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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雨夜纏綿在線閱讀 - 北卡再見

北卡再見

    杜蓓琪來美國前就聯(lián)系了中介,買了一棟兩層樓的獨棟別墅,還是在凱利西區(qū),以前租房的附近。

    她被杜克大學(xué)的計算機金融學(xué)錄取,去年八月底入學(xué),她帶著沉青枝六月就來了北卡,買車子、買家具,很快安置好了一切。何志軒放假了,想留在美國幫她,但她拒絕了他的好意,獨立處理完了所有事。

    在飛來北卡之前她就通過律師,向法院遞交了控告杜鵬飛的訴狀,幾周后,法院發(fā)布了逮捕令。消息傳到海山后,震驚了大半個金融圈,謝莉莎半夜打電話來,向她表達了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情。

    杜蓓琪了解自己,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是太過心軟,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讓自己強硬的理由。她帶沉青枝來美國,因為覺得沉青枝還有救;而她控告杜鵬飛,因為覺得杜鵬飛已經(jīng)沒救了。

    經(jīng)她這么一鬧,杜氏即使不垮臺,也去掉半管血。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陳景恩不會插足這件事,他一直覺得在感情上虧欠了她,對她手的殘疾也內(nèi)疚自責,所以無論她做什么,只要不過分,他都會順著她的意。

    如果他不顧往日情義要幫杜氏,她就拿那段“騎乘”視頻去要挾他,禁止他介入杜氏的爭端中,也許對陳景恩這樣的大人物不起作用,但有準備總比兩手空空的好。

    失去了“輝耀”的支持,光靠杜明華一個人,再有能力也撐不起臺面,“鵬飛國際”想要回到以前的輝煌,怕是永遠不可能了。

    杜氏衰敗,狄家母女沒了保護傘,日子肯定沒那么好過。聽謝莉莎說,陳景恩沒和狄沐筠在一起,一直是單身,不光如此,他還刻意保持和狄沐筠的距離,那么,狄家母女也無法從陳景恩身上尋求庇護了。對于破壞別人家庭的人,她實在沒什么好感,落得如此下場,也算她們咎由自取吧。

    安置好后,杜蓓琪把賣杜氏股份得到的錢一分為二,一半給了沉青枝,一半留在自己手上。她把自己那份錢加上陳景恩給的“分手費”,一起捐給了聯(lián)合國,用來幫助那些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干完這些事后,她感覺身上的擔子卸下來不少,美美地睡了一覺,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開學(xué)后,杜蓓琪認識了不少新同學(xué),平時上課,周末偶爾會去同學(xué)家party,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某日,“鵬飛國際”破產(chǎn)的消息傳來,她也沒感到太多意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和沉青枝在這里生活得不錯,海山的事離她們似乎已經(jīng)很遙遠了。沉青枝雖然語言不通,但因為杜蓓琪選了個華人比較多的小區(qū),左鄰右舍都是華人,沉青枝也結(jié)識了不少新朋友。

    小區(qū)內(nèi),有位在研究叁角園上班的華人,比沉青枝大叁歲,離異單身,是思科的高管,想追求沉青枝,一直很關(guān)注她們母女的生活。沉青枝問過杜蓓琪的意思,看到容光煥發(fā)的母親,杜蓓琪暗暗高興,讓她自己決定終身大事。

    轉(zhuǎn)眼到了新年,學(xué)校早已放假,趁著假期的空閑時間,杜蓓琪想寫一篇金融方面的論文,有一項數(shù)據(jù)特別難查,她下午進了圖書館里找資料,蹲到了晚上九點的閉館時間才離開。多虧她買了輛二手車,可以開車回家,不用忍受在烏漆嘛黑的夜里等公車的痛苦。

    一月的北卡羅來納州,寒意滲人。從圖書館出來,她拉緊了外套,縮著肩頭走到了停車場,鉆進了自己那輛小小的代步車中。

    不一會兒,下起了小雨,四周霧氣籠罩,杜蓓琪打開雨刮,在金屬桿的搖晃和摩擦聲中,把車慢慢駛出了停車場。

    半小時后,車停在家附近的便利店前,她推開車門,正要下車買東西,忽然縮回了腳。

    她抬頭,見到離便利店不遠的街道拐角處,叁個青年圍著一個流浪漢嬉笑打罵著,其中一個手上還拿著匕首。青年打著唇釘和鼻環(huán),梳著奇奇怪怪的發(fā)型,脖子上布滿了紋身,時不時上前踹流浪漢一腳,扯他的外套。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被圍攻的人全身濕透,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衛(wèi)衣的帽子中,蜷成一團縮在墻角里,任由他們打罵,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杜蓓琪愣了幾秒。一個流浪漢慘遭中二青年戲弄,這樣的場景每天在美國不知上演多少回,早就引不起人們的同情心了。別管閑事,她勸說自己,求學(xué)在外的年輕女性,最穩(wěn)妥的做法就是獨善其身。

    啟動了車正欲離開,雨刮打了一下,刮去了大部分水汽,隔著玻璃窗望去,她對上了一雙墨黑的眼瞳。

    是那個流浪漢,他在看她。

    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覺那雙眼穿透了雨簾,直勾勾地盯著她。

    亞裔?

