太久了,她在這長夜里太久了。

    她走到路的盡頭,終于看見了掌控著所有黑暗的這只手。

    “是不是很驚訝,我那年才十七歲就這么毒。”朱瑤兮略顯興奮地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該不會這么天真吧,這是國戰(zhàn),任何手段,再兇狠都是足以彪炳史冊的良策?!?/br>
    好一個良策。

    夏洛荻分明知道秦家的覆滅有許多原因,魏國積弱、昏君無道,包括后來實(shí)施此案的樂修篁都可能排在朱瑤兮前面。

    可她是源頭,她動動嘴的一計,教魏國自毀長城,教她家破人亡。

    夏洛荻可以把手邊的玉棋簍砸在眼前這張臉上,但她卻僅僅是握緊了手指,從棋簍里取出一子,落在了棋盤上。

    “可以了,我被你挑釁到了。”

    “不錯,沒有失態(tài),到底是絕世美人?!敝飕庂饣瘟嘶问掷锏暮谧?,“我現(xiàn)在承認(rèn)你是我的對手了……那,作為獎勵,我給你一個名正言順報仇雪恨的機(jī)會?!?/br>
    她像是變戲法似的,手腕一轉(zhuǎn),取出一枚蠟丸。

    “這是死藤毒的解藥,死藤是什么,拆了我?guī)鬃鶑R的你來也曉得。服下此毒者,三天內(nèi)必失心發(fā)瘋而死。“

    夏洛荻看著她將蠟丸放在自己手里,道:“如何賭?”

    “我身上只有這一份解藥,現(xiàn)在交給你,我若贏,你要親手為我解毒,我若輸,你大可把解藥扔了?!?/br>
    “你要賭什么?”

    “我有半壁江山,連我的命在內(nèi),任你挑?!敝飕庂獠[著眼睛又說道,“我想想你有什么……另外一個小秦姝?不,現(xiàn)在你碰不到,難道賭塊五花rou?那我也太吃虧了,不然……我們賭男人吧?”

    夏洛荻看著手上的蠟丸,道:“你剛才說那么一通國仇家恨,就是為了激我賭這個?”

    “是啊,賭不賭?”

    “沒意思?!毕穆遢秾⑾炌鑱G到香爐里,“毒藥是假的?!?/br>
    “哈,這么快就猜到了?”

    “你這么孤芳自賞,這么享受他人為自己而死,一定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一塊五花rou不值得你冒險。”夏洛荻道,何況,一個人只屬于他自己,不是誰的所有物,我不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