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這?！逼桨灿喙忸┮姶蛄克氖圬泦T，惱羞成怒地快走出門。

    寧津也不在意，他領(lǐng)兒子過來主要是引路，免得要用的時候找不到地兒再釀出了大錯。

    “大號的我要十個，另外大號中號再各買四個，分兩份包裝。”寧津熟練地交代，從襯衫衣兜里掏出華僑券，然后十個大號的套裝進(jìn)自己內(nèi)口袋里，另外八個裝褲兜里。

    “你什么時候走？”平安問。

    “咋了？趕我走??？不用你趕，我自己也急著走?！彼戳税胍沟碾s志，心里正是燥得慌。

    寧津回去收拾東西，把四個套扔在平安的桌上，另外四個塞進(jìn)信封寄給小遠(yuǎn)，里面還有一封不準(zhǔn)搞大女朋友肚子的囑咐信。

    人是他催走的，但他真要走了平安心里又過意不去，“你要去哪？要不我再帶你玩幾天？”

    “兒子不歡迎我，我去沙漠里找我媳婦。”寧津出發(fā)去買到西北的火車票，出了門拍頭說：“兒子，記得回屋看，桌子上我給你留了好東西。”

    看他這樣子，平安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你趕緊走吧?！彼执咚s緊走。

    目送老爸離開，平安原本打算立馬回學(xué)校的，剛走兩步又跺腳轉(zhuǎn)身進(jìn)屋，關(guān)門后從門縫里瞅他爸沒再回來，他像做賊一樣回臥房，捏起寫滿英文的小袋子仔細(xì)閱讀。

    “有什么好學(xué)的，步驟都寫這么清楚了。”他自言自語地嘀咕，“看不起誰呢，還大中小號都買回來試試?！?/br>
    但手很誠實，撕開兩個袋子仔細(xì)對比。

    第117章 117   少了負(fù)罪感

    寧津獨自去了西北, 他下了火車后先去郵局問在沙漠里植樹種草的工作人員的信件有沒有人來取，得知會是明天過來，他就在這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一晚。

    “你好同志, 你是不是在沙漠里植樹種草的？認(rèn)不認(rèn)識蘇愉？”他湊在吉普車車邊跟呂工搭話。

    “你是？”

    “我是蘇愉的愛人, 我叫寧津, 是個跑貨車的司機(jī)，這幾天工作清閑了就想來看看她?！睂幗蛟敿?xì)地交代，怕這人不相信他。

    他一提是跑貨車的司機(jī)呂工就相信了大半, 但為了防止有壞心的人流竄進(jìn)沙漠，還是要確認(rèn)一下：“我聽蘇科長提起過你, 她說她愛人開車有十好幾年了，開車十分穩(wěn)重, 從沒出過事。不過你要是想跟我進(jìn)去還是把你的介紹信拿給我看看?！?/br>
    介紹信寧津拿不出來，他拿出的是廠里給他們跑貨車的司機(jī)辦的工作證明, 有這個證明他就能四處跑。

    “你們還挺戒備的, 不過有戒備心也安全些。”

    “你跟我上車吧, 我還要去拉飲用水?！眳喂ぐ压ぷ髯C明還給他，坐在車上不住打量這個男人, 蘇愉來這邊三四年了，只見她每月都出去探親, 知道她兩個兒子在讀研，愛人是跑貨車的司機(jī), 但從沒見過她家里人。

    “聽說你是南方人，個子還挺大的呀?！眳喂ふf。

    “我不是南方人，我是中部的，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離南方遠(yuǎn)的很?！睂幗蚪忉? 他在南方有人稱他為北方人，在北方有人稱他為南方人，有時候他說他的省市很多人聽都沒聽過，但提及長江中下游地區(qū)他們就有大概的位置印象。

    “而且南方也有高個子，我經(jīng)常在南北地區(qū)跑，見過不少高個子的，雖然沒有北方的多?！?/br>
    寧津看的書不如呂工多，但跟半輩子駐守在西北沙漠的呂工相比，他走南闖北見識得多，兩人挺聊的來，尤其還都是開車的，走到中途呂工還讓開駕駛位讓寧津開，他坐一旁指路。

    可以看見人的生活區(qū)了，呂工佩服地說：“寧津，你這開車技術(shù)挺不錯的，辨認(rèn)方向也厲害，你要是來我們這里我這開車師傅都要給你讓位了。”

