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坦白

    這天，周家村許多人都瞧見一輛馬車停在了江曉家院門外，車上下來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進門的時候還拎著不少禮品。

    “王姐，你家老大媳婦是咋回事?。俊碧帐献笫忠慌豕献?，邊嗑邊八卦。

    王氏哪曉得是怎么回事，她與江曉許久不來往，就連孫子出生都沒好意思過去，“估計是什么生意上的伙伴吧?！?/br>
    “我瞧著不像，生意上的事找陳家人不是一樣嗎，何必坐著月子就巴巴地過來，該不會是……”

    王氏哪里聽不出她的未盡之意，可也只能尷尬地笑笑，倒是周子謙突然從房里出來，“陶嬸莫要胡說，當(dāng)心被我大嫂聽見?！?/br>
    “誒，我可沒有啊，是你自己亂想的?！碧帐习压献悠ね厣弦煌?，急聲說道。

    村里人如今哪個不羨慕江曉和陳家，那院子瞧著就大氣，最多也就是背后議論兩聲，誰敢當(dāng)面說。

    眼見人走遠了，王氏才忿忿不平地“呸”了一聲，“一天到晚嘴巴巴的，有本事自己問去，找我套什么話?！?/br>
    想想心里到底不痛快，又對兒子說道：“那人你瞧見沒有？江曉不會真找下家了吧?！?/br>
    “沒瞧見，再說…呵?！敝茏又t似笑非笑地朝村尾望了一眼，王氏不小心瞥見，當(dāng)即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兒子的變化太大了，整個人都變得陰沉沉，經(jīng)常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笑，像是被臟東西附身了似的。

    “再說……什么？”王氏小心翼翼問道。

    周子謙瞬間收起笑容，“沒什么，小丫頭片子就算了，男娃流著咱們老周家的血，若她真準(zhǔn)備再嫁，那就得把孩子還回來，便是里正也說不出話來?！?/br>
    “那可不行，咱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夠緊巴了，我哪還有多余的心力伺候一個奶娃娃。”

    周子謙面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絲嫌惡，只可惜王氏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并沒發(fā)覺。

    “要我說啊，就讓她養(yǎng)！我就不信哪個男人這么大方，一天兩天的還行，日子長了保準(zhǔn)干架！”到時候可就有熱鬧瞧了。

    “孩子過來了還用得著愁錢嗎？”周子謙只留下這么一句話，便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房間。

    王氏在院子里思索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是啊，哪個母親不心疼自己孩子，她又是隔了這么久才懷孕，怕不是更得慣著，若真能搶來孩子，不就有了找她要錢的底氣。

    想到這，王氏心里的不快也沒了，反而期待起江曉早日再嫁。

    *

    “這小子長得挺像你的。”李榮華望著整個人都柔和了的江曉，目中有些憐愛和心疼，“怎么瞧著瘦了？等我回去便讓府里的廚娘過來，你不是愛吃酸甜口的嗎，她特意去學(xué)了?！?/br>
    江曉避過面前之人不加掩飾的目光，她也不知事情怎么就發(fā)展成了這樣，只是人家不主動挑明，她倒也沒法直接拒絕，只好裝傻充愣。

    “沒有啊，我覺著還胖了呢，鄉(xiāng)下人要什么廚娘伺候啊，你快別，我可不習(xí)慣。”

    李榮華笑著搖了搖頭，寵溺地說了句“你啊”，這一下江曉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生怕他說些什么不著調(diào)的話。

    幸好，做生意的人還是分得清什么才是主次，簡單寒暄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你特意叫我來，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曉組織了下語言，這才回答道：“賣配方之前我不是與你說過，有其他人也有麻辣燙和烤串的配方嗎？”

    “是，怎么？最近有人在街上賣了？”若是這事他倒覺得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前些日子的鋪墊已經(jīng)有了成效，鎮(zhèn)上人自會替他們看著。

    “是有這么個人，邱嬸說味道和我們的十分相似，我估摸著她手里應(yīng)該有配方?！?/br>
    李榮華剛想安慰她不用擔(dān)心，卻聽江曉又繼續(xù)說道：“不止如此，我記得我家相公出發(fā)前說過，還有一種叫做‘火鍋’的吃食，與麻辣燙相似，但又有區(qū)別，是適合室內(nèi)一桌人圍坐在一起吃的?！?/br>
    江曉見李榮華皺眉陷入沉思，特意放緩了語速，“需要特制的銅爐，造價不菲，底部用碳給鍋中湯料持續(xù)加熱，客人隨意放入素食葷菜，燙熟即可撈出，再佐以蘸料。”

