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山后,共行了一段路,又一個(gè)分岔口,蘇府與常府的路就不同了。

    蘇苑娘與母親同坐一輛馬車,聽到前方父親與常伯樊的馬車停了,就著下人說話的聲音，她知道到了父母回去，她回常府的時(shí)候了。

    “娘親，”蘇苑娘掂量了一路，湊近母親的耳朵，把一直想說未說的事與蘇夫人說了：“家里我屋子里那個(gè)百寶箱,我早上藏了不少東西進(jìn)去，你幫我拿回去爹爹的寶庫藏著，莫要偷看?！?/br>
    藏了不少東西？莫要偷看？藏的什么？蘇夫人斜眼看她。

    “我上了鎖的?！?/br>
    一天下來，蘇夫人現(xiàn)眼下已無力生氣了,冷笑道：“可真是有心思的人了哈?！?/br>
    還知道藏東西,不讓她偷看了。

    “是了?！?/br>
    女兒脾氣太軟,一句“是了”,蘇夫人這沒責(zé)怪上就心疼了，眼看臨別在際，她也顧不上生氣，叮囑她兒道：“心思用到別人身上才叫心思。記著娘親所說的，多聽多看少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是有那暫時(shí)不明白的,你先沉住氣了，你就已比那些沉不住氣的略勝一籌，一定要沉住氣，有那不懂的回頭差人來再問我也不遲，爹爹娘親總是在的，記住了沒有？要把娘親的話聽進(jìn)耳朵里，聽進(jìn)心里，可記得了？”

    “記住了?！边@一次，是真的記住了，且真正地懂了。

    血淋淋的事實(shí)讓她再明白不過以前母親所說的話了，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憨兒。”

    下面?zhèn)鱽砼稣?qǐng)示的聲音，蘇夫人再不舍，也只能讓她走。

    “母親，苑娘，到周家口了?！瘪R車外面，常伯樊沉聲道。

    周家口往前是常府，轉(zhuǎn)左是蘇府。

    “娘親，我的箱子?！币春昧耍镱^藏著她大半的嫁妝呢。

    如何好好離開常府，不讓人詬病的法子她還得尋思著。

    說不定她在常府呆的日頭要比之前算計(jì)的稍久一點(diǎn)，如她若是用三年無所出離開常家，至少得三年后去了，如若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三年就是最短的，蘇苑娘怕時(shí)間太長，她藏在她屋子里的東西不牢靠，還是讓父母親看著的好。

    “母親，苑娘?！?/br>
    “行了，下去罷?！蓖饷娴娜嗽诮?，蘇夫人想問那是什么也沒那時(shí)間問了，對(duì)心心念著箱子不知道與她告別的女兒沒好氣道。

    “娘親……”蘇夫人伸過手，抱住母親的脖子，輕輕地在她臉上碰了一下。

    香香軟軟的軟唇一觸即逝，蘇夫人被她親得真真是哭笑不得，假作打了她一下，“都當(dāng)人媳婦的人了，還撒嬌？”

    “娘親，下去了?！碧K苑娘看母親實(shí)則樂得笑彎了眼，也不禁笑了起來。

    常府多呆一陣也沒關(guān)系的，這一世，她為成全自己而來，多做些事是應(yīng)該的。

    她想回到父母親身邊，必須得有承得起與父母在一起的能力，而不是只管隨自己的心意，后果讓他們?nèi)コ袚?dān)。

    她得靠自己了。

    “去了去了。”蘇夫人說去，卻拉著女兒的手不放，直到下方沉不住氣又來了一聲“母親”，她方才松開女兒

    的手，掀開車門簾。

    天已黑，常伯樊見門簾掀開，接過南和手中的燈往上提，看到岳母的臉，臉上便有了笑，“母親大人，我來接苑娘下來?！?/br>
    “好?！币材佂崃艘魂?，蘇夫人也不拖，問道：“你岳父呢？”

    “家里來人在路口等著，管家來了，岳父在前面正跟他說話?！?/br>
    “哪個(gè)管家？”

    “柯正，柯管家。”