    寧津當(dāng)時神色一動，心里有那么點想法，但在沙漠里住了兩天，發(fā)現(xiàn)呂工還要跟著大部隊一起植樹種草、劃沙地埋稻草桿他又打消了那個想法。

    “感覺怎么樣？”蘇愉問他。

    寧津強(qiáng)咽口水，喉嚨里的干澀讓他忍不住想咳，“太干了，風(fēng)也大，太陽又烈，我感覺我露出來的皮rou都要綻開了。”他沒來之前就知道這里的環(huán)境和氣候不好，但沒想到會這么惡劣，他不禁看向蘇愉，看來她是真喜歡這份工作，在這里待了三四年就沒見她抱怨過。

    他收回大前天跟平安說的話，她不是個在固定的地方待久了會心生厭煩的人，之前在果園工作的后兩年蔫巴巴的可能是她不喜歡那份工作。

    蘇愉望向遠(yuǎn)方的綠色，一簇簇綠色隔得很開，像是風(fēng)吹散了種子偶然發(fā)了芽，看不出有人經(jīng)手的痕跡。

    “已經(jīng)好很多了，現(xiàn)在刮的風(fēng)里面摻雜的沙子少了許多，下雨的時候，濕潤的空氣里也有綠色植物汁液的青澀味兒?！眱扇艘恢弊?，蘇愉給他指只有半指長，甚至是貼在干裂的沙土上的褐色小草，說：“這里的灌木是我們種的，草不是，草都是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長出來的?！?/br>
    “看著都不太像，都像是野生的?！?/br>
    “是吧，現(xiàn)在這邊我們已經(jīng)基本放手了，灌木扎根了，生態(tài)循環(huán)已經(jīng)半形成了，再過三年說不定這里會出現(xiàn)兔子?！?/br>
    “那之后呢？”寧津問：“這里治好了你們就搬走？”他想，按她現(xiàn)在在沙漠里野慣了的性子是不可能回去坐辦公室的。

    “你跟我來。”蘇愉帶他往另一個方向走，走了半個多小時，干裂的沙土地變成了細(xì)沙蓋地，這里完全沒有草生長，只有半腿高的一叢叢半綠半黃野蒿奇形怪狀地生長著。越往里走，細(xì)沙從蓋過鞋底到漫過鞋面，沙的深度都有半指高，草籽就是出了苗也得被沙埋地見不著太陽。

    “見過南方的梯田嗎？”她問。

    “見過，你不也見過，之前我們冬天去南方拉水果，那邊的田地不就是梯田?！?/br>
    “領(lǐng)你看看我們北方的“梯田”?！碧K愉領(lǐng)著他繼續(xù)往沙漠里走，寧津發(fā)現(xiàn)之前見的野蒿形狀越來越怪，張牙舞爪地支愣著。

    “看，像不像南方的梯田？”

    男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稻草桿像田埂一樣把沙地分割成小塊兒的地，一整片起伏不定的沙漠看著是像南方的梯田，按比例縮小過的，梯田里也種著細(xì)弱的小苗苗。

    “這都是你們弄出來的？”他找不出準(zhǔn)確的詞來形容，只能說是“弄”，枯黃的稻草桿和黃褐色的沙子看得他眼睛犯暈，面積太大了，他沒找出邊際。

    “怎么樣？震驚吧？要不要走近去看看，這里的每塊沙田里都有存活的植物?！碧K愉躍躍欲試地想領(lǐng)他過去，向他展示她這些年的成果。

    她現(xiàn)在像小遠(yuǎn)平安才上學(xué)的那年考了雙百分，回來想展示要爸媽的夸獎，但又有矜持的驕傲，想炫耀但不肯流露真實的情緒，要讓大人主動發(fā)現(xiàn)，真心實意地夸贊。

    “看，怎么不看？這沙里面可有不少我媳婦流的汗?！睂幗蛳忍崮_往那邊走，走近了跺了跺腳，脫掉鞋子倒沙，說：“這邊的沙硬些，鞋不往沙里陷了。”

    蘇愉挽著他胳膊給他介紹這稻草桿造出來的沙田可以減緩沙刮起來時卷起地面上的沙，浮沙少了地面也就硬了點。每逢雨后有人會來查看情況，而且這一大片沙田在她來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在造了，每日每月每年都有人從這里來來回回地走，沙石覆蓋的地面也就硬實了。

    從午后走到日暮，兩人手挽手地回去，路上寧津問她對于平安想入伍的看法。

    看平安在信上寫的，蘇愉猜測他畢業(yè)后很可能在國家軍工行業(yè)工作，如果能力夠強(qiáng)，他以后接觸的工作都是保密的，“挺好的，隨孩子的意思，就是見不到他的時間多，但只要他以后的妻子不在乎，我們沒什么好說的，我支持他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她說。