    “聽著和麻辣燙的做法倒是有些相似?！?/br>
    “是，不過火鍋不似麻辣燙那般一人一碗，而是可以三五好友湊在一桌，邊燙邊聊?！?/br>
    李榮華不明白江曉為何同時提起鎮(zhèn)上同行和火鍋，難不成……“那人手里有火鍋配方？”

    “不錯，而我，沒有?！苯瓡栽诶顦s華震驚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既有麻辣燙又有烤串，如今還多了一個火鍋，事情不太好辦啊?！?/br>
    李榮華右手食指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打，他和江曉想到了一塊去，不怕這人自己擺攤，就怕她將配方賣給競爭對手，尤其是財力雄厚的，完全可以靠著火鍋與他們一爭高低。

    “大概率此人會將配方賣給吉祥酒樓。”上一世便是如此，但江曉無法坦白，只說是自己的猜測，“她擺攤就選在吉祥酒樓旁，再加上鎮(zhèn)上拿得出手的飯館也就這么一家了，應(yīng)當(dāng)是如此。”

    李榮華聽了她的猜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若是吉祥酒樓倒也沒什么，他們東家我認識，算上府城的共有三家店，與我們的規(guī)模比不了?！?/br>
    “怕只怕他借著火鍋的名義，同時推出麻辣燙和烤串，對我們一直打著的‘正宗’進行沖擊?！?/br>
    如今掙得錢已經(jīng)不少，江曉是個容易知足的人，可她不能讓顧芳爬起來，任何對她的家庭有危害的人，都要打倒才行。

    想到這，她終于下定了決心，一咬牙便和李榮華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你沒開玩笑？是真的？！”

    第43章 分成

    眼看著江曉點了頭，李榮華仍然掩飾不住地震驚，世上若真有如此奇人，各家死守的配方還有何意義？

    “別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只能嘗出都有些什么，用量還是得反復(fù)試驗才行?！?/br>
    “那也很強了啊，哇，你這個合伙人我可真是沒找錯，如此一來咱們還怕競爭者嗎，直接把他家招牌菜全給破解了。”李榮華越想越興奮，簡直想立刻弄來一道菜讓她試驗。

    江曉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了被動，必須等火鍋出來我才能研究，這段時間就足夠他們搶占市場的了。”

    聞言李榮華也漸漸冷靜下來了，房間內(nèi)一時很安靜，二人都在思索著該如何解決。

    良久，李榮華才收回敲擊桌面的手指，問道：“那爐子，你可知曉長什么樣？”

    這倒是把江曉難住了，上一世二嫁的丈夫并沒去過吉祥酒樓，只是聽旁人吹噓過，所以回來和她顯擺。

    見李榮華問起，當(dāng)即便把聽到的形容復(fù)述了一遍。

    “有些棘手，這樣吧，我回去和鐵匠商量商量，只要有同樣的功效即可?！?/br>
    江曉仍有疑惑，“重點不是配方嗎？爐子做好了沒有配方也競爭不過啊?！?/br>
    李榮華目光沉沉地望著窗外，“那便要我們，‘先下手為強了’?！?/br>
    與此同時，吉祥酒樓二樓包廂內(nèi)，顧芳正和鄧才良討價還價。

    “您也瞧見了，我做出的麻辣燙和烤串與‘麻辣鮮香’味道一樣，如此還不能證明嗎？”

    鄧才良打量著面前歲數(shù)不大的姑娘，心中仍有疑慮，他還記得半年前，周子謙可是把他坑慘了，不僅自己貼腰包補上了漏洞，連續(xù)的腹瀉更是讓他元氣大傷，那一個月都覺得身體虛得慌。

    他沉吟片刻，仍是搖了搖頭，“如今‘麻辣鮮香’已經(jīng)做大，大家都默認他們才是正宗，即使我買下也沒什么用。”

    少不得還得受人詬病，為了三瓜兩棗的利潤，實在得不償失。

    顧芳沒想到，這么大一個酒樓的掌柜，膽子竟然如此小，連爭都不敢爭，無法，只好拿出最后的殺手锏。

    “掌柜的，我這還有一樣配方，您一定感興趣。”

    她伸手取過一旁的毛筆，在紙上畫出了銅爐的大致模樣，隨后又將火鍋的做法告知鄧才良，見面前之人起了興趣，才說道：“火鍋的樂趣就在于自己動手，想吃什么涮什么，您再在蘸料上下點功夫，保證可以吸引到無數(shù)食客。”

