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雪繃著臉，冷冷看著葉子杭。

    葉子杭一邊翻看她的筆記，一邊劃掉幾處，又添上幾筆，嘴里喋喋不休：

    “莫斯科這家餐廳不值得去，專門坑外國游客，給你推薦一家又便宜又正宗的……這家酒吧還不錯，招牌是深水炸彈，不過你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嘗試……摩爾曼斯克不止能看極光，還有很多好玩的項目，比如狗拉雪橇、冰上垂釣……”

    翻到最后一頁，他突然“咦”了一聲，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

    趁他愣神之際，聞雪撲身向前，從他手里搶過筆記本，飛快地塞進枕頭底下，前后不超過一秒。

    葉子杭回過神來，抬起眼，驚訝地看著她，“你要去伊曼森林?。俊?/br>
    也許是為了掩飾心虛，聞雪的語氣變得兇巴巴，回嗆他：“我去哪兒你管不著！”

    下鋪突然傳來方寒盡清冷的聲音：“伊曼森林是什么地方？”

    葉子杭一屁股坐在他的床邊，眼睛瞪得老大，繪聲繪色地說：“伊曼森林，你沒聽說過?。慷砹_斯有名的黑暗森林，里面一片漆黑，就算打著手電筒，還是什么都看不見！就像是有個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

    他浮夸的表情、戰(zhàn)栗的瞳仁、一驚一乍的語調(diào)，像在講鬼故事。

    不過他一向喜歡夸大其詞，方寒盡沒太當真。

    他不屑地說：“至于么？北極圈現(xiàn)在是極夜，森林里樹又多又密，擋住了外面的光，黑漆漆的不是很正常嗎？”

    “不不不，你聽我說，里面邪門得很。人進去就找不到方向，連指南針、GPS都失靈了，聽說是地下磁場紊亂導致的?？傊抢锖芸植?，很詭異，當?shù)厝硕疾桓胰?，更不用說游客了?！?/br>
    方寒盡蹙眉思索，“聽起來跟日本那個森林很像……”

    “對對對！日本那個叫什么來著……哦哦，自殺森林！聽說很多人去那里自殺，所以當?shù)鼐矫磕甓加幸淮嗡咽顒??！比~子杭捂著胸口，一臉驚恐，“我在網(wǎng)上看過視頻，跟恐怖片一樣，嚇死了！”

    兩人都安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聞雪，目光帶著疑惑和探究。

    聞雪強裝鎮(zhèn)定，“看我干嘛？我在查攻略的時候看到這個地方，覺得挺有意思的，就順手做了個記號，又不是真的要去?！?/br>
    葉子杭指了指她的本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謊話：“可是，你還記下了交通路線，很詳細?！?/br>
    聞雪辯解道：“那也是順手記的?！?/br>
    葉子杭難得嚴肅起來，壓低聲音說：“jiejie，你要三思啊。你一個年輕女孩，單獨出國旅游，本來就很危險，還去那些可怕的地方，根本就是作死?！?/br>
    聞雪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莫名有些惱意：“我都說了，我沒打算去那里！我就隨手記了個地名，就是要作死？那我畫一把刀，就是要殺人？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葉子杭一時語塞，撓了撓后腦勺，嘟噥道：“沒有最好，我這也是關(guān)心你嘛?！?/br>
    聞雪不說話，葉子杭也沉默著。一場爭執(zhí)就這么平息下來。

    方寒盡的心頭卻浮上了一層疑云。

    剛剛他在聽到“自殺森林”這個詞時，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沒頭沒腦，毫無依據(jù)，卻在腦海中久久盤旋，揮之不去，讓他莫名不安，心里陣陣發(fā)慌。

    他半躺在枕頭上，一只胳膊墊在腦后，另一只手摸到了桌上的手機。

    打開搜索引擎，輸入“自殺森林”幾個字。

    網(wǎng)速很慢，他耐心等待著。半分鐘過后，屏幕上陳列出搜索結(jié)果——

    詞條很多，有官方的介紹，有游客的探險筆記，更多的是各種陰森森的圖片：樹枝上掛著風干的骸骨，地上散落著破舊的衣物和鞋子，樹干上刻著臨死前絕望的遺言，讓人不寒而栗。

    方寒盡做了個深呼吸，緩了緩急促的心跳，又輸入第二個詞條：伊曼森林。

    線索寥寥。沒有專門的介紹，只在幾篇背包客的游記里，順帶提了一句。

    看來這座所謂的黑暗森林，名氣遠遠不如日本的自殺森林，至少沒有葉子杭形容得那么臭名昭著。

    奇怪，既然這地方不出名，那聞雪是怎么知道的呢？真的是在別人的旅游攻略里看到的？

    方寒盡緩緩抬起眼。

    對面的床上，聞雪依舊在看書。燈光下，她面容平靜，無波無瀾。

    第7章 斗流氓

    火車停在了一座小站。

    站臺的燈灑下一片昏黃，燈光下，雪花零星飄落。不遠處，值班的大爺打著哈欠起身，將身上的棉襖裹緊，走到燈光下，拉了幾下鈴鐺。

    聞雪爬下床，拿起羽絨服披在身上，又拿起桌上的相機。

    要出門時，她回頭看了葉子杭一眼，對他的紋絲不動感到有些奇怪，“你不下車擺攤嗎？”

    葉子杭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說：“這都幾點了??？再說了，這個站人很少，沒什么生意?！?/br>
    聞雪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又問：“這個站要停多久啊？”

    “估計二十分鐘吧?！?/br>
    “行，那我下去透透氣。”

    拉開車廂門，聞雪一只腳剛邁出去，又倏地收了回來。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暗沉的膚色，蜷曲的頭發(fā)，陰鷙的眼神，還有那股揮之不去的咖喱味。

    咖喱男經(jīng)過包廂門口時，還特意停下腳步，盯著她看了幾秒，那眼神里有怨憤、恨意，還有一絲得意洋洋的挑釁，仿佛在炫耀自己成功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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