    “那你盡快給他回信，他估計還等著呢，我給他說你肯定支持，但他似乎是沒聽到心里?！币呀?jīng)看得到房屋和冒起的炊煙了，寧津想說什么，但又沒說出口。

    “對了，你什么時候離開？”蘇愉聞到了飯香，停步打量他，懷疑道：“你三四年都沒踏入西北一步，這怎么沒打招呼突然就來了？來了還像個餓狼一樣，把我啃得腿根酸脹，在外面受啥刺激了？”

    “你也催我離開?！蹦腥舜寡?，唉聲嘆氣道：“我是被平安趕走的，把我趕到你這里來了還沒待兩天你也趕我，我又不是流浪漢?！?/br>
    蘇愉抱胸看他表演。

    “你說話??？”他催她給他反應(yīng)。

    “流浪漢是四海為家，你比不上?！彼裘伎此?，腳尖踢了他一下，逼問道：“老實回答，你是不是做啥對不起我的事了？”她眼睛下瞄，又看向他。

    “別冤枉我，不可憐我就算了還誣陷我?！睂幗虬櫭枷肓讼耄f：“我看了兩本年輕人喜歡的小黃書，讓我大開眼界，就想找你試試我新學(xué)的姿勢?！?/br>
    “怎么樣？滿意吧？我學(xué)的招式還沒用完，別急著趕我走?！彼麚ё∷绨?，曖昧地撞了一下，確定道：“你非常滿意，我看得出來?！?/br>
    蘇愉抿嘴笑，忍不住咳了咳，之前兩晚他技巧猛漲，她懷疑過他是去進(jìn)修了，但沒想到是搭了平安的東風(fēng)快車。

    “就這平安就要趕你走？他臉皮沒這么嫩吧？”她手肘輕輕懟他，他肯定沒說全。

    “別看他插科打諢的時候臉皮厚，但這次是真羞澀，我也沒想到?！睂幗蚧叵肫桨伯?dāng)時的反應(yīng)，囑咐她說：“今天咱們說過撂過，以后也別提，你就當(dāng)沒聽說過，不然我懷疑沒個三五年他不敢回家?！?/br>
    “行，你說?！?/br>
    “我給他買了避孕套，帶他去買的，還跟他友好討論了對他婚前處對象的要求。噢，我還給小遠(yuǎn)寄了封信過去，捎帶了四個避孕套，讓他倆都試試尺寸。”他看向她，“我做的沒錯吧？”

    “簡直太正確不過了?！碧K愉給他比大拇指，真是個好爸爸，還給兒子科普性教育。她覺得他在這事方面性子就比較大膽，看得也開，比如好些年前，他也才初初接觸到避孕套，但能接受把用過的避孕套給兩個孩子當(dāng)氣球玩。

    “平安要是還記得八九歲的事，他反應(yīng)過來就會發(fā)現(xiàn)那年他跟小遠(yuǎn)吹的氣球是什么玩意兒?！彼行┩嫖兜卣f，可以想象他知道這事時的窘迫。

    實際上平安沒想到，但小遠(yuǎn)提醒他了。小遠(yuǎn)收到信時看到信封里裝的外國貨沒立即拿出來，看到信上寫的信就更不敢往外拿了，回到宿舍才拿出來看，像燙手一樣給塞進(jìn)了柜子深處。

    之后平安來信顯擺他適合大號的尺寸，還含蓄地問小遠(yuǎn)，信上說：我已經(jīng)知道買這東西的地方，你需不需要我給你多寄點過去，你把你適合的尺寸給我，我用的是大號的，也不知道你用著大不大。

    小遠(yuǎn)回宿舍了從柜子里翻出來小袋子，仔細(xì)看了上面的英文介紹才明白平安大意思。

    “幼稚?！彼αR，但在這事上禁不住激，撕開包裝袋細(xì)致地比，覺得上面的油滑手就去洗了洗，水進(jìn)入套里，奇怪的形狀喚起了小時候的記憶。

    他去信說他暫時用不著，不要他幫著買了往這邊寄，然后含蓄地提點：這玩意也不是稀罕東西，醫(yī)院賣的應(yīng)該就有，我倆八九歲的時候還見到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某棵樹的樹根上掛著。

    平安看到信了先是一愣，掰手指算第一次種樹的年份，然后想到他在家鬧著不讓爸媽再生娃應(yīng)該是在72年。

    “白挨打了?！彼妙^懊惱，爸媽一開始就在避孕，說明兩人原本就有不再要娃的意思，“唉，如果我那時候好好說，指不定就能和平解決了?！?/br>
    知道了這事他心里的一個包袱算是解開了，小時候胡鬧不懂事，懂事了才知道那時候哭喊著不要爸媽再生孩子有多離譜。兩個各自帶兒子組成家庭的男女，如果孩子處不到一起去或是夫妻感情生變，兩人中間又沒有親生孩子維系，非常容易一拍兩散。