    鄧才良接過紙張仔細端詳，片刻后說道：“這東西，造價不菲啊?！?/br>
    “那又何妨？您的店里難不成還有窮人不成？成本高，就提高些賣價，總歸有人買賬?！鳖櫡疾幌牒汀奥槔滨r香”一樣走平民路線，既辛苦又賺不到多少銀錢，時間緊迫，她必須快速積累財產(chǎn)，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區(qū)區(qū)一個女娃，口氣倒是不小，鄧才良心里有些不忿，鎮(zhèn)上出了一個江曉就夠讓他糟心的了，如今竟又來一個，女子，就應(yīng)該安安份份待在后院才對。

    只是這火鍋聽起來實在誘人，他的店里已經(jīng)很久沒出新品了。

    “你確定‘麻辣鮮香’那邊沒有這個配方？”

    顧芳有些心虛，她還真就不能確定，不過面上卻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鄧掌柜，您手里若有賺錢的法子，難不成還留著它發(fā)霉嗎？再說了，就是他們有又如何？只要我們搶先做出來，還怕吸引不到客人嗎？”

    理倒是這個理，鄧才良點了點頭，“既如此，就來談一談價格吧。”

    顧芳忍不住露出了面容，卻在聽到報價時僵住了，“五十兩？”

    開什么玩笑！

    “對，五十兩，別看這玩意新奇，前期的投入也很是巨大，能不能掙到錢都是要看運氣的，小姑娘，五十兩不少了，這都是我為人實在，所以私自做主多給點，要是讓我東家來啊，估摸著也就二三十兩?！?/br>
    鄧才良不急不緩地喝了口茶，他每日招待的人那么多，怎么會看不出面前之人的窘迫，衣服料子倒是不錯，可袖口已經(jīng)有些微掉色和磨損，頭上腕間不見任何首飾，即使之前富貴現(xiàn)在也絕對落魄了。

    顧芳忍不住握緊了一旁的座椅把手，老匹夫，真當(dāng)她沒見過世面呢，五十兩就想把人打發(fā)了。

    強壓下心底的怒火，她面上重新掛起笑容，奉承道：“鄧掌柜也太妄自菲薄了，誰不知道豐云鎮(zhèn)的吉祥酒樓全是您說了算啊，區(qū)區(qū)五十兩算什么，連這包廂里的客人一次消費都頂不上吧？”

    沒有人不喜歡奉承，鄧才良忍不住有些飄飄然，小地方就是好，東家很少來，做些手腳上面人也不知道，可不就是全憑他做主嗎。

    “小姑娘倒是會說話，這樣吧，看在你辛苦來一趟，又做了麻辣燙和烤串證明的份上，我就大方一回，八十兩，再不能多了。”

    八十兩？呵，連杜思元給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好意思說再不能多了。

    顧芳本以為這么大的酒樓，少說也會出個二三百兩的，如此一來贖下周巧，再置辦個房產(chǎn)也勉強夠，可八十兩夠干什么的？連何氏的胃口都填不滿。

    見顧芳沉默不說話，鄧才良也不急，自顧自喝著茶水，這邊報價八十，往上一報就是二百兩，中間的差價不就進了他的口袋，若是繼續(xù)提高，損害的可就是他自己的利益了，想到這又有些后悔，就應(yīng)該堅持五十兩才對。

    “鄧掌柜，這樣吧，我也不說賣多少錢了，不如我們換個法子，我出配方，您出資金，利潤方面三七分，如何？”

    聞言鄧才良終于正視面前的小姑娘了，明明是村里出來的，竟懂得分成法，可惜啊可惜，她不知道賬單是最容易作偽的，到時分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

    “二八?！?/br>
    “成交！”顧芳的底線本就是二八分，火鍋不管是制作成本還是食材價格都不便宜，每鍋的利潤絕對不低，這么大一個酒樓，月利潤又該多么嚇人，不比一次性八十兩劃算的多。

    意見既已達成一致，二人直接便去了衙門，由專人撰寫契約，確認無誤后簽字畫押。

    顧芳將屬于自己的那份貼身放好，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至此她也算是有了一份謀生手段了，姨母那邊就是為了每月的分成，也不會輕易將她嫁了。

    第44章 火鍋

    “如何，賣了多少銀錢？”何氏見外甥女回來，連忙問道。

    顧芳掏出懷中的契約書遞了過去，轉(zhuǎn)而又想到姨母不識字，所以解釋了一番。

    何氏聽聞她沒要那八十兩，氣得抓心撓肝，什么分成不分成的，她只知道八十兩現(xiàn)銀被這敗家玩意給拒絕了。

    “你啊你！虧你家還是做生意的，竟然不要銀子！就這一紙契約有屁的用處！還不是人家想分你多少就多少，說不定哪天告訴你虧了，反而讓你貼補損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