    “哦。苑娘，下去了……”這柯管家是常府的老管家，也不知道老爺能不能套出話來，蘇夫人想親自出馬，但一想這大天黑的，她下去了不好，也怕女婿猜出什么端倪來，就暫且按捺住了。

    她女兒是個(gè)傻的，女婿卻不是，這臨蘇城里，蘇夫人找不到第二個(gè)比他更警醒、狡猾的人來。

    “是。”娘親開了口，苑娘探出身。

    她一出來，常伯樊就伸出了手，蘇苑娘微微遲滯了一下，方把手伸過去。

    握到她軟暖的手，常伯樊的胸口方熱起來，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蘇夫人眼瞅著，覺著這笑比剛才對(duì)她的笑要真上太多了，方才是假笑罷？

    這女婿，對(duì)苑娘也算是有些真心了。

    真情實(shí)愛，是尋常人求也求不來的事情，能被人真心疼愛著那是那個(gè)人莫大的福氣，老爺和她最為看重這小子的，無非是這點(diǎn)，但愿他們的以為不會(huì)出錯(cuò)。

    “好了?！碧K苑娘小心地踩著方凳下馬車，一下地，她還沒松口氣，就聽他笑道。

    蘇苑娘抬頭，朝擔(dān)心她的人笑了一下，轉(zhuǎn)頭朝母親看去。

    “去罷，叫你爹爹過來。”

    “是。”

    “母親大人，那我?guī)г纺锘厝チ耍娜盏每?，小婿再帶苑娘回去看望二老?！?/br>
    “好，難得你有這份心，得空你們就回來，到時(shí)候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幾個(gè)菜，讓你和老爺小酌幾盅，爺倆樂樂?！碧K夫人笑道。

    “多謝母親?！?/br>
    常伯樊帶著蘇苑娘過去，蘇讖也收了跟柯管家的家常話，樂呵呵看女婿牽著女兒過來。

    “爹爹。”

    “乖乖，回去了啊，聽伯樊的話，要好好當(dāng)家，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br>
    “也不想太想爹爹，過兩天，等京城里你兄嫂給你捎的東西一到，爹爹就給你把東西送過來，順道上門來看看你，你可要把家當(dāng)好了，做不好爹爹會(huì)說你的?！碧K讖作為曾經(jīng)的狀元郎，他們那一掛書生當(dāng)中的翹楚，身上卻沒有他好友知己那些人身上的孤傲之氣。他能從一個(gè)蘇家準(zhǔn)備的替罪羊羔變成了為蘇家力挽狂瀾的功臣，憑的也從來不是運(yùn)氣。

    “是，苑娘知道了。”

    “嗯，聽話?！碑?dāng)著常府上下眾人的面，扯著京里當(dāng)官的兒子一起當(dāng)完女兒的底氣，再朝女婿，蘇老爺笑得格外親和，“伯樊啊，我就把女兒交給你了，她有什么不對(duì)的你就說她，不用擔(dān)心我們老倆口說你不對(duì)。”

    岳父這明顯口不對(duì)心，真當(dāng)真了，他就完了，常伯樊好笑，笑著回道：“是，伯樊記住了?！?/br>
    蘇讖最欣賞女婿的就是這點(diǎn)了，跟他說什么話，不說明白他

    都能聽的明白，光他這個(gè)腦子，耗在臨蘇都有點(diǎn)浪費(fèi)了。

    “那我走了?！?/br>
    “是，我送您上馬車。”常伯樊松開了妻子的手，見他一動(dòng)，她也跟著上前，不由看了她一眼。

    蘇苑娘神情自若，“我也送爹爹?！?/br>
    才剛把她接回來，常伯樊笑得無奈，又牽住她，一道送岳父。

    把蘇讖看得哈哈大笑。

    **

    這一天行路勞頓，蘇苑娘在回常府的馬車上瞌睡不止，下馬車的時(shí)候她已睡過去了，常伯樊背了她下馬車，在路過柯管家的時(shí)候，見柯管家多看了他們兩眼，他回瞥了一眼，道了句：“你老家人還在？不想干了就早點(diǎn)回。”