    從他懂事以來，他都擔(dān)心爸媽會各有異心，所以一直致力于跟小遠(yuǎn)好好相處，希望用他跟小遠(yuǎn)栓住不著家的爹媽。

    現(xiàn)在還有擔(dān)心，但卻少了負(fù)罪感，看來他們家合該就是四個人，即使十幾年前沒有自己從中作梗，家里有五口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第118章 118   夫妻團(tuán)聚

    “你工作是不是出問題了？”蘇愉忍不住問天天留在屋里給她做飯的男人。

    “沒有, 怎么這么問？我還能被誰欺負(fù)了不成?！?/br>
    “你在我這兒住五天了，雖然我很享受每天回來有熱菜熱飯的日子，但你那工作也是離不了人的, 我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辭職了?！碧K愉說完補(bǔ)充道：“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就是擔(dān)心你, 以你這些年賺的錢就是從此以后不工作了也夠用，而且還有我養(yǎng)你呢?！?/br>
    她撇腿下蹲了一下，內(nèi)側(cè)大腿rou酸脹又緊繃, 像是筋被繃直了，都是這些天夜里cao勞累的。

    “還是你儲備的知識還沒用完？”她語氣不自覺地帶了點求饒：“有好菜得留著仔細(xì)著吃, 天天大魚大rou的，人的腸胃也適應(yīng)不了, 你說是不是？”

    她可能習(xí)慣了每月只吃一兩頓大葷，現(xiàn)在被逮著猛補(bǔ), 竟然還膩著了, 這讓她忍不住懷疑這莽牛是不是吃啥東西進(jìn)補(bǔ)了。

    “你不是常說只有累死的牛, 沒有犁壞的田嗎。”寧津忍不住樂，遞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趕緊吃，吃完睡一會兒?！?/br>
    蘇愉瞪他, 不給他打岔的機(jī)會，追問：“你工作真出問題了？”

    “沒有, 我上火車之前發(fā)電報給廠里請假了，老王出了點事，我也不想換新搭檔繼續(xù)跑就也跟著請假了?！彼フ移桨仓斑€沒請假的打算，但聽平安想?yún)④姷南敕ê笏筒淮蛩忝半U了。他懂的不算多，但也知道成為軍人前要調(diào)查家里好幾代人的情況。他們這跑車的, 除了對同車的搭檔特熟悉，其他的同事也是一年難見幾次面，除了老王，他也不信任其他人，他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苗頭再影響了兒子的前途，就請假了。

    至于之后怎么搞，他還沒想好。

    “等你到月底休假了，我倆從這里坐車去首都看小遠(yuǎn)，去尋摸首都的房子?！?/br>
    “請假了還瞞著我?！碧K愉睨了他一眼，“我還擔(dān)心你是受領(lǐng)導(dǎo)欺負(fù)了還是跟同事鬧矛盾了，讓我白cao不少心?！?/br>
    “誰讓你不直接問我的?！蹦腥苏裾裼性~。

    “我?guī)闳タ瓷程锘貋淼穆飞衔矣袥]有問你？你顧左右而言他，我以為里面有隱情，顧及你的自尊心我憋了好幾天?！彼凵窳ⅠR兇狠了起來，直到他回憶起來才哼了一聲繼續(xù)挾菜吃。

    寧津給她挾rou到碗里，這兩天他都是開吉普車出去幫這里的人買菜買rou，順便灌水回來，蘇愉的床單被罩和穿過幾次沒洗的衣裳他也都給帶到鎮(zhèn)上去河邊洗。

    有他每天里里外外的跑，這里住的人也能吃到新鮮的水果rou菜。

    “老王咋了？”蘇愉問。

    “鄰居兩口子打架他去拉架，被推攘著撞到了眼角?！彼噶讼绿杧ue偏上的位置，說：“劃了一條口子，傷口不淺，包的有紗布，對開車有影響?！?/br>
    “還好沒傷著眼球?！彼恢撜f什么，對這種夫妻打架的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辦，人家兩口子打的要死要活的，當(dāng)做沒聽見吧擔(dān)心打死打殘了人，去拉架勸攘吧，等人家和好了你個外人不落好。

    “他以后估計是不敢再去趟渾水了，這次也是運(yùn)氣好沒撞到頭或是眼球，這要是抵著太陽xue撞，那可完蛋了。”

    蘇愉又享受了十天家務(wù)有人全包的輕松日子，到了月末，她收拾東西跟寧津一起坐呂工的車出去。她看這一望無垠又沒辨識度的沙漠，有的地方還有軟沙窩，也不知道寧津是怎么跑了兩趟就記住路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