    沒想到,流浪漢是自己的同胞。別管閑事,她再次在心里低念,雙手緊緊抓在方向盤上,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正義感占了上風,她從包里拿出辣椒噴霧,揣在懷里,哆哆嗦嗦地打開了車門。

    她走到離那群人五、六米遠的地方,對著他們喊:“Hey,y'all,stop  it.  ”

    叁個青年回頭,見到呵斥他們的是一個嬌弱的小妞,隨即相視一笑。幾人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眼中閃動著邪惡的光芒,其中一個一手晃動著匕首,一手摩挲著下巴,對她說起了下流話。

    杜蓓琪強裝鎮(zhèn)定,驚慌的眼瞳泄露了她的膽怯,努力控制情緒,她穩(wěn)住聲線說:“I’m  warning  you.  I  bsp; the  sheriffs  three  minutes  ago.  Leave,  otherwise  I’ll  sue  you  guys  for  sexual  harassment.”她邊說邊往便利店外有監(jiān)控的地方移動。

    對面叁人對望了一下,并沒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使了一下眼色,另兩人迅速行動,一擁而上把杜蓓琪團團圍住,阻止她移向攝像頭。

    糟了,小混混們根本不受她威脅,杜蓓琪慌了神,面對虎視眈眈的叁人,心跳到了嗓子眼,捏緊了噴霧,指頭微微顫抖,考慮著該如何出手......

    滴嗚——滴嗚——

    警笛忽然在兩個街區(qū)外響起,聲音越來越近,看樣子正朝這里趕來。

    “Holy  shit.”沒想到這小妞真的報了警,其中一個年輕人憤恨地咒罵了一聲。

    他們不怕惹事,只是叁人都有案底,如果被警察揪住,一時半會肯定出不了局子,他們可不想惹這么大的麻煩。年長者急匆匆上前,拉著其他兩人一起離開,幾人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見叁個小混混離去,杜蓓琪拍了拍胸口,順了一大口氣。剛才她并沒報警,還好有輛警車朝這邊開來,算是誤打誤撞救了她吧。

    警笛聲遠去,危機暫時解除,她轉(zhuǎn)身朝街角走去,想查看那個流浪漢的情況,走到時發(fā)現(xiàn)他正抬臉打量她。

    她這才覺察他眼瞳的顏色很深,像漆黑的夜空一般,露在衛(wèi)衣外的頭發(fā)是棕色的。

    “景恩?”她大叫一聲,一把扯下了他的帽子。

    不能怪她這么魯莽,那雙眼,黑得像深潭,實在太像陳景恩了,她下意識的把他當成了那人。

    當她看清眼前人時,差點嚇暈了過去。

    流浪漢邋邋遢遢的,滿嘴胡渣,一道疤痕從他左側(cè)太陽xue拉到了左下頜,很長,看上去是剛剛受的傷,還在滲血,像條鮮紅的蜈蚣趴在那里,特別嚇人。

    因為頭發(fā)和胡渣的遮擋,他的面部輪廓辨識不清,但杜蓓琪知道,眼前這人分明就是陳景恩呀,化成灰她也認得,他、他怎么弄成這個樣子了?

    “景恩,你怎么會來這里?”他為什么把自己搞得像個乞丐一樣,到底怎么回事?

    陳景恩似乎并不認識她,蹲在地上,茫然地望著遠方,眼里是一片漆黑的空間。

    有那么幾秒,杜蓓琪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懷疑,莫非這人是他的兄弟,或者是長得像他的陌生人?

    不對,他明明就是陳景恩,她對他有感覺,不會認錯,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她蹲到他面前,和他眼對著眼,伸手覆上他的肩,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景恩,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變成了這樣?”

    陳景恩還是不理她,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去向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出了什么事了,為什么會這樣?