    他說著話，步伐卻未停，等柯管家回過神來一身冷汗，家主已遠(yuǎn)去。

    跟著柯管家站在門口的還有幾個(gè)府里的小管事和小廝，小廝們站的遠(yuǎn)，沒聽清楚家主的話，小管事們卻是聽明白了，便連離的近的門人也聽道清楚了，這下就是家主走遠(yuǎn)了，個(gè)個(gè)也噤若寒蟬不敢說話，而那膽怯的門人忍不住心怯，腳步下意識(shí)移動(dòng)，離柯管家都遠(yuǎn)了。

    他當(dāng)這個(gè)門人不容易，可不能陪著柯管家一起栽了。

    常伯樊把人背回去，知春她們忙上前輕手輕腳給娘子脫衣解鞋，常伯樊站在旁邊看了兩眼，見她們手腳輕快，沒驚憂到她，說了句她們小心些就出門去了。

    他一出去，南和就撒腿丫子跑進(jìn)了飛琰院，見到他，壓著聲音喊：“爺，老爺，家里出事了?！?/br>
    常伯樊展開手，松了松筋骨，等著人到了跟前要稟，他道：“說?！?/br>
    “打早上您和夫人一走，大爺就鬧著要去庫房，家里人沒攔住，讓他搬走了不少東西，夫人留下看門的房管事和兩個(gè)婆子被大爺院里的人打傷了，正等著夫人做主呢?！蹦虾涂炜斓馈?/br>
    這事？

    柯管家來周家口接人，居然只字沒提，常伯樊笑了，跟南和道：“你去問一下，為什么沒人攔?！?/br>
    “您？”您不過問嗎？南和試探地看向他們爺。

    “一個(gè)一個(gè)，只要有關(guān)的都去問一下，明早再來跟我回復(fù)?！背２馈?/br>
    “是。”南和稍有不解，但應(yīng)的很快。

    “姑爺，我們要去打水了，知春jiejie讓我問您一聲，您是跟娘子一道洗漱嗎？”胡三姐帶著通秋這時(shí)出來，朝姑爺?shù)馈?/br>
    “一道。”常伯樊朝她們頷首。

    “您要歇息了？”南和反應(yīng)過來。

    以往是他帶著小廝侍候老爺起居的，自打夫人進(jìn)門，老爺跟夫人起居越發(fā)趨近，許多他們的事都被夫人的丫鬟接手過去了。

    “嗯，累了。”

    “那明早小的過來？”南和請(qǐng)示明早的起居。

    “過來罷?！?/br>
    “那小的知道了，那小的就退了?！蹦虾透闼齻兊谋秤俺隽孙w琰院，又馬不停蹄去找白日在家的大小管事。

    等找到柯管家，問到他頭上，見柯管家聽到老爺現(xiàn)在沒有見他的意思臉色煞白的樣子，南和不禁同情起這位老管家來。

    家主在著還不知道老實(shí)，你當(dāng)你是爺，常府姓柯呢？

    第52章

    “還請(qǐng)南和小哥幫我向老爺送個(gè)話,就說老奴有事要稟?！笨鹿芗野l(fā)急了。

    他賣身常府三十年,自家現(xiàn)在這個(gè)主人打一出生長到如今，他的性情柯管家不敢說琢磨透了,但六七分是有的。

    但凡犯錯(cuò)者，他說你,是還想給你留幾分薄面,給你改過的機(jī)會(huì)；不說,則是一點(diǎn)機(jī)會(huì)也沒有了。

    柯管家自認(rèn)他為常府忠心耿耿多年，為當(dāng)年的樊主母分憂多年，家主絕計(jì)不會(huì)如此對(duì)他,可柯管家心中也清楚，他不是老爺?shù)男母埂?/br>
    南和才是，柯管家面色誠懇地看著南和,朝他作揖拱手,請(qǐng)求道。

    “別別別,我們老爺什么性子，您不是不知道，您這不是讓我為難嗎？”南和連連擺手,“且這大半夜的,老爺在外面忙了一天已經(jīng)歇下了,您讓我這節(jié)骨眼去遞話，不是讓我去找死嗎？”

    您找死行,別搭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