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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菱垂著眼,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蜷縮著肩膀,按照婢女所說的,將窗扉關緊,然后鉆回床上,用被子裹緊自己,躲在角落。 婢女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又走了出去,關上門。 謝菱知道,如果她表現(xiàn)得太過淡定,肯定也會招來懷疑,因此她干脆裝作已經(jīng)被嚇傻,膽小不敢惹事的模樣。 果然婢女并沒有懷疑什么。 但謝菱沒想到,又過了兩日,祥熠院重新迎來了訪客。 皇帝之前說,將這些瑞人召進宮中,是為了讓他們替皇子祈福??涩F(xiàn)在,這層幌子早已沒人相信了,皇帝卻還能大張旗鼓地延續(xù)之前的行徑,簡直瘋得不可理喻。 謝菱本以為,放人進來,祥熠院中的其余人一定會借機逃跑,或者反抗。 可她等了許久,來來往往了好些人,院中還是悄無聲息。 謝菱不能理解,也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沈瑞宇出現(xiàn)在她房間里。 桌上依舊點著一爐香,兔子畏寒,趴在謝菱的腿上,謝菱用體溫暖著它,時不時地摸一摸兔耳。 沈瑞宇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樣優(yōu)容,卻像是碎冰底下潛藏著的暗涌,竭力掩藏著復雜。 “天日益冷了。”沈瑞宇勉強露出個笑容,寒暄著,“往年你最愛在這樣的冷天里吃羊rou鍋子,也不知道這宮中的膳房肯不肯做?!?/br> 謝菱自然也很想離開祥熠院,可她不敢對沈瑞宇多說什么,沒有盲目開口。 只隨口應了一聲:“口中無味,吃什么都一樣?!?/br> 沈瑞宇眉梢沉了沉,神色更復雜了一分。 “你從前,是最愛那些的。還有珠寶,那個貝殼模樣的小荷包,我后來才知道,我把它拿走后,你有多生氣……” 沈瑞宇扯了扯唇,似是無奈,似是悔恨,又似是懷念,“我后來,到處去找,沒有再找到一樣的。你現(xiàn)在喜歡什么?我送來給你?!?/br> 貝殼荷包? 謝菱皺了皺眉。 她想不起來了。 若是曾經(jīng)很喜歡的,她自然會記得,可沈瑞宇所說的,她腦中沒有一點印象,哪怕特意去回憶,也只有一片空白。 去回憶一片空白,是很難受的。謝菱開始不耐煩起來。 “我不是玉匣。沈大人,你說的那些,我早已忘了。你今日找我,只為了說這個?” “玉……謝姑娘?!?/br> 沈瑞宇深深喘一口氣,猶豫地頓住。 他似是不知如何開口,面對罪人,他有千百種周旋的方式,但面對眼前的少女,他卻連最直白的表達都嫌難堪,最終,還是不加任何修飾,脫口而出。 “謝大人被囚,還有你的三位兄姊,都被禁在謝府,不得外出?!?/br> 謝菱一愣。 “什么?” “目前并無大礙?!鄙蛉鹩蠲Φ?,“說是,欽務司那邊在查謝大人往年的一樁公務,因此對謝府嚴加看管??伞@個消息,我也是今早才收到的。昨日我遞了帖子,想來祥熠院見你,今日就收到了這個消息,大約,是有人故意想讓我將此事告訴你。” 謝菱明白了。 她明白了為什么這二十個人中,一個反抗的都沒有。 在這個地方待著,的確是很恐懼。 可當最重要的牽絆被捏在別人手心里,恐懼也就成了必須要面對的東西。 謝菱猜測,沈瑞宇對祥熠院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并不了解,他只是從這樣的巧合中推斷到她在宮中一定受到了某種威脅。 果然,沈瑞宇說完這句話后,手心攥成拳,放在了桌面上,急迫看向謝菱。 “謝姑娘,讓我想想辦法,助你離開這里,如何?” “離開?”謝菱望向他,“如何離開。哪怕沈大人帶我離開了這個院子,我的家人又該如何?沈大人聰敏非凡,大約已經(jīng)想到,謝家是為何遭殃。” “謝家,還可以再周旋?!鄙蛉鹩畹溃爸x姑娘,只要你信我,我定然竭盡全力。” 這不是謝菱信不信他的問題。她只是覺得,沈瑞宇沒有必要做這件事。 她與沈瑞宇非親非故,沈瑞宇已經(jīng)救過玉匣一次,她如今是謝菱,又何必再拖累他? 如今朝中風云席卷,他能自保,已經(jīng)是很有手腕了。 謝菱輕輕搖了搖頭,將目光移到一邊。 “多謝沈大人告知。沈大人,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花菱的事,沈大人無需再掛懷……對沈大人無益?!?/br> 沈瑞宇呼吸凝住。 他看著謝菱,眸光有些苦楚。 以前他可以輕松將玉匣救出困境,而如今,玉匣卻不愿意再跟他離開。 沈瑞宇靜了片刻,聲音粗糲而沉重。 “謝姑娘……難道是不信任我?” 謝菱正要開口辯駁,沈瑞宇的下一句話又緊跟而上。 “謝姑娘不是不想離開,而是在等著另一個人來帶你離開,對么?!鄙蛉鹩钌ひ艨酀翗O,好似膽汁全都盈了上來,倒灌在喉間,“那個人,是三殿下?” 謝菱神色微凝。 她心中忽地動了一下,因為她意識到,沈瑞宇說的,大約沒有錯。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或許如果今日來的是岑冥翳,對她說同樣的一番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誰愿意留在這個鬼地方? 可是,她總覺得,岑冥翳應該還另有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