    杜蓓琪一萬個不理解。把剛才的話又用英文說了一遍,他還是聽不懂的樣子,又用廣東話重復(fù)了一遍,好說歹說,問了半天,他和一根木頭一樣,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最后,杜蓓琪肯定,眼前的人是陳景恩,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變故,他失憶了,不記得她了。

    她站了起來,摸出電話,撥出了宋凱文的號碼。

    那邊很快接了電話,宋凱文的聲音響起:“蓓琪,找我什么事?”

    她試探性地問:“凱文,你能告訴我景恩在哪兒嗎?”

    “景恩?”宋凱文愣了愣,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告訴她實情:“他一個星期前就失蹤了,我正在找他,這件事是機密,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br>
    杜蓓琪下意識地重復(fù)他的話:“失蹤?”

    宋凱文把新年晚會當天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說陳景恩在聽了那首《夢回紐約》之后就不對勁了,跑去后臺找那名演奏者,在聽說曲子是她寫的之后,簡直發(fā)了瘋。

    “他嘮叨著:原來是蓓,一直都是蓓,應(yīng)該和你有關(guān),我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傊?,整個晚上,他都很混亂,前所未有的失態(tài),看了一條來自葉新的信息后,一直在喊‘血’這個字,還說‘到處都是血’,我想帶他回家,他趁我下車買東西時跑不見了。”

    聽完宋凱文的描述,杜蓓琪疑惑地看向蹲在地上的那人,腦中冒出了n個猜想,她一一排除,想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難道,楊初嵐奏的那首曲子刺激了陳景恩,引發(fā)了他的PTSD?

    如果情況屬實,那真是太糟糕了,據(jù)她所知,PTSD復(fù)發(fā)的病例往往比初次發(fā)病更嚴重,更難治療,天吶,怎么會這樣?

    “凱文,那個......景恩在我這里?!倍泡礴饔X得有必要告訴宋凱文這個信息。

    陳景恩是“輝耀”的高級合伙人,手下還有投行,掌握著不知多少人的命運,如果莫名失蹤,肯定會造成重大影響,現(xiàn)在事情還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nèi),希望宋凱文能早日想出解決方案,以免造成嚴重后果。

    宋凱文聽到杜蓓琪的話,像被誰卡住了喉嚨,支吾著發(fā)不出音來,半分鐘后才組織起完整的句子,對她說:“我馬上買機票去北卡?!?/br>
    掛斷電話,杜蓓琪望向陳景恩,呼出一大口氣,心潮起伏。

    是她想的那樣么,那首曲子引起了他如此大的創(chuàng)傷,讓他再次發(fā)???

    她蹲下,認真地看著他說:“你已經(jīng)知道十二年前是我了吧,是因為接受不了事實才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嗎?我不想刺激你,離開海山的時候,只想著你我各自安好,真的,我以前怨你、怪你,但在離開的時候,我已經(jīng)完全放下了,我不知道你會聽到那首曲子,我真地不知道......”

    他發(fā)病了,是怎么來的美國,又怎么來了北卡?

    一時間,杜蓓琪的腦中千頭萬緒,冒出了各種想法,卻又像打了結(jié)一般,全被封死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陳景恩動了動手腕,伸向衣服口袋,從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當著她的面不管不顧地啃起來。

    嗯?杜蓓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陳景恩......他、他在吃棒棒糖,一根臟兮兮、黏糊糊,已經(jīng)吃了一半、還剩下一半,看起來十分惡心的棒棒糖。

    這、這是什么情況?

    陳景恩告訴過她,PTSD會造成人的失憶,難道他喪失記憶后返老還童了?

    想到那根棒棒糖可能是他在地上或者垃圾堆里撿來的,她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吃不干凈的東西??戳怂胩欤泡礴鞑攀掌鹎榫w,用十分溫和的語氣對他說:“景恩乖,jiejie帶你回家好不好?”

    陳景恩吃不到棒棒糖,很不高興,晃了一下胳膊,甩開了她的手,又要去舔那根棒棒糖。杜蓓琪十分著急,伸手攔在他跟前,不得已撒了一個謊:“jiejie家有很多棒棒糖,帶你去吃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他終于有反應(yīng)了,停止了剛才的動作,愣愣地看著她。

    看來,他不光失憶,智力也出了問題。

    杜蓓琪心中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悲涼,鼻子酸得難受,連帶著眼睛都有些酸脹。

    她望向他的手......他的手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了,臟得看不見了皮膚的顏色,指甲黑乎乎的,全是泥垢。天啊,要是清醒的陳景恩知道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估計會崩潰吧,那么愛干凈、愛整潔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這樣,老天爺太不開眼了。

    杜蓓琪雙腿發(fā)顫,努力了好久才站了起來,伸出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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