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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索看向謝菱,眼神很深。 謝菱一向覺得深黑色的眼珠是最好看的,但徐長索的視線有些太過壓迫。 他盯著謝菱,那誠摯的目光像寄托,像告解。他沉聲說:“沒有?!?/br> “我找齊了東西,去了秋華宮,但……那宮里本就沒幾個人,原先的丫鬟太監(jiān)要么想辦法另投他主,要么和寥落的主子一起在那兒餓死病死。我沒見到人?!?/br> 謝菱頓了一下。 她扯扯唇角,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感到難過。 是她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是她選擇了分別,把那個小太監(jiān)忘了。 山林下方,傳來爭吵聲。 幾個錦衣裘服的青年騎著馬疾馳,沖向前方的一個人,呵斥令他停下。 那人馬上捆著一只小鹿的尸體,一支箭直插進那只小梅花鹿的身體,四蹄耷拉著,在馬背上顛簸。 帶著鹿的人不肯停,但山林之中,寬闊場地總有盡頭,很快前面的樹木石頭就攔住了他的去路,幾乎是窮途末路。 他要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另辟蹊徑,已經(jīng)來不及了,身后的數(shù)人沖上來將他圍住。 “那是在干什么?”謝菱不由得朝前走了兩步,看向底下那片山林。 那群人爭執(zhí)了一會兒,很短暫的時間,幾乎讓人來不及求饒,就有人抽出鞭子,在中間的人身上大開大合甩了一下。 那人吃不住疼,滾下馬來,馬背上捆著的小鹿也掉了下來。 其余幾人撿起鹿,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喧鬧聲音越來越遠,像是一群毫無顧忌的土匪。 徐長索上前兩步,將謝菱擋在山崖之后。 解釋道:“那幾人都是朝臣,太子有令,誰獲取獵物最多,誰就能得到獎賞,不拘手段。現(xiàn)在是時辰已經(jīng)過半,不少人都開始明搶他人的獵物。 “落馬那人與另外幾人素來不和,又形單影只,才落至如此慘狀。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為了獵物,又有多少人是伺機報平日里的仇,說不清楚?!?/br> 謝菱緊緊擰著眉,忍不住喃喃。 “這哪里是對付人的手段。在這太子眼中,朝臣百官還能算人嗎?” 大約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皇后的威脅,謝菱更加能夠體會,被這些所謂的上位者當作棋子、當作樂子,是種什么感受。 她極其厭惡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行徑。 徐長索胸腔起伏兩下,眸光動蕩了一瞬,落到謝菱身上,低聲說:“謝姑娘慎言。” 謝菱胸中有著郁氣,聽不進勸。更何況,徐長索對皇室是那樣忠心耿耿。 回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br> 徐長索頷首:“我不會說?!?/br> 謝菱沒有再說什么,像是默認。 徐長索心情稍稍變好。 謝菱對他有充分的信任,這種信任像是來源于絕對了解的默契。 除了趙綿綿,他沒有和別人有過這樣的默契,哪怕是曾經(jīng)錦衣衛(wèi)中同為師兄弟的人,在相鄰的榻上睡覺時,彼此也總是習慣性地將隨身刀刃抱在懷里。 徐長索再度陷入深思,謝菱卻有些煩躁了。 徐長索說是奉岑冥翳的命令來接她的,卻一直帶著她在林間兜圈子,到現(xiàn)在謝菱還沒有見過岑冥翳的人影。 “三殿下究竟在哪兒?他會不會……” 會不會也在參與這種把人當成獵物的游戲? 謝菱沒再繼續(xù)說,但是她眉心緊緊擰起,可以看出她的抗拒。 徐長索張了張嘴。 事實上,他今天還沒見過三皇子,不知道三皇子現(xiàn)在身在何處。 但以徐長索的經(jīng)驗判斷,這種類似于斗雞的游戲,皇子們最是喜愛,三皇子素來紈绔,又怎么會錯過這場熱鬧。 徐長索目光不斷地朝謝菱掃去,心中忍不住地有些好奇,那位三皇子在謝姑娘面前究竟是何等模樣,想必,應(yīng)當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否則怎么會讓謝姑娘如此惦念。 徐長索和謝菱其實接觸得不多。 謝菱語調(diào)溫軟,用憨甜氣質(zhì)溫和了過于精致的面容,看起來是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尋常貴女,但是徐長索曾見過她在細節(jié)之中流露出來的通透、高傲。 她看起來好接觸,甚至好拿捏,但是這仿佛只是她用來迷惑人的柔軟外殼,在她安靜待著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長索記得她對三皇子的防備,在鹿霞山時,她寧愿自己下山回自己的營帳,也不相信三皇子說讓她等著、還會回來找她的甜言蜜語。 可是,她即便心有防備,甚至或許很清楚三皇子對她一時的好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卻還是執(zhí)著地一再想要見到對方。 這無異于飛蛾撲火,這樣的執(zhí)著出現(xiàn)在別人身上,徐長索大約連感慨一聲都懶得,但是出現(xiàn)在謝菱身上,徐長索沒來由地心頭苦澀。 徐長索想要對謝菱承認,他方才找的借口都是騙她的,他來找謝菱,只是想確保能帶她遠離這場圍獵中暗藏的紛爭和危機,和三皇子無關(guān)。 他還想對謝菱規(guī)勸,三皇子并非良人,更不是適合謝菱的歸屬,哪怕他知道,他就算這樣說了,謝菱也可能不會聽勸,而且他身為臣子,妄議皇子人品,本就是不軌之舉。 他剛想說話,山頭傳來一陣人聲。 謝菱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 山石后方,一道高大身影一邊側(cè)頭與旁邊人說話,一